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那时只叹年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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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城的学堂是安鸿伙同吕城的商人一起集资建立的，并不算官方的学堂，因此招收学生的范围也比较宽泛，城中只要年纪适龄的孩童，不论男女，都能够进学堂里读书。
教书的先生也不多，目前只有两位，分别负责一文一武。
教文的先生年龄已经很大了，发须皆白，在吕城内颇有威望，大家都尊称他为文先生。
教武的被称作武夫子，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之前似乎还是一个小将领，因为伤到了腿脚，所以便辞官回乡，留在吕城做了学堂教武的武夫子。
这两位先生都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在学堂里很有威严，无人敢轻易放肆。
就连安灏舟这位太守府的公子，上学见了夫子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敢轻易逾越。
安灏舟从马车内一出来，就看到有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学堂前，他眼睛一亮，顿时惊喜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把豆角吓了一跳：“少爷！”
“顾兄——”
顾晚歌正把手里的书箱顺手递给容奕，闻言手一转，塞进了安灏舟的怀里，拦住了他要上来勾肩搭背的动作。
面对男孩无礼的举动，安灏舟并不生气，他抱住书箱，高兴的道：“顾兄，看到你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被我爹五花大绑，关在房间里被看得严严实实，都没有办法去看你，要不是豆角说你的病已经好了，我是无论怎样都要逃出去去见你的。”
把手里的书箱扔给身后追上来的豆角，安灏舟追着他们两个一起踏进学堂里。
“没想到，你也会来学堂里读书，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小心……”
“灏舟哥哥！”
少女欣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回头，只见一个相貌乖巧而娇俏的女孩子，拉着一个男孩朝着他们快步走来。
“幼芜？”安灏舟有些诧异，“你平时都是来的最早的，今日怎么也来的这么晚？”
颜幼芜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为难的笑了下。
似乎是注意到身侧男孩的目光，安灏舟跟顾晚歌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邻家妹妹，名叫颜幼芜，她性子可乖巧懂事了，你可不要逗弄她。”
容奕闻言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安灏舟：“……”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灏舟哥哥，这二位是……”
“从京都城来的。”安灏舟道，“顾晚歌，我兄弟！至于另一位……呃……你贵姓？”
抬手拉住要走的容奕，顾晚歌道：“他叫容奕，我是他的书童。”
闻言，女孩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顾晚歌，她身边的男孩也惊讶的抬头，打量着顾晚歌。
顾晚歌注意到颜幼芜身边的男孩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安灏舟的时候，那个蹴鞠打得很烂被吓跑的男孩。
“这是我弟弟，颜听风。”女孩注意到顾晚歌的视线，立刻贴心的介绍自己身旁的男孩，“他胆子有些小，晚歌哥哥莫要见怪。”
顾晚歌失笑出声。
容奕冷着脸道：“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乱叫人，真是轻浮！”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毫不留情的被人骂，女孩脸上当即就有些挂不住，惊慌失措的看向安灏舟。
安灏舟早瞧容奕不顺眼了，这家伙不仅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还总是用那种令人不爽的目光瞧着自己，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出声嘲讽人，他顿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上前一步冷着脸道：“你这家伙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什么皇子殿下，我就怕你了！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顾晚歌的面子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哼！”容奕不屑的冷笑，他目光轻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大呼小叫，安太守难道没有教过你，以下犯上的下场吗？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如此无礼，怎么，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皇室？”
男孩气场太强，安灏舟即便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也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能轻易招惹，他们这些身在边陲小城里的孩童，哪里对上过像容奕这样气场唬人的小孩，顿时被震慑下去，一个个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少攀亲戚，‘哥哥’这两个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容奕道，“况且，你比顾晚歌年纪大多了，老女人，别随便乱喊！”
女孩圆眸瞪大，显然从未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过，她眼圈微红，眼里泛出点点泪光来。
容奕冷哼一声，拉住顾晚歌转身就走。
顾晚歌饶有兴趣的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色，回头笑道：“容奕，你抽疯了？”
“我又没说错，她年纪本来就比你大。”容奕语调高傲的道，“你离那个女孩远一点儿，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种人我在宫里见过的太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个什么货色！”
“……”
“太过分了！”安灏舟听不下去的想要上前去理论，被颜幼芜伸手给拦住了。
女孩抬手擦掉眼泪，轻声安慰少年：“灏舟哥哥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惹事……”
一道不合时宜的嘲笑声打断了颜幼芜的话，她扭头，看到来人后，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安灏舟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颜笑薇，你妹妹平白无故的受人欺负，你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能？”颜笑薇双手抱胸，哼道，“我可没有什么轻浮的弟弟妹妹，怎么？人家不吃她这套，还要怪到我的身上吗？”
“你——”安灏舟指着颜笑薇，又生气又讨厌，“别以为我不知道，幼芜他们两个今日来的这么晚，肯定是你又故意为难他们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活该受人厌恶，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的！”
“你！”颜笑薇没想到他居然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往自己的头上扣锅，顿时气得眼圈都红了，“你、你总是这样！难道什么坏事都是我做的吗？”
“不是你还能有谁？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难道没有为难他们吗？”
“灏舟哥哥，你别这样说姐姐，她没错，都是我不好……”
颜幼芜伤心的上前拉住安灏舟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颜笑薇见状，气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抽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怒的喊：“贱人！你给我放手！！”
她那副狰狞的表情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吃人一般，颜幼芜害怕的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直接抱住了少年的胳膊。
“……”
“咳！”
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安灏舟张口欲言的话，他们下意识地扭头，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顾晚歌。
“快要上课了。”男孩双手抱胸，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们，“安少爷，我书箱还在你那儿呢，不走吗？”
颜笑薇：“……”
男孩眸色移来，落到了她的身上，明明里面并没有嘲笑，颜笑薇却莫名的有种无比丢脸的羞愧感，她愤怒的跺了跺脚，跑开了。
安灏舟有些诧异，往常这种时候，颜笑薇这个疯女人早就不管不顾的扑上来开始乱抓乱闹了，今天居然这么反常，啥也没干的就走了。
顾晚歌打了个响指：“安少爷？”
安灏舟回神，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安慰女孩道：“幼芜，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快上课了，走吧。”
颜幼芜乖巧的点了点头。
少年于是喊上豆角，快步朝着顾晚歌跑去。
“……”
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颜幼芜奇怪的道：“怎么感觉颜笑薇怪怪的，她往日看到这副场景，早就闹起来了，今日怎么会这么安分？……她最近一直都很奇怪，突然脾气收敛了不少，也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
身边的男孩半天不说话，颜幼芜扭头，就看到男孩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年离开的地方，他小声的说：“都是那个人的错！”
“谁？”
“顾晚歌！”
男孩满脸嫉恨。
颜幼芜眉头微皱：“听风，你不要招惹他，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而且灏舟哥哥看起来跟他关系很好，你就是不能跟他交好，也千万不要交恶，明白吗？”
男孩脸上的嫉恨顿时收了回去，他眼睫微垂，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
豆角：“……”
走廊外秋风微凉，他看着对面坐在走廊边美人靠上的顾晚歌，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偏偏男孩好似一点感觉也没有，对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坦然自若的欣赏着走廊外的景色。
终于，豆角忍不住的走了过去。
“小……小公子？”
顾晚歌回头看了他一眼：“豆角啊！有什么事情吗？”
她扭回头，继续欣赏外面的景色。
豆角紧张又好奇的问：“您……您不进去吗？”
“进去？”
“对啊！”豆角理所当然的道，“进去听课啊！”
顾晚歌闻言，好笑的回头看他：“豆角，你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我是书童……”
“那些站在学堂外面的人，他们又是为什么不进去？”
“不是不进去，是不能进去。”豆角解释道，“我们都是书童，是下人！是没有资格跟着主子一块儿进去听先生讲课的！但是小公子你……”
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豆角顿时有些卡壳。
顾晚歌问道：“我是什么？”
豆角：“……书……书童……”
他抬眼偷瞧顾晚歌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从上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下人的感觉，他没办法把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摆在同一个位置上，光是想想就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
“可是，小公子你明明……”豆角不解的道，“我觉得，您是可以进去听先生讲课的。”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先生最重规矩了，他不允许，便没有人能是例外。”男孩看起来毫不在意，“我为什么非得是例外呢？”
豆角：“……”
很有道理！但这个道理看起来跟面前这个人并不匹配，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会打破规矩的例外感。
“没关系，”豆角安慰道，“虽然我们不能进去听先生讲课，但是在外面也能听到先生在讲什么，先生是允许我们在外面听课的。”
“是吗？”
“对啊！”豆角点头，很是仰慕的道，“先生有时候高兴了，还会抽查我们的功课呢，只要你足够努力，先生也会把你当做他的学生的。”
顾晚歌不感兴趣，她目光扫了眼豆角的胸口和袖子：“带书了？”
豆角：“带是带了，但是……”
“把今天不用的那本给我就行。”
从少年的手里接过皱皱巴巴的书，顾晚歌随便翻了下，打开扣在自己的脸上，身子随即就躺了下去：“挺好看的。”
男孩语调敷衍。
豆角：“……”
果然！压根儿不是不能进，是不想进去吧！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返回自己的位置。
这些大人物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先生早安。”
学堂外的书童们纷纷向走来的文先生行礼。
老先生点了点头，他目光扫过边上用书盖脸，躺着睡觉的男孩，眼里顿时有了怒意，不悦的轻哼一声，进了学堂。
……
“是错觉吗？”下课后，容奕跟着顾晚歌一起靠在走廊边上的美人靠上，皱着眉头说，“我总觉得那个文先生对我很不满，他一直在刁难我。”
“活该。”顾晚歌毫不留情的嘲笑他道，“谁让你闲得没事干非要上这个破学堂，自作自受！”
容奕：“……”
他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挨过一拳的鼻梁隐隐作痛。
“你还没消气呢？”容奕道，“出来这么久，总要学点儿什么吧！天天闷在家里，会像江佑北那样没朋友的！”
顾晚歌唇角微扬，一副早已看穿的模样：“是这样吗？”
容奕：“……什么？”
他忍不住的抿了下唇。
顾晚歌并没有回答他，她笑着问道：“你觉得那个老头跟郝生比，哪个好？”
“这还需要比吗？”容奕随她的话略过了之前的问题，理所当然的道，“郝生岂是这个小小学堂的先生能比的！”
“咳咳！”
安灏舟终于听不下去的走过来提醒这两个嚣张的人物：“喂！你俩说话能避着点儿人吗？文先生刚刚已经全都听见了！”
“哼！”
话落，文先生便从走廊外的小路用眼神横了他们一眼，甩袖离开了。
安灏舟见状，顿时“啧啧”道：“你们完了！”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幸灾乐祸的看着容奕道，“是你完了！”
“哈哈哈！那个老头……呸！文先生肯定会死咬着你不放的！你麻烦大了！哈哈——”
容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