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三方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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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三方角力
曹节如今是春风得意，望着此刻被绑的袁绍，此前被他以各种刁钻理由反驳的瞬间一一涌上心头。
“袁仆射应该还没体会过这北寺狱的伙食吧，都尉会好好的替本中常侍招待一番你的。”
曹节语气逐渐欢喜，实际上他对于袁绍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久居高位的他这一路走来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趋炎附势之徒，高风亮节之士尽皆上过他之府邸。
说到底，曹节一直想要打压对付的人都是如今正在掌握着社会舆论，占据着绝大部分资源，尽数将其士人阶层分配到了那些本属于他们的官职上。
现在的他隐约感受到了来自士人们的威胁，尤其是太傅陈蕃屡次以录尚书事的职权肆意安排官员任职，就连一向亲近他们的那些官员眼见士人开始崛起，立马便隐晦的表示他们出自世家栽培，又经故主举荐方才达到今日成就。
曹节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条条道道，无非就是见太傅如今权势愈盛，在他们这些宦官的驱使下最终一定会遭到清算，倒不如趁现在去锦上添花，为自己，为家族谋取利益。
这些墙头草的行为却没想过，无论其选择哪一方，这般反复无常的举动实际上就是在将自己乃至家族推向深渊，无论谁获胜，其实采摘胜利的果实都不会轮到他们。
而曹节现在面对的问题很是复杂，一面既有麾下那些官吏正在逐步脱离掌控，一方面士人阶层又开始日渐壮大，凭借他对士人们的了解，在最终决定对宦官的态度时，很难不确保其会选择彻底清算，乃至毁灭宦官。
毕竟，他们当初针对士人们便是这般做的，也确实做到了打压士人无法再次威胁到宦官的能力。
现在，曹节很想学习那些前任中常侍那般，再次掀起一次压制乃至彻底断绝士人们敢于反抗的情绪，顺便给那些左顾右盼不曾选择下场的世家一次教训，让他们明白，掌控了文武百官，掌控社会舆论清议，并不代表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有时候我们没有出手并不代表宦官没有能力。
而袁绍被卷入其中，很明显，被当成了几方来回博弈的代表。
比起赵庸那个蠢货，很明显袁绍不知道比起他来要强出多少，更令人欣喜的是袁绍身为雒阳年青一代士人模范，能够使其投靠到宦官门下，对于士人们的打击，比起自己在皇帝面前叙述无数次士人过错都要强，也来的迅速。
好在袁绍看得开，自己老师似乎在这里面并没有遭什么罪，毕竟这走到哪都有簇拥着的小迷弟在，应该是吃不了多少亏。
大将军窦武不谙朝政，便将权限尽数给予自己，外加司徒胡广年事已高，虽有录尚之权，但实际上其早已不过问朝政。
都想要获得属于自己的胜利。
不过好在这家伙似乎并没打算直接上刑，只是简单的在他面前嘴炮几句。
袁绍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消息，他还以为这曹节在准备着更残忍的手段。
不得任何人以钱财来赎身。
上一任的天下楷模李元礼，不也是在前辈们的摧残下选择了偃旗息鼓。
“无妨事，那中常侍对你也是颇为器重，临走前特意嘱咐我可便宜行事，不得上刑具折磨。”都尉笑着摇摇头。
对于皇帝而言，除了能够在换个人掏钱买官赴任收割一波外，便在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了。
兴许是皇帝并没有完全的选择相信曹节，又或者是尚且年幼的刘宏似乎还没开始习惯身为皇帝的那般权威，最终使得曹节所求的这份诏书中并不能以刑罚逼讯，待袁绍有着足够的认错态度后，还可以面见刘宏，由其特赦释放。
都尉其实品阶并不高，俸禄不过四百石，但因为距离犯人们最近，又有临时起意审判的权利，实际上他主要的经济来源都是从这里面的犯人身上剥削出来的。
他在这北寺狱中已经待额了足足有十余年，见过太多达官贵族，王亲贵戚。
这倒是有点意外了。
甚至于，若是如今太傅执意反叛，只要门下故吏不曾松懈，尽数尽心尽责，都极有可能直接推翻这糟糕的皇帝掌权，换做自己来做。
只是，其所花费的数额足以在朝堂上买下一个两千石但无实权的官位，若是到了灵帝后期，这个数额说不得还要往上翻一翻，美名其约为陛下修筑西苑，余下尽数填充国库。
宦官想要使得袁绍脱离士人阶层，转而投向宦官怀抱。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形下。
走上前作势欲将其身上枷锁打开些来，好减轻身上压力。
袁绍思虑一番，对于曹节突如其来释放出的善意他有些迷糊，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曹节望着不为所动，只是略有些惊慌的袁绍，心里其实也有着一丝想要招揽的念头。
都尉颇为感慨，似是在回忆往事，眼中渐变茫然：“昔日李君被收入此狱，我不过以小小狱吏，整日都与犯人为伍，唯有那日，李君之神采丝毫不减，与那些贪官污吏相比，李君就如黑暗中的明灯，只可远观不得近身。”
无论你是犯了何种罪，实际上被关押这里，最多的就是那些忤逆陛下，又或者得罪了宦官们。
虽然眼下看起来似乎态度还算不错，没有选择直接动手上刑法，但这厮可是凶残至极，掀起九月政变的发起者，其心颇狠。
所以都尉才会对曹节临走前的那些话感到诧异。
曹节自顾自的念叨几句，见袁绍似有想法，心里暗暗斟酌，随后在都尉耳边交代几句后，便掉头离开了这座稍显阴暗潮湿，又兼具审判重臣的黄门北寺狱。
他此时倒是真真切切的为眼前的都尉谋求未来，毕竟谁知道那曹节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曹节，太傅，皇帝似乎都忘了，在这场斗争中。
实际上还有一方力量。
被挤到边边角角的宦官，随意的发动一次反击，却能直接越过太傅，进而将被视作天下楷模储备的袁绍抓走。
“你见过我师否？”袁绍突然来了兴致，他想了解了解当初自己老师被关押进这里面时的情况。
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皇帝的小金库不就开始渐渐溢满，想要做什么事也就不用担忧没钱而无法进行下去。
“那中常侍虽来此狱偏少，但实际上这里面的很多器具，布置，他都了解的甚是清楚。”
“我师被罢免归乡，于颍川老家开设私学，传授经学，得老师垂青，收为学生。”
“你师又是何人？”都尉闲来无事，再加上他很明显的能够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很受中常侍器重，甚至于要亲自上门拘捕.
袁绍现在声名鹊起，为雒阳一时人杰，被无数士人吹捧，天下楷模。
那些上级得大头，他得小头。
看，哪怕是名动雒阳，所谓天下楷模，我曹节若是想拘捕，实非难事，只是动动嘴的功夫，这位被你们士人备受推崇的袁绍不就得乖乖的进入大狱中去。
本以为这又是一次可以收割充实腰包的好机会，奈何曹节所言。
士人想要解救袁绍，使其脱离宦官掌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颇为惊奇的正视眼前的青年。
袁绍究竟是做了什么，宁愿到手的钱财都不愿收割。
但若是让其付出巨额财产来为自己赎命，从而摆脱必死局面，想来应该没有人会选择拒绝这个愿打的局面，谁想死呢，没人，那就掏钱。
都尉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但实际上明眼人在那个到处都充斥着卖官鬻爵的年代，这个举措都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实际上现在的曹节还没有做好准备与太傅等一众士人鱼死网破，他需要时间谋划，也需要得到皇帝陛下百分之百的信任，这样才能在毫无后顾之忧的前提下悍然发动第二次党锢之祸。
面对这群生理上有着无法弥补缺陷的宦官而言，那种日渐加深的孤寂，使得其心理日复一日的产生变态情绪，无论他们做出任何事，在袁绍看来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更别提这其中的佼佼者，狡诈如狐，野心似虎的曹节。
士人，宦官，乃至皇帝。
实际上，曹节此举的确是对陈蕃造成了极大的警示。
如此一来，太傅陈蕃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雒阳，乃至大汉天下，最顶层的掌权者。
都尉的耳朵轰的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呆在原地，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但这又如何，在宦官们手中栽倒的天下楷模也不在少数。
对于那些死到临头仍然嘴硬到不开口的顽固士人分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这些可以在脸上刻下印记，使得世人皆知的境地，高渐离所被黔首便是在无数讥讽嘲笑声中靠自己高超的琴技才扭转了自身的窘境。
“前任司隶校尉，好像也担任过河南尹，乃颍川人，名唤李元礼，都称呼其为八俊之首，天下楷模。”袁绍如数家珍，就仿佛是在述说自己似的，眼中的那份尊崇溢于言表。
老师当初是做到了什么样的举动，才能使得这大汉天下的臣民，俱是为其感慨万千，就连这身为北寺狱的都尉，掌管一方监狱的实权者，也为之感到惊叹。
这北寺狱是允许犯人花费巨额钱财来为自己赎身的，这在雒阳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说话吗?若是你愿意诚心选择投靠于本中常侍，或许看在你之才华，又有百般智谋，为本中常侍谋划倒也未必不能做到士人中的顶层，那大鸿胪卿曹嵩便是伱之榜样，以你的能力，做到他那地位也非难事。”
“好在李君有大机缘，不曾被久困其中，如今再见李君学生，在下颇感愧疚。”都尉连连赞叹，话里话外都充满着对李膺的赞美。
“你倒是头一个中常侍要求要好好招待一番的犯人。”都尉颇为好奇，眼睛不停的在袁绍身上打量着，似乎想要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的局势愈发的扑朔迷离。
而如今袁绍被捕，实际上就是曹节首先给那些士人们的一次警告。
袁绍望着眼前跃跃欲试，且极度兴奋的曹节也是突然涌出一股绝望。
这种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往在审判罪责的时候，全看当时主审官的心情。
袁绍见状后，却是慌忙摇头推辞道：“都尉切莫行此，恐惹祸上身，届时追悔莫及，我自幼习武，日夜操练丝毫没有懈怠，这般惩罚小事耳，非都尉可行便宜也。”
万一此人日后飞黄腾达，自己又有便宜行事的职权，便是与他几分方便留做善意，说不得未来总归是有用的上。
袁绍一脸复杂的点点头，狱中糟糕的环境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炽热。
皇帝则一言不发的看着如今暗流涌动的局势变化。
身材健硕，肩膀宽阔，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哪怕是深陷此番险境，然其脸上却时常洋溢着十足的自信和坚毅。
而这心情来源，又有一部分是看上级脸色行事，再加上当事人是否选择以钱财来减轻罪责来判断。
在不时的闲聊后，都尉见袁绍身上到处都施加着刑具，足有数十斤重量在身，对身体的伤害自然是不言而喻，索性便从身上掏出钥匙。
“莫非是那党人领袖，李膺李元礼？”都尉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如此年轻，却敢当面顶撞中常侍，你还是这北寺狱里第一人。”
但也足矣说明此时的士人究竟掌握了何等恐怖的权势。
曹节谆谆善诱，不时拿起那烧红了铁烙的三角器具，这是一种用来炙烤犯人刻下代表罪犯的最佳器具。
现在嘛，对于把名声看的比命还要重要的士人而言，却无异于千刀万剐。
就连被层层捆绑，外加刑具在身的袁绍都是顿感诧异。
他原以为，在自己严密且层出不穷的安排下，各级官员也尽皆换成了亲近士人的出身，朝堂之上也占据着绝对优势。
袁绍也没想到，就连在这北寺狱中，关押无数犯人，其中不乏皇亲贵族的存在，而自己的老师却仍旧有着这明显不一般的影响力，观其此前的表情变化，袁绍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
现在嘛，就先让这袁绍多蹦跶蹦跶。
毕竟，一个犯法待死的官员若是就这么简单的死了，对于朝堂或许有着肃清朝野的功效。
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大庭广众下拘捕，自然可以对太傅陈蕃等一众士人造成警告。
太傅陈蕃乃忠君之士，此举断然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