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刘宏之变,三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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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刘宏之变，三独坐
“禀陛下，那袁仆射已被拘黄门北寺狱，谨遵陛下发落。”曹节满脸堆笑弯腰道。
“待其闻得我名，虔诚忏悔，便择机将其释放吧。”刘宏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曹节，突然又淡淡的询问道：“我似是听闻中常侍在外颇有家财，比起皇宫都有所不及。”
刘宏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曹节。
空气寂静，鸦雀无声。
曹节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有着如同成年皇帝那般的气度，那双看似能够看透人心似的眼睛与之前任皇帝刘志，同时期也不遑多让。
更令他感到愤慨的是，刘宏所言皆是事实，曹节所聚敛之才足矣填充整个国库都有富余，然而这一切他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进行，一直以来也从未有过差错。
如今皇帝突然发问，很明显。
有人向皇帝告密，虽然刘宏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曹节很清楚眼前这位小皇帝的脾气，不动则已，一动必将惊人。
自从将其从河间国迎奉而来，除却那初登雒阳时的稚气未脱外，余下时间不是在观摩侍女舞姿，便是将自己关进一个小黑屋。
曹节很清楚那里面有什么。
直到刘宏在其面前言语，方才醒悟。
更有好事者，将其暂时列为雒阳之天下楷模。
“太傅忧国忧民，温深感佩服，只是不知，那袁绍又是太傅哪位故人学生，竟能得这般对待。”
这却是小看了曹节。
对于曹节一门心思想要尽快将士人一网打尽的念头，有了些许明悟的刘宏并不想行动的如此之快，最起码也要在他有了些许能够扭转局势的权利，方才能无所顾忌的做这些看似取祸之道。
“陛下所言甚是，倒是臣愚昧浅显了，还望陛下治臣的罪。”曹节压低声音，言行举止间俱是卑微祈求之态。
目前来看，皆大欢喜。
对于他而言，曹节的这番表态才说明其确确实实是忠君之臣，至于其所得是从何处而来，那就不关他这个当皇帝需要操心的。
刘宏心里这般想道便是打算撇开曹节，继续进入那小黑屋去深造。
其实他也明白，曹腾虽为宦官，但其与那些祸乱朝纲的侯览等中常侍却是截然不同，其一言一行俱是为国为君，所举荐之人俱是一时贤明之辈。
现在的他俨然有了一丝真正身为皇帝时的那份尊严。
曹节满脸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经开始发生质变的皇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是不认识这个被自己一手拥立的河间王。
毫无疑问，目前看起来，眼前的这个小皇帝似乎已经开始渐渐的像那古时帝王气象变化，那举手投足间就似刘志在世。
刘宏不再言语，而是旁若无人的径直向后走去。
尹勋的言辞满是对宦官曹节的不满。
毕竟，袁绍能够被那曹节忌恨，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替他背黑锅，若非如此，或许这被捕入狱的便是他了，他自然是希望尽快拯救袁绍出狱。
曹节一幅忧君忧国的表情，刘宏看了眼，不得不说，曹节在对于人性的把握上很是到位，一言一行间总是以设身处地为刘宏谋算的迹象。
自己并非贪财好色，但同样无法容忍臣下有着不法之心，且兼具吞没本属于他的财产。
似乎是没想到刘宏竟然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曹节失神落魄的呆呆站在原地。
“陛下，那袁仆射今已伏法进入北寺狱，然其所代表的士人们对此却是极为不满，于雒阳酒楼等聚会相谈，言行举止间俱是对陛下的不满，臣虽有心阻绝，实无职权。”
“其为当今太仆袁逢之侄。”陈蕃有些不情愿将这个消息吐露出来。
他看了眼尹勋后，又看向其身边的两人，见其俱是一脸愤慨状，这才继续言语道：“那曹节却是怀恨在心，不以公务为由，反蒙蔽陛下，巧言令色下得陛下旨意，前往尚书台拘捕袁绍入黄门北寺狱。”
他只是微微一笑，脸上的黑色斑点跟着跳动，眉眼微眯：“想来是陛下被人蒙骗，臣素来对陛下一片忠心，从未有过丝毫逾越之举。”
“自然是由陛下下旨，将这些无视陛下天威的非法之徒尽数拘捕，其聚众甚多，若无组织定难做到这般一致，交由廷尉又或雒阳贼曹审讯，定然能审出其背后之人。”
司隶校尉张温昔日曾受曹操祖父曹腾提携举荐，能得今日之位全赖曹腾。
陈蕃却是摇摇头：“李元礼诸位也知其性如烈火，做事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士人做大不是宦官想看到的，同样宦官做大，也非刘宏想要看到的局面。
“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相商如何挽救袁绍。”
“中常侍忠君，我甚是欣慰，这大汉既需你这般内宫之官，自然便也需要外纳黎庶之臣，若你确无此举，我便当中常侍没有吧。”
坐在上位的陈蕃感慨道：“今袁绍为年轻一代天下楷模，无数年轻士人争相追捧，然其师却也一如袁绍，曾任司隶校尉，在先帝前也不曾退缩，不顾朝堂阻碍，毅然决然将犯法宦官尽数拘拿问罪，也曾于边塞戍边，迫使异族大改作风，遣使称臣。”
以目前来看，似乎就这般互相制衡，倒是正好。
见状曹节赶忙出声，他可不是来本本分分当个送财童子的。
闻言，尹勋三人更是感到惊奇，李元礼素来孤傲，不善与人交际，今却肯为一学生降低身段，任人唯亲。
曹节见刘宏来了兴趣，立马上前一步，拿出怀中记录在册的名单，“陛下，这不过其中十一，然其数量却已达数百人，言谈多为那袁绍愤然，此类人不将其尽数捉拿，有碍陛下威严。”
刘宏看着眼前的曹节，心里对于皇权有了第一次迫切的希望，想要将其牢牢的抓住手中。
完美。
但现在，刘宏一无实权，二未成年，若无变故，想要彻底掌握那本属于他的皇权，似乎遥遥无期，就连太后那边，都可以时不时的插手他所做的决定，更别说眼前还站着一个似乎并不怎么情愿改变主意的曹节。
“老夫故人学生才学颇深，待人处事皆完人之姿，初为侍郎升迁仆射。”
刘宏思索稍许。
尹勋率先开口到：“曹节今日敢于拘捕袁绍，来日便敢在陛下面前谗言，便是我等恐也遭其忌惮从而设下诡计，太傅如何打算，勋俱是一并前行。”
张温双眼渐变回忆之色，不多时，面带惊讶出言道：“李膺李元礼乎？”
他们自然是明白，李膺非那般趋炎附势之人，更非曲意迎合之徒。
“然而，当提到这位学生时，李元礼却是瞬间改变，摆低姿态，近乎哀求于我。”
他这是第一次选择正面回绝曹节的请求，往日时分，凡曹节有任何想法，他都会不经思索的下诏，责令其依诏而行。
后知后觉的曹节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随即又下定决心道：“陛下洪福天威，臣感慨万千，今有些许薄财，愿尽数献于陛下。”
司隶校尉张温，御史中丞萧瑗，尚书令尹勋。
张温突然出声问道：“袁绍姓氏可是出自汝南袁氏，又或陈郡袁氏？”
刘宏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举动才是忠君之举，他需要的不是口头上的话语，这种毫无代价的叙述就像是黎庶日常三餐一样稀松平淡。
曹节轻叹口气：“陛下为国劳心费神，却要注意身体，臣便先退下了。”
许是刘宏话里话外所透露出的不悦，又或者曹节有感而发。
曹节心里的悸动强压下去，稍稍抬起头用眼睛余光瞥了眼刘宏表情，却是毫无变化，
他明白，现在的刘宏不再是原先那个言听计从，如臂使指的提线木偶了。
曹节低着头，缓慢的踱着步走出殿门，临出前好似无意的转头看了眼，见刘宏又再次进入了那座不曾有人去过的偏殿。
他原以为像这般小皇帝只是图新鲜，又或者着小孩子心性，玩玩也就罢了。
萧瑗出声道：“若是李元礼，那倒不意外了，以其作风，授学传经，文韬武略俱是手到擒来，其学生有如今这般作风，定然也是深受其影响。”
目前看起来，曹节似乎在其中出力颇大，言谈举止间总是在若有若无的提醒自己，士人其心皆异，不似他等宦官忠君，不可轻信士人。
尹勋三人倒是不知其中内情，得知竟是李膺举荐，忙出言问询道：“李元礼莫非不知举贤避亲，便是学生也需避嫌，以免遭外人非议徒增烦恼。”
他看着曹节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依中常侍所言，又当如何？”
他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曹节连忙开口道：“陛下忧虑之处臣已思考在三，若不尽快将这些非凡之徒，藐视天家的狂徒绳之以法，恐其吸食大汉基业更甚。”
曹节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不太现实的念头。
刘宏身为皇帝，既得了实际利益，又兼顾照顾了臣下情绪。
陈蕃点头应道：“确是李膺，袁绍今入雒阳出仕便是李膺出言，于老夫面前夸下海口举荐之。”
陈蕃顿了稍许，又继续开口道：“其名唤袁绍，前些时日曾于尚书台不以曹节中常侍身份退避，反迎难直上，以计使其铩羽而归，尚书令由此解难。”
这几股势力交杂在一块，其核心区域便是身处深宫的刘宏。
这大汉的一切都属于他，只是目前看起来想要尽数收回尚且有些困难。
这雒阳城中饭后谈余多数都是在讨论这袁绍。
陈蕃率先开口：“今曹节巨宦也，不思忠君报国，渐行昔日侯览等阉竖之举，言行俱是轻视老夫等百官，作威作福愈烈。”
他们似乎都想要将对方乃至家族背景尽数毁灭，以此好达到一家独大的局面。
宦官，士人，外戚贵族。
不得不说，诸位先祖们留下的法子倒是真的管用。
但张温也不能就这般彻底倒向士人阶层，就像曹操生来就不被士人待见一样，张温的名声其实在士人阶层中也不算太好，若非其始终与宦官保持着距离，今日之会陈蕃便不会将其相请而来。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告的密，但很显然，那人似乎与自己并不怎么对付，同时又没办法靠自己绊倒自己，于是想要借助刘宏的手。
“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干净利落，才是再造大汉之法。”
“主谋一擒，余下者自然洪作鸟散，陛下天威不减，臣民尽皆欢喜。”曹节拱手毕恭毕敬的轻声道。
而他们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自己如今尚未成年，无亲政之力，可以在这期间尽数为他们自己的小算盘谋取足够多的利益。
被拦阻好好学习的刘宏稍显稚气的脸上明显很是不满，皱起眉头淡然问道：“确为士人所为？”
对于刘宏的变化，太傅陈蕃一无所知，他此时正熬着夜接连召见数位在朝堂上有着足够话语权的官员。
同时，他对于宦官的敌视情绪更甚。
曹节再次得到皇帝信任。
袁绍之名，他也有所耳闻，名动雒阳士人，以一仆射逼迫中常侍曹节灰溜溜的遁走，不惧权贵。
刘宏好像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但刘宏心里却是另有打算，他眯起眼睛：“此事乃国之根本，非中常侍可决断，太傅今为朕肱骨，又兼开府之责，需得经由太傅商议。”
“如此，我自当改变策略，富在险中求，那个计划应该要尽快了。”曹节暗暗道。
更别提这刘宏看起来根本没有一丝圣君的迹象。
年轻的刘宏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却一直定格在曹节身上，目光如距，似是洞穿一切。
刘宏看了眼上面名单，甚至就连名字后面所对应的官职，出身俱是在列，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很明显，刘宏的心情并不算太好，他来回的将视线定格在曹节身上，就是希望他能主动托盘而出。
刘宏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中常侍无罪，今日之举赏赐你还来不及，谈何有罪之说，我有些累了。”
其会这般做，便是说明这个名唤袁绍的学生对于他而言，足矣抛下一切面子，身段，来为其谋求入仕机会。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
结果，没想到这刘宏似乎已经沉浸在上面，就连最近自己从民间选秀征召入宫的秀女也都是尽数被刘宏抛在一旁无动于衷，绝大多数时间刘宏都会选择进入那个对于宦官而言是绝对禁忌的小屋子。
御史中丞萧瑗也是颇为惊奇的看向太傅，对于这突然声名鹊起的袁绍也是倍感兴趣。
此言一出，却是引得雒阳乃至周边郡县士人尽皆推崇，渐渐的，袁绍之名愈演愈烈。
若是这么点小事就能让曹节心神大乱，那就实在是太看不起这位近乎掌控了整个深宫的中常侍了。
三人坐在一旁，太傅陈蕃坐上上位。
“中常侍所言甚是，然其后牵扯繁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尽数拘拿，这大汉天下让谁来替我治理？”
然而其对于宦官却是始终抱着不言不语的态势，我既不亲近宦官依附于他，也不多做宦官所仇视之举，主打的就是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之举。
刘宏，不过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干什么，就是给汉朝诸位帝王的经验尽数授予他，也无法做到成就圣君，明君。
张温身为司隶校尉，本就有着监督百官权势，又有可以上奏弹劾除却太傅之下任意官员的能力，故其对于最近雒阳所发生的一些事很是敏感。
这些利益，本身是属于他这个大汉皇帝的。
现在，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不想在继续做那个长不大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