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那时只叹年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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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当书童，其实一点儿正事都不干。
不仅天天睡觉，还使唤别人家的书童干活。
豆角把手里剥好的花生小心翼翼的捧到顾晚歌的面前，然后一脸怨念的看着男孩理所当然的享用。
这分明就是又多了个主子嘛！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使唤人使唤习惯了的，哪儿有半点当下人的样子。
屋内书声琅琅，豆角从袖子里抽出书来，小心翼翼的抚平皱皱巴巴的书角，打开来瞧。
因为只能在外面听课的缘故，所以他学的字许多都记得不太准确，就连书皮上写的名字笔画都是错的。
顾晚歌吃着花生，随便扫了一眼，大发善心的提醒他道：“名字错了。”
“嗯？”
豆角把书皮翻过来，疑惑不解的看着顾晚歌。
正巧文先生下节课要让学生习字，顾晚歌这个书童靠不住，容奕只能自己亲力亲为的去清洗砚台，顾晚歌便截住他，用毛笔就着里面的余墨，在豆角的书皮上重新写了一个名字。
男孩的字意外的漂亮，比豆角书上的字还要好看，他惊叹不已，震惊的看着顾晚歌：“小公子，你字竟然写的这么好！”
“那是！”容奕表情得意，“晚歌在书院里，可是年年都是第一，他的字，是没有先生会不喜欢的！”
“好厉害！”豆角崇拜的看着顾晚歌，随即他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小公子不是书童吗？书童也能上书院，还能考试吗？”
容奕：“……”
他咳嗽两声，拿过自己的东西走了。
豆角不解的歪了歪头，然后就听到学堂里传来熟悉的吵闹声，他脸色瞬间一变：“遭了，少爷！”
他连忙起身，一边快步往学堂里赶，一边把书塞回袖子里。
才刚到门前，就被一道胖胖的身影撞翻在地，手里没塞好的书也被甩飞了出去。
颜笑薇被撞的后退两步，恶狠狠的瞪了地上的豆角一眼：“可恶！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两个一样可恶！一样是个笨蛋！！”
她跺了跺脚，又恶狠狠的看了眼身后的一男一女，气急败坏的红着眼圈跑开了。
豆角习以为常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痛色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少爷，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安灏舟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颜幼芜，女孩衣服上撒了大片的墨渍，此刻正一脸难为情的掉着眼泪。
“灏舟哥哥，我不明白……”她难过的道，“姐姐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她小声的啜泣起来，那些与她交好的女孩子们见状，连忙上前来安慰她。
“你衣服脏了，先回府去换一下衣裳吧。”安灏舟皱眉，看起来很是头疼。
“可是，文先生的课……”
女孩看起来很是为难。
“我会替你跟先生解释的。”安灏舟道，“众目睽睽之下，颜笑薇还敢当众对你动手，实在过分，先生平日里最重德行，我这次绝对不会让她再把此事轻易揭过去的！她必须要跟你赔礼道歉！”
“不要！”颜幼芜连忙擦净眼泪，抓住少年的衣袖，摇头道，“灏舟哥哥不要生姐姐的气，她并不是故意的，我没关系，你千万不要将此事给闹大，不然姐姐会更生气的……”
“幼芜，你别再替她讲话了，她根本就不会领情的！”安妙芝替她打抱不平，“她就是仗着你的性子软，所以才会一直变本加厉的欺负你，你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
周围的女孩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这次必须要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容奕一回来，就看到这副乱糟糟的场景，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顾晚歌正靠在门边看戏，闻言饶有兴趣的侧头打量着他：“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拙劣的把戏，也就能骗骗这些没见识的人了！”容奕见顾晚歌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当即提醒道，“离他们这些人远点儿，省得被攀扯上来，平白无故的招上麻烦。”
顾晚歌闻言眉头微挑：“你看到什么了？”
容奕哼道：“还能有什么？故意跟安灏舟搭话，激起那个叫颜笑薇的嫉妒心，然后在人手里端着砚台的时候，故意撞上去，再哭着说‘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种把戏拙劣又无聊，看都要看腻了。”
顾晚歌笑道：“看起来，贵妃娘娘为你选的那些莺莺燕燕，很是有趣嘛。”
容奕原本不屑的神色顿时黯然下去。
顾晚歌扭头，看着乱糟糟的屋子，笑着道：“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给人乱扣帽子，不太公平吧。”
她声音并不高，出口时，乱糟糟的房间却瞬间安静下来。
安灏舟有些诧异的看着顾晚歌：“顾兄，你在说什么？”
“颜二小姐不是都说了吗，她姐姐并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愤填膺的给人定罪名，这不是很可笑吗？”
众人瞬间一副无语又好笑的表情。
安灏舟无奈地道：“顾兄啊，你不了解事情的情况，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我觉得我了解的很清楚。”顾晚歌道，“一来，是颜二小姐自己撞到颜大小姐的砚台上的，二来，也是她自己亲口承认是自己的错，这么明白的一件事情，颜大小姐为什么要向她道歉？这难道不是乱扣帽子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幼芜自己撞到颜笑薇的砚台上的！”安妙芝愤愤不平的站出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颜笑薇平日里是怎么欺负幼芜的，她只是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才会那样说的，因为她把颜笑薇当姐姐，所以才会不忍心伤害她，一次次的为颜笑薇解释开脱！”
“是吗？”顾晚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安妙芝不由得想起之前半夜在后花园里发生的事情，顿时有些心虚的避开了男孩的视线。
顾晚歌道：“没看出来。”
她道：“不过证据我有，容奕亲眼看到了，是颜二小姐自己往砚台上撞的。我们和颜二小姐又没有仇怨，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说谎。”
容奕：“……的确如此。”
他皱着眉头，用眼神询问顾晚歌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颜幼芜原本擦净的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她看着顾晚歌，哭得楚楚可怜：“你……”
话未完就已经抽噎的说不出话来。
见状，另一个女孩忍不住的站出来道：“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安少爷是我的好兄弟，我过问一下他的事情，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女孩闻言连忙去瞧安灏舟，见少年并没有反驳，顿时脸色有些尴尬起来。
顾晚歌打量着她，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孩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漫不经心中透着危险的感觉，女孩莫名的有些惶恐，她一句话也不敢说，瑟缩着躲进了人群里。
“何必要同我争辩呢？”顾晚歌看向颜幼芜，笑问，“颜二小姐，我方才说的话里，有假话吗？”
颜幼芜下意识地就求助的看向安灏舟：“灏舟哥哥……”
安灏舟也在看着她。
“……”
女孩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抽噎道：“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她委屈的哭出声来。
“唉！”顾晚歌叹气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颜二小姐？”
她道：“这分明是安少爷他们的错，你明明都已经说了实话了，他们却还要逼着你承认是颜大小姐在欺负你，这难道能是你的错吗？”
“虽然颜大小姐这件事情是被冤枉的，但是她本来就是一个讨人厌的人啊！就算此事她没有错，受罚那也是罪有应得，谁让她平时不好好做人呢！”
“颜二小姐，你都这么尽力的解释真相了，大家却还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去公报私仇的欺负你的姐姐，你又能怎么办呢？”
顾晚歌无奈地道：“你没有办法对不对！错都在他们，是他们不听你的实话，坏人也不是你，分明是他们自己要抢着当的嘛！”
男孩说到最后，几乎要嘲笑出声来了。
颜幼芜脸色越来越白，她脸上的楚楚可怜几乎要挂不住了，惊慌失措的抬头看着顾晚歌。
“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姐姐解释开脱吗？”顾晚歌笑着反问，“如果颜二小姐说的，本来就全部都是真话呢？”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容奕：“……”顾晚歌，不愧是你！
正好上课钟声响起，打破了如今这个诡异的氛围。
顾晚歌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容奕的肩膀，出去了。
文先生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他看着屋内神色奇怪的众人，不悦的拧起眉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位置上上课！”
众人反应过来，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文先生看着一身墨渍的颜幼芜，皱眉问道：“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替自己回答，颜幼芜白着张脸，小声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邋邋遢遢的！成什么样子？”文先生严厉道，“还不快回府换了！”
“是。”
女孩哽咽着跑出了学堂，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她的丫鬟见状，连忙追着喊“二小姐”。
安妙芝闻言，眼里有些不忍的抿了下唇。
“拿出纸笔来，今日要练的字是……”
脚下踩到一个东西，文先生低头，发现是一本书，他挪开脚，皱着眉头拾起：“这是谁的书？”
无人回答，文先生不悦道：“到底是谁的？”
“……我……我的……”
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豆角苦着张脸，哆哆嗦嗦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文先生看了下书皮上的字，有些诧异：“豆角？”
豆角声音哆嗦的道：“是。”
“不错！”
众人诧异。
豆角也有些惊讶，毕竟文先生很少夸人，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抬眼，偷偷看向先生。
文先生把书递给他，眉头微舒：“字不错。”
他问道：“是你写的？”
豆角双手恭敬的接过书，闻言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小公子写的。”
小公子？
文先生眉头一皱：“顾晚歌？”
豆角有些惊讶：“先生竟然知晓小公子的名字吗？”
毕竟顾晚歌才刚来学堂没多久，文先生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居然知道顾晚歌的名字，真是奇怪！
文先生没说话，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沉声道：“出去！”
豆角：“……”
忙不及的退出去了。
他出来后有心想要跟顾晚歌讲讲这件事情，却发现人早已经不见了。
“咦？”豆角疑惑的挠挠头，“人呢？”
……
“原来你在这儿。”
颜笑薇正蹲在池塘边上洗自己沾上墨渍的袖角，闻言下意识地回头，她蹲的太久，这一回头，只觉得头晕眼花，惯性的就要往水里倒。
顾晚歌拎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颜笑薇反应过来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失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恼怒的看着男孩：“你……”
顾晚歌一副‘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把你扔河里’的表情。
“……”颜笑薇能屈能伸，“你好！”
“颜大小姐看起来倒是不太好。”
“……”
颜笑薇叹了口气，眼圈又红了起来：“你也看到了，无论我再怎么变化，安哥哥都不会喜欢我的。”
顾晚歌：“……你有变化吗？”
颜笑薇：“……”
她瞬间不悲伤了，因为她想要骂人。
扭头，顾晚歌眸色冷淡的打量着她。
颜笑薇莫名的愤怒不起来，只能委屈的瘪嘴道：“还要怎么变嘛？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没有成效的努力，不算努力。”
顾晚歌下定论道：“你还不够努力。”
看着男孩转身的背影，颜笑薇想了想，连忙爬起来追上去，问道：“那我怎么才能算有成效的努力呢？”
“能让别人发现，你真的已经变了的努力。”
“可我已经很努力的改变自己了，我已经在很努力的收敛自己的脾气了，但是结果并没有用。”
“知道为什么没有用吗？”
“为什么？”
顾晚歌道：“因为你还不够优秀。”
她道：“你一无是处，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骑御数射，你都做不到，你唯一的仰仗，就是你有一个厉害的父亲，但你父亲又不是你，人们只会因为你有一个优秀的父亲而羡慕嫉妒你，并不会因此而高看你，如果你不够优秀，他们甚至会因此而嘲笑你，继而嘲笑你的父亲。”
“你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个仗着家世嚣张跋扈但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你脾气不好，他们厌恶你，你脾气好了，他们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反而还很有可能会蹬鼻子上脸。”顾晚歌，“安灏舟也不相信你会改变，这些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一无是处。”
“我才不是……”
颜笑薇想反驳，却又找不出话来说，只能泄气的垂头。
“如果你想要安灏舟对你改变看法，那你就要让他另眼相看。”顾晚歌道，“只有你变得优秀起来，他们才会知道，你是真的变了！毕竟脾气可以骗人，但实力不会！没有什么能比货真价实的实力更有说服力了。”
颜笑薇为难的道：“那我该怎么才能变得有实力呢？”
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棵树下，这里有张石桌，上面正摆着副棋盘，顾晚歌扫了眼上面的棋局，随手动了下黑子。
颜笑薇正在思索自己该怎么改变，看到顾晚歌的动作，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