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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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一走到出口就看到妈妈丁海蓝戴着文艺的宽檐草帽、穿着小波点真丝连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在人群中永远是那么显眼，让她忍不住后悔自己下飞机前没补个妆。
说真心话，悠悠总是能从妈妈的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少女气息，并不是她保养得特别年轻，而是妈妈的眼神，似乎比24岁的自己更清澈，更充满梦幻的色彩，有时候那样空洞迷离，有时候又满眼是无限憧憬，真是变化莫测。这种神秘感和文艺气质让悠悠觉得妈妈只能远观，扑到她身上撒娇都会弄皱她漂亮的裙子和精致的发型。
妈妈的脸和身材是毫无疑问能秒杀她的同龄人的。在她工作的那个事业单位里，妈妈也是有名的才女。可是这一切优势，在悠悠小时候是不可能懂的，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是那么不一样，自己的家庭，因此也和别人的家庭有很多不一样。
丁海蓝不会像别人的妈妈那样帮悠悠拿行李，悠悠自己推着箱子跟在女王般的妈妈身后。上了车，她才亲热地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而妈妈的反应如以往一样并不是特别热情。
悠悠已经习惯了，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想念。
丁海蓝打开空调，细心地套上遮阳的面纱、戴上蕾丝手套、换上平跟鞋，才启动了车。悠悠不由地想起有一次坐姚欣的车，似乎都没有这些流程，也没见姚欣就怎么晒黑了呀。深圳的太阳可比杭州要猛吧，一年到头日照时间更长吧？
悠悠回到父母家。家中的布置一如既往，水晶花瓶中总有几枝黄色的百合花，兀自香着。
爸爸呢？他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吗？也不等我回来呀。
我们分居了。丁海蓝淡淡地说。
为什么呀？悠悠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丁海蓝没有接话，指着悠悠的箱子说：你把箱子里要洗的衣服先拿出来，然后去好好洗个澡、补个觉吧。我要去上班了。
悠悠抱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下啊？
你休息好了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
丁海蓝带上了门。
悠悠马上给爸爸秦凡打电话。
你们离婚了？怎么不告诉我？
悠悠你实习回来了呀？爸爸现在有点忙，要不晚上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悠悠生气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说重点？
我们只是先分居，还没有办手续。秦凡声音很低，我这边说话不太方便，见面再说吧。
什么时候？
我听你妈妈说你今天一早刚回来，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不！你说我现在能睡得着吗？悠悠气呼呼地说。
那就在我单位对面的咖啡馆吧。
好，一个小时后见！
悠悠飞快地洗头洗澡，换了条白色棉布连衣裙，出门叫了滴滴。
秦凡已经在等她。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妈妈忍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分居？你是不是还在和那个女人来往？
秦凡竟然点点头。
悠悠一下子觉得没背过气去。
我知道你知道。陈阿姨也知道你知道，你上大学前她给你写过一封信，我没有给你。
为什么不给我？
我，我还是说不出口。
她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她说你太聪明了，你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关系，她写信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理解？有女儿理解爸爸出轨的吗？
所以要向你解释啊。
那你为什么不把信给我看？
你妈妈说还是不要给了，猜是一回事，真正看到白纸黑字承认了，会伤害你的。你上学早，那时候还不到16岁。
真是为我着想啊，你以为不给我看信、不给我解释，我的心里就不痛苦吗？自从看到你和她之后，这些年我再也没有开心过！
悠悠想说但没有说出来。‘
她还想说，我现在根本不相信男人，我就想找个大叔，我甚至都想欺骗男人，让他们尝尝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但她什么也不想说，这样的父亲，根本没有资格听她的心里话。她已经要步入职场了，也应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悠悠喝了口咖啡，什么也没说。
秦凡见悠悠这样，以为她已经相信了他的理由，开始和颜悦色地问起她实习的情况，并且再次表达了希望她能考公务员。
你的学历、专业、形象、性格，在体制内多好啊，在杭州我们还能多少照顾到你，如果跑到深圳那么远的地方，真的是想帮忙也够不着啊。
这次悠悠开口了，没关系的，深圳是一个凭实力的地方，不符合条件，关系也没用的。
那你确定要去天宇集团了吗？
是的，如果实习成绩oK的话。
什么？他们还挑你？你能去就很给面子了啊。
悠悠有些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身名牌也掩盖不住的油腻，是她以前未曾注意到的。她知道他对妈妈不好，但那时候毕竟还小，依然会带着一种潜在的希望去看待这个她从小到大接触最久的男人。现在不同了，她更加理性和客观，如果用一个年轻女人的眼光去看秦凡，他又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呢？公务员，职位偏低，管着一个不甚重要的小部门，无功也无过，他的职业生涯一眼可以看到头，却又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就只能在情感上做文章，以为在那儿可以找到一点才子的存在感。什么穷酸文人的思想，官场混不上去，情场又能怎样？有本事找个年轻美女，悠悠或许还会冲着他的魄力和魅力、在背着妈妈的情况下不道德地为他喝个小彩。偏偏一直是那个比妈妈矮、学历气质不如妈妈的老阿姨！
悠悠忍住一万个看不起，把咖啡一口气灌下去。本来她想来质问他，现在却觉得没有任何必要，妈妈都不留恋这个男人了，她又是何必？她还有大把年华，不说找个白马王子吧，避开秦凡这样的男人还是能做得到吧？只要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去找，哈哈。
悠悠站起来，没有和秦凡打招呼，径自走了。
秦凡透过玻璃窗望向自己的女儿，她苗条清秀，比丁海蓝年轻的时候漂亮，却远比海蓝要果断。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精致的咖啡杯。
杯中已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