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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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御书房
月上中天，京中宵禁已深，万籁俱寂。
可大内宫室中，依然灯火堂皇，通明不息。
——是萧凛，正在加班加点批阅奏章。
工作的非常认真投入。
——直到一道轻缓若花落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熟悉的让萧凛不必抬头，便不由自主翘起唇角。
“冰裳……”
嗓音清润柔和。停顿片刻后，似是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时辰，萧凛又不无关切道，“天色已晚，怎么你还没歇着？”
“陛下勤政，宵衣旰食，夙兴夜寐……”
“臣妾是弱女子，帮不了陛下什么，只得做了些芙蓉白玉羹送来，盼陛下稍用一些。不要累坏身体。”
“辛苦你了。”
御书房除非帝王赐座，否则是没有别的椅子。所幸帝王龙椅，无愧宝座之称，往往都很宽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而妺女也毫不避讳的就提着食盒凑到了萧凛旁边。
“北境、近来频发百姓失踪之事，疑有妖物作乱？”十指纤纤的佳人一边从红木食盒中取出碗筷，一边把萧凛桌上奏章收到旁边。
“这是、潜龙卫的秘折？”妺女认出了折子上的暗纹。“是澹台烬，又用人养妖族了？”
“现在还不清楚。”萧凛随口道，“小师叔已领着钟泰等人去看了……”
“修仙界中，代代相传，神魔大战后万年，魔神便会重新复生，荒渊结界不保，妖魔大军洗礼人间。而今年前荒渊即有剧变，我恐会是预言将至……”他提起此事，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万年之前，是神域十二真神合天下无数神族、仙族之力，才封印了魔神与万妖，而今世间却已无真神，甚至没有那些仙神后裔，只有修仙的人。
如果魔神真的重现人间，无人可制，便是苍生末日。
妺女偏头靠在他肩上。
咫尺距离下，萧凛面上神色纤毫毕现，尽皆被她纳入眼底。
——她太了解他了。
所以虽然和魔神说了多次，要带他回魔域的话。妺女心里却也明白，稷泽说的对，魔域并不适合萧凛生活。
更加懂的，若是有朝一日，上古预言实现，他怕宁愿战死沙场，也要护国安民，不会轻易和她走的。
但无所谓……
妺女伸指抚平萧凛眉间褶皱，柔声说道，“不管前路怎样，阿凛，总有我陪你一起面对。”
“嗯……”
萧凛就笑着吻了吻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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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叶府
因为要备嫁的缘故，黎苏苏搬出皇宫，暂时回了家住。
深夜里，
独眠床上的少女额际冷汗密布。
梦中：天空既不是现在凡间的蔚蓝如海，也不是五百年后的灰蒙蒙一片，而是紫红色的，瑰丽诡异，宛如血染后的色泽……
冥冥中，她知道，那是因为三界四洲遍地大战，妖魔与仙神血拼，牵连死去的凡人不计其数……
——那是，她尚在母亲腹中时，曾见过的世界。
是她被初凰和身上一半谛冕魔血一同封印住的、神族后裔的先天传承。
“不、不要……”
传承记忆里，玄衣金甲的魔神傲立长空，他的旁边，九头巨蟒懒懒张口，瞬息之间就吞下了一座繁华小城十数万生灵，使城池死寂。
“不要——”
满头大汗的黎苏苏从梦中惊醒，手臂慌乱的四处寻摸，精神仿佛依然沉浸在梦里。想要取出兵器，去救黎民百姓……
而最后，她却没能摸到自幼相伴的法宝重羽箜篌，只在枕下被灭魂钉刺出了血。
“嘶……”灭魂钉刺到带来了的剧痛让黎苏苏清醒。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宛如差点被淹死的人。
灭魂钉……
魔神……
长久以来，相对和平安乐的生活环境，竟让她差点忘了自己通过过去镜来这时代的原因。
——她是为把握住二代魔神澹台烬的弱点，趁他邪骨未复前最虚弱时，消灭魔神而来。
而今，黎苏苏在暗夜里神色凄惶……
她却就快要嫁给澹台烬，做他的妻子了。
她爱上了澹台烬。
——爱上了那个冷漠、孤僻，生来携有罪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俊美少年。
可是，这不对。
………………
漠河船上，妺女所言，澹台烬对她有意的暧昧话语，只如风过留声般，没能在黎苏苏心里造成过深影响。
今夜的梦境却让黎苏苏不得不正视起了，她与澹台烬注定为敌，无法相守的事实。
——神爱世人。
所以，凤凰神族的小神女，永远不可能仅仅在乎澹台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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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边境，深山密林
“属下本以师门炼器之法改良了夷月族弱水摄魂的秘术，让它从只能操控一人心智变得可以操控数万人……借此组建傀儡大军，以助主上复仇大业。”
“但……”
符玉看着深林中密密麻麻万千妖族，由衷感叹，“凡人之力岂可与妖魔比肩？”
“如今陛下有这万妖相助，无论澹台烬还是谁，都必然只能臣服于陛下掌中。”
“澹台烬……”
澹台明朗一听这名就目露恨色，狠声说道，“孤不需他臣服于孤，孤只需他死……”
“符玉，你也不必宽慰孤了……”
“这林中妖族并非助力于孤，只是听从旱魃之命……这些日来，孤看得清楚，在他们眼里，孤与那些被随意吃掉的血食并无区别。但那不重要……只要澹台烬那个贱种能死，孤也不在意那些妖魔究竟是怎么想的。”
“陛下……”
符玉说，“我会保护你的。”
她是从小跟在澹台明朗身边，从他还不是太子时就跟着他了。到他登基称帝，又沦落泥沼，陷落妖魔道，也始终跟随陪伴着他，不离不弃。
只要她活着，便绝不会让澹台明朗先死。
“你……”
澹台明朗目露动容，但终究，还是对父亲、对柔妃、对澹台烬等人的憎恨，更为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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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乾清宫。
妺女一边给萧凛缝制冬衣，一边在心里询问魔神，“小凤凰的灭魂钉炼成了么？”
｛早就成型了，怎么？｝魔神云淡风轻问，｛妺女想拿来研究琢磨么？｝
“有一点。”妺女诚恳道，“但更多的是担心君上……君上便不担心么？魔胎虽有妖力护身，可对小凤凰若无防备，猝不及防下若遇灭魂钉，实在危险。”
｛无妨。｝魔神淡淡道，｛魔胎没有你所想的那么脆弱，他身边还有夷月族的护卫保护……妺女想研究灭魂钉的话，去小凤凰那拿了看看便罢，想来这于你不难。只是不必过多干扰魔胎的命运。｝
“君上……”妺女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
魔神道：｛九颗灭魂钉成型，寓意魔胎情根已深种，你再设法干扰，也难以影响他对小凤凰的情意了……｝
所以就不必再白费力气。
“好，”妺女乖巧道，“妾听君上的。”
凡事尽信书不如无书。
灭魂钉，她确实该抽空看看的。
………………
而不看不清楚、
一看妺女就明白，为何魔神一直知道灭魂钉存在却非她提起，就毫不在意了。
——因为那钉子，是真的脆啊！
别说魔神之力了，她、姒婴、惊灭，谛冕……随便哪个想要毁了这玩意都花不了多少功夫，甚至宓轻、青玄、撼地来了，八成都不会太在意这“三界第一降魔至宝”。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是战神冥夜太虚？还是小魔神澹台烬太弱？
妺女不知道。
她只是无语，初凰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封印女儿先天传承，导致堂堂一个凤凰神族的帝姬，对真正高阶的力量层级一无所知。
而她也真信了她的邪……
不对。
昏暗的夜色里，穿着纯黑色丝绸长裙的美丽少女神情一滞：这灭魂钉以她的眼光来看，是不可能威胁到魔神，甚至天下所有涉足神境，可以与真神一战的大妖魔。
但其实对神灵之下的存在而言，已经很厉害了。
妺女轻抚着自己流云般的漆黑长发，忽然想到从前、那个遥远的，相隔了两世生死的从前。想到了在作为“叶冰裳”的一生结束前，站在城楼上，看见的如雨劫雷。
又想到了曾经妹妹姒婴和她抱怨的：魔胎真是色令智昏，居然邪骨都能弄丢。
——黎苏苏只是凤凰幼崽，无人教导，低估魔神情有可原。但冥夜、稷泽不会犯下那么愚蠢的错。
难道，这灭魂钉的作用，一开始就不是消灭魔神，而是封印邪骨的力量，让其与澹台烬之体分离？
但，还是不对……
澹台烬本身只是肉体凡胎。不考虑邪骨与魔神的加持，单凭他自己，灭魂钉入体，他能受的住？
怕不是只有心脉碎裂，魂飞魄散，一个死法吧……
没有太多犹豫，妺女张开五指，用阳炎之力，在灭魂钉内部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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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城郊结界中
“都到这里了，你们还在顾忌什么？为何不直接冲进城去，杀了澹台烬？”
澹台明朗对夜魅道，“只要澹台烬死了，孤重回王位，定会遵守前约，封尔等为神，享人间香火。”
“不急。”夜魅冷静道，“奉旱魃大人之令，我们会在澹台烬大婚之日动手。”
符玉道，“澹台烬大婚之日么？让他在最高兴的时候落入地狱，也好……”
她拉住澹台明朗，勉力安抚。
形势比人强，澹台明朗只得忍了。而暴戾愈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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