第3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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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洪流整齐散开，分开一道裂缝，缓缓行出三骑。

后面两骑皆着深黑重铠，一人消瘦清秀，云淡风轻；一人满面虬髯，铜铃大眼，硕大鼻子哼哼出着热气。

不过莫问二人眼神皆聚于为首男子，一身雪白亮甲，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十分惹眼，手中一杆银色长枪上的红樱随风舞动，称得上风度翩翩。男子表情古井无波，目光灼灼与盯着他的徐凤年对视，没有半分其他人见到世子殿下常见的谄媚惧怕。

“陈芝豹来为世子送行。”

一场无声交锋后，陈芝豹收回审视的目光，清冽出声。可没有半分送行该有的动作，仍稳稳立于马背之上。

徐凤年微眯的凤眼更紧了些，对于陈芝豹此番来意他再清楚不过。呵～，用自己这浪荡世子立他北凉战神的威，真不愧是小人屠，果然如传说中桀骜。

没有理会陈芝豹的挑衅，徐凤年收回视线向后挥挥手，跨上马背。而这时后方的宁峨眉去而复返，显然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

“世子殿下。”

宁峨眉见马上的徐凤年头也未回丢给自己一个手势，也未计较，转头看向威风凛凛的陈芝豹。这位北凉战神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热切，相比于陈芝豹在军中的崇高声望，宁峨眉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对地位的追求远没那么强烈，这也是冲锋陷阵多年立功不少却仍守着原来驻地的原因。

陈芝豹眼神都没给宁峨眉一个，小人屠的傲气也是出了名的，除了北凉人屠和逝去王妃好似便无人能入他眼。

徐凤年淡淡转过马身，未出一言朝前行去，未有时间深究的宁峨眉只得深深看了陈芝豹一眼拍马退回，领着凤字营骁骑跟上。

从陈芝豹面前的徐凤年目不斜视，倒是一直噤声的莫问饶有兴致地不停扫视着其身后的铁浮屠。小人屠自从开头说了句话，也默不作声，对于徐凤年无视他的行为也未表现出任何不忿，平静看着世子殿下经过。

“嘿！将军，您放下军中诸多事务来相送，可好似世子殿下并不领情啊。也是，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会瞧得起我们这般只会领兵打仗的粗人。”

就在莫问等人经过三牙面前时，一道不那么和谐的粗犷嗓音响起。陈芝豹身后的虬髯男子面色不屑，嘴角咧开，语气戏谑又带着讥讽说道。

其身旁清瘦男子笑容莫名的附和道:“世子殿下的风流韵事凉州城内谁人不知，与众多花魁勾手谈心风花雪月谁人不晓，可谓风流倜傥，放荡不羁，我们这些粗鄙武夫自然上不得台面，入不了世子法眼。”

“哈哈哈，那倒是，说起风花雪月谈弄风骚便是十匹马也赶不上世子殿下啊。”

两人之间对话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开，似有意令世子殿下难堪，声调还逐渐升高。距离较近的铁浮屠铁骑自然是听到了的，神色虽未有变化，可铁盔下的眼神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屑。

从头至尾陈芝豹皆未回应男子，可也未制止二人一唱一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莫问冷冷旁观着这明嘲暗讽，心想这北凉表面一心无懈可击，私底下却是勾心斗角派系林立，若不是有徐骁这根定海神针压制，怕少不得明争暗斗鲜血横流，这徐凤年接手北凉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北凉崇尚武力，北凉军以功论赏，军纪严明。北凉军士可以战死，可万不能做逃兵，做了逃兵先不论被抓到生不如死的处罚，所有宗族之人便一辈子在北凉抬不起头来，永远被北凉军民戳脊梁骨。北凉这些个将领皆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对于所谓的世子殿下自是不齿，他们在前线与北莽蛮子拼得头破血流，说不定何时脑袋就没了，你一个毫无建树的风流世子轻飘飘就想接过所有北凉战士用命换来的成果，凭什么？就凭有个当大柱国的好爹？

不服！不甘！不愿！

出声嘲讽的典雄畜怎么想都是如此，他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先前见徐凤年视其若无物的表现让他忍不住出声。

可好似世子殿下并不当他是回事，仍闲庭信步悠悠前行，这让得他一拳打在棉花上，甚不得劲。总不能上去指着现在好歹仍盯着世子头衔的徐凤年口出狂言吧，那爱子如命在北凉都出名的王爷指定亲自扇他大耳刮子。谈起徐骁，可真谓北凉军的神话和信仰，一人让得三十万傲视天下的铁骑军团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忿忿不平的典雄畜恰好余光瞟见从马车小窗中好奇探出头来的鱼花魁，怪笑一声:“你看看，殿下果然懂风情，远行也不忘带个暖床的红颜知己，这身段可真绝了。”

波澜不惊的徐凤年听到这话握着缰绳的手却笃然一紧，眼神悄咪咪瞥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莫问。经过两年时间的相处，徐凤年算是大致摸清了莫问性格，典型的外冷内热重情重义，刀子嘴可也算不上豆腐心。对他当作朋友之人虽不热情却重视，甚至偶尔打趣也无大碍；可若是陌生人敢挑衅或触犯了他的禁忌，当真是冷血无情，不讲道理。

果然，莫问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眼神斜向仍在调笑的典雄畜，寒光凝聚。典雄畜丝毫未觉，或许察觉到了但未必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莫问无非是个俊美的公子哥，看着便弱不禁风，何惧之有。

见莫问目不转睛盯着他，典雄畜朗声笑道:“看本将军作甚，莫非你也认同我之看法？”

笑容还未凝固，典雄畜只见莫问微微一动，一道金影瞬间到了眼前，瞳孔里一颗狰狞的龙头怒吼着冲来。

“轰！”

来不及反应，一声巨响后，典雄畜狠狠自马背倒飞而出，身上坚实铁甲寸寸爆开，就连座下的黑色骏马也凭空爆裂开来，血肉横飞，让周围十丈之人皆遭了殃。

倒飞出十丈之远的典雄畜重重砸在黑色洪流中，压到了一大片骑兵。一声闷哼，喷出一大口鲜红，染红了内衫。铁浮屠众骑见状神色一凛，大喝一声握紧手中长枪，摆出冲锋姿态，锋芒直指莫问。

后方宁峨眉远远望见这阵势，一阵头大，可还是令喝一声率领凤字营火速赶至，眸子肃然盯着严阵以待的铁浮屠，耳边浮现大柱国同他说的话，手中长枪缓缓一举，身后一百骁骑高喝一声同样举起武器与对面相对峙。

风云涌动，暗潮汹涌。

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