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边境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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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云城。
萧凌风接旨后即刻带人前往了云州。
镇东都督高士栋带领镇东都督府下将领，云州刺史及属下一众官员一起迎接萧凌风一行人进云城。
此时众人正在镇东都督府后院中为萧凌风等人接风。
高士栋满脸堆笑说道：“此次云州遭此大劫，朝廷派萧大将军前来协助我们，高某不胜感激，在此先谢过萧大将军。”
“高都督客气了，我此番前来虽说是帮助防卫边境，但陛下有旨，主要是要巡查镇东都督府下辖边境两个州的军事防务。到时候免不了要与高都督府下众位同僚打交道，还要请各位鼎力相助。”萧凌风客气的说道。
镇东都督府下几位将军、长史、司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紧张，没敢开口接话。
高士栋依旧一脸微笑说道：“这是自然，今日众人也都在席。萧大将军初到此地，咱们且不谈公事，先薄酒一杯为萧大将军接风！”
说着举杯敬酒，大家也就随着举杯，一饮而尽。
高士栋指着席上一位将军说道：“这位孙邵将军，萧大将军恐怕不陌生吧，听闻两位早些年在西北军中就是好友……”
萧凌风微笑着对孙邵点了点头。
当年萧凌风刚从军的时候，初到西北边防军中，孙邵还是他的上司。两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成为好友，后来孙邵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为镇东都督府下正四品的武威将军。两人分别四年多，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
孙邵也只是对萧凌风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话。
高士栋拍着孙邵的肩膀说道：“这次云城多亏了有孙将军，要不是他从蔚州带兵及时赶来，帮着云城的将士内外夹击，库溪人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打退……”
他停顿了一下，无比沉痛的接着说道：“这次敌军骤然来犯，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使得库溪人有机可趁，伺机掠夺残杀我云州百姓……”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是我高某对不起百姓啊，致使库溪人在我云州境内大肆烧杀抢掠，我是罪人啊……”
他说着说着径自哭泣了起来。
席上众位将军也有些动容，真真假假，都低着头面色阴沉悲切。对保家卫国的军人来说，看着敌人的铁蹄踏破自己国家的山河，残害掠夺百姓应该是最大的耻辱了吧。
高士栋哭泣了片刻，渐渐住了声，又转而满怀敬意的说道：“全赖陛下一片信任之心，还能让我高士栋戴罪立功。我若再不能守护好这边境十几万百姓，我也无颜再面对皇上，宁愿自刎谢罪！”
萧凌风静静的看着高士栋在那里表演，心中冷笑了几声。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高士栋没有提起一点关于士兵百姓的伤亡和边防驻军守卫的情况，只在这里一心向朝廷表忠心，这些漂亮的官面话说个不停。
萧凌风忽然开口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此次兵士和百姓伤亡情况如何？云州境内的兵力布防如何安排的？在下担心库溪人再次来犯，不知高都督做了哪些准备？”
高士栋果断的答道：“啊……请萧大将军放心，如今整个云州我们已经重新部署了兵力，绝不会再有任何差池。萧大将军今日刚到，路途劳顿，还是略作休息，改日我们定然会带萧大将军前去各处巡查。”
他忽然又换了一副沉痛的语气接着说道：“唉！这些该死的库溪人，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攻到云城时，城中百姓惊慌失措，镇东都督府里不慎着了火，好多重要的文件都被烧了，如今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出来，只能慢慢料理清楚了再给萧大将军过目……”
他恳切的请求道：“整理这些文件恐怕需要一点时间，还要请萧大将军多多包涵……不过请萧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加紧时间整理，绝不敢耽误钦差大人的公事……”
“着火了？”萧凌风语气平静。
他来巡查军务，结果重要的文件都被烧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高士栋沉痛的说道：“是啊！当日库溪骑兵从北城门攻进来，到处烧杀抢掠，城里一片大乱，好几处地方都起了火，都督府里也不幸被烧的乱七八糟，我们也是这两日清扫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很多重要文件都被烧掉了……”
萧凌风平静地说道：“这库溪骑兵还真是奇怪，如果只是为了抢掠，应该去抢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商铺百姓才对，怎么会攻击重兵防守的都督府呢？”
微一停顿，他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镇东都督府距离北城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吧？库溪骑兵怎么会这么精准的攻了过来？”
他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而且……有重兵把守的都督府如此轻易的就被库溪骑兵攻破了，萧某倒是真的有点担心这里的防卫了……”
高士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萧大将军有所不知，当日库溪骑兵攻破北城门时，我立即将护卫都督府的大部分兵力紧急调往了北城门进行阻截，想来个瓮中捉鳖击溃他们，没料到被少部分刁滑的库溪人钻了空子。只怕库溪人也有趁乱骚扰都督府，向我们耀武扬威的意思。倒没有被他们攻破，只是闹得人心慌乱，都督府的差役下人也过于惊慌，救火不及时……唉！……这都是敌军出其不意，我们一时乱了阵脚。”
萧凌风心中冷笑，心想这火起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原来如此，那实在是太不巧了。只是我奉皇命巡查军务，所有相关的屯田、兵籍、军饷钱粮、军械战马这些账册文件还是要照例查一查的，还请都督府众位同僚辛苦一下，尽快理一理，将这些文件尽速送到钦差行辕里来备查。”
镇东都督府的长史、司马和其他各曹相关官员都紧张的偷瞟了几眼高士栋。
高士栋冷静的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就是要多花些时间准备，还请萧大将军多担待！萧大将军一路辛苦，咱们先不谈这些，大家喝酒……”
萧凌风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心中疑虑重重。
云城是军事重镇，一向防卫严密。边境烽燧设有烽火台，城外各个关卡、要道口都有驻军把守，不知为何能让库溪人一路南下直打到了云城。就算是敌军出其不意，前沿哨所也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前来云城报信，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他见席上众人都眼神飘忽，神色不定，此时倒不好再逼问的太紧，因此微笑着不再说话了。
高士栋见大家忽然都沉默了下来，又接着说道：“萧大将军，这次库溪人贸然进攻云州之事我们事后也是仔细调查了一番。因为这几年来边境一直相安无事，如今北方天气寒冷，边境烽火台里的士兵们麻痹大意，库溪人攻来时，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全都被灭了口，这才导致守军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微一停顿，他继续解释道：“听闻今年冬天北方草原遭受暴雪灾害，牛羊马匹冻死无数，食物短缺。库溪国境内几个部落为此发生了冲突，库溪国大可汗一时不查，贺赖部首领带领合族兵士进犯我大宁，为的就是抢夺粮食和财物。如今库溪国大可汗已经上表向我大宁请罪求饶，愿意严惩贺赖部，只求还像以前一样，向大宁纳贡称臣。请罪表我已经派人加急递送进京了，想来不日就会有陛下的回复……”
萧凌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库溪人如今已经退回了大漠，边境暂时无忧，但是整个云州的守军如此不堪一击，绝对有问题。高都督频频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不愿他插手军务，如今只能先按捺住性子，慢慢严查密访再做打算。
略一沉吟，萧凌风笑着说道：“既然库溪国大可汗已经送来了请罪表，想必此次的确只是个意外，咱们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今日能够与众位相会，也是萧某的荣幸，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我还要多谢高都督的盛情款待……”
顷刻间，席上众人不再谈论公事，萧凌风满面微笑的和众人喝酒谈天，聊些云州的风俗人情、气候物产等事，众位官员对他陪笑奉承，这场接风宴倒也是吃的热热闹闹。
***
次日一大早，萧凌风带着明春几人前去拜访孙邵将军。
进了孙将军的住处，就见有大夫正在为他的伤口换药，看起来他此番伤的不轻。
几人在旁边稍候片刻，等大夫诊治完后，这才发现原来都是认识的人。
给孙邵将军看病的正是京中百草堂的于南大夫和韩再两人。因为李林和孟子静进了京，他们二人便趁机出来游历，最近耽搁在云城的百草堂中。
几人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于大夫和韩再见他们有公务在身也就没有多话，先告辞回去了。
孙邵将军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萧凌风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如今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奉旨钦差，骁武军的大将军，如此年轻就能到这个位置的，在本朝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今日你到我这里来是为了叙旧吗？只怕我如今是高攀不起啊！”
萧凌风听他话中带着讥讽，也不放在心上，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多年不见，我们一众兄弟确实是想来找你叙叙旧……不过我找你可不光是为了这个，陛下命我来云州巡查军务，我是特意来向你请教的？”
孙邵笑道：“这我可帮不到你！你也知道，我是蔚州的守军将领，这次是见云城有难过来解围的，并不了解云州的情况。”
他又换了一副嘲笑似的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你萧大将军治军多年，军务上的事情哪里还需要我一个下官来指教你。”
“云州蔚州都在高都督的管辖之下，为何库溪人绕过了蔚州，反而一路直扑云州？要知道云州的守军可比蔚州还多一倍？”萧凌风单刀直入问道。
沉默了许久，孙邵平静的说道：“高都督昨夜所言，库溪人是因为天灾影响，衣食无着才南下劫掠的，或许是因为云州比蔚州富裕一些。”
萧凌风直视着孙邵，冷声说道：“蔚州边境的守卫大将是你孙将军，云州的守卫大将是高都督的亲信严括将军，或许这就是差别？”
孙邵笑了笑说道：“我们都是高都督帐下的领兵将领，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凌风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虽然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可是到了边关，在这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我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并不容易……所以我才来请教你。”
孙邵低着头沉默半晌说道：“我只是个带兵的，就算是在蔚州，我也只管排兵布阵，其他一切军政大事都不归我管，更别提如今是在云州了……请恕我帮不到你！”
萧凌风面不改色，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声说道：“听说你带兵与库溪骑兵厮杀，受伤严重，还是先好好养着吧！改日我再来拜访。”
说着他便带着明春几人告辞离开了。
出了孙邵的住所，明春低声说道：“几年不见，孙将军好像变了一个人。”
萧凌风平静的说道：“以前大家同在一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他在高都督帐下为将，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有些生疏也是应该的。”
明春又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凌风道：“出城！先探查一下云城附近兵力防卫的情况。”
***
几人骑马向城门口行去，路过云城百草堂的门口时，碰巧又遇到了于大夫和韩再。
萧凌风下马向两人行礼问候道：“之前在孙邵将军那里偶遇二位大夫，不方便交谈，两位都还好吧？”
于大夫笑道：“我们一切安好，没想到出了京城还能遇到萧将军，也是有缘！”
“是啊！这也太巧了，萧将军要是早来一个月，说不定还能碰到小师叔呢！”韩再笑道。
萧凌风微微一愣，她新婚燕尔，怎么会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梅大夫和孟大夫刚刚成亲，怎么也不在药王谷里多待些时间，这么快就出门行医了……”萧凌风强忍着心痛。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下定决心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可心中到底是放不下她，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出来。
“成亲？谁成亲？”韩再疑惑道。
“梅姑娘和孟大夫啊？他们没有成亲吗？”燕秋惊喜的插嘴道。
当初燕秋刚听到小李太医说的话，心中十分震惊，过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梅姑娘那样一个真诚直率的人，她心里明明喜欢的是将军，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不可能那么快移情别恋嫁给别人。更何况，她还一心扑在医术上，男女之情对于她，似乎还比不上医术重要呢。燕秋也曾想去京中的百草堂打听一下，可是又怕勾起萧凌风的伤心事，既然将军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就不想再去节外生枝了。
“怎么可能呢？”韩再大笑道，“小师叔和孟师叔一见面就吵吵闹闹，他们要是愿意成亲倒好了呢，省的长辈们天天为他俩操心……”
“阿诚和小师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辈们不过是一厢情愿，爱开他俩的玩笑，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心意，哪能强求呢！”于大夫也忍不住大笑道，“没想到，我们药王谷里这点事儿，连萧将军都听说了……”
“嗐！——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梅姑娘怎么会突然成亲了呢！”林冬愤愤地一跺脚，脱口而出道，“这个小李太医，还学会骗人了，等回京后我一定揍他一顿。”
“小李太医怕是听到我们大家开玩笑，他误会了。”于大夫大笑道。
萧凌风满眼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她没有嫁人！！！
于大夫和韩再的话像是打开了一把一直禁锢着他心脏的锁，他的心不自觉的重新开始砰砰狂跳。
“她……”
萧凌风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就算现在没有嫁人，也不会与他再有什么交集，他就要被赐婚了，还有什么立场去关心她，小李太医骂他的那些话似乎也并没有错。
萧凌风苦笑了一下，生生忍住了自己想要追问下去的冲动。
“梅姑娘还好吗？”明春忽然笑着问道。
“好！——小师叔怎么可能会不好！她这个人没心没肺、爱玩爱闹，心里不藏事，吃得香，睡得饱，精力旺盛的很！”韩再答道。
几人都被韩再的话逗笑了，这的确是梅傲雪的作风。
萧凌风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好就行！
“不过，前些天在云城百草堂见到她，人好像消瘦了一圈。估计是在药王谷关禁闭给憋屈的，出门走走、散散心也就好了。”于大夫笑道。
“梅姑娘去哪儿了？她还回云城百草堂吗？”燕秋问道。
“小师叔北上游历去了，已经走了许多天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韩再道。
燕秋微微点了点头。
明春笑道：“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两位了，如果梅姑娘回来了，麻烦告诉她一声，就说我们几位朋友许久未见，也想和她见面叙叙旧。这段时间我们会住在云城馆驿里，她要是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萧凌风闻言转头盯着明春，眉头微皱。
明春倒像是浑然不觉似的，依旧面色平静的微笑着。
“对啊！自从离开了药王谷，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梅姑娘了，还真有些想她了，是该见面叙叙旧。”燕秋笑道。
“对！对！对！见面聊聊天嘛。梅姑娘在外游历，肯定又遇到许多趣事。”林冬也说道。
于大夫和韩再笑着点头答应了，几人随即告辞离去。
出城后他们一行人骑马飞奔，去附近的关卡、要塞探查了一番。
一路上，明春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梅傲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