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突闻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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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萧凌风和明春几人从城外赶回了云城馆驿。
城外探查的情况一切正常，除了被库溪铁骑侵扰劫掠过的地方一片狼藉，附近几个隘口关卡都严阵以待、未见异常，可见确实如高都督所言重新布置了兵力。
萧凌风回房后，正独自坐在房中、面对着眼前的地图静静的沉思着，想着梅傲雪，想着高都督，想着云州发生的一切——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明春敲门的声音。
“进来！”
明春推门走了进来，神色却有些奇怪，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萧凌风好奇道。
明春清了清喉咙，语气迟疑的说道：“将军，梅姑娘……”
萧凌风“蹭”的一下站起身笑道：“她回云城了？——快请她进来！——啊，不！夜深了，请她到正厅稍坐，我出去见她。”
明春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道：“不是的……梅姑娘……她……”明春艰难的说不出口，顿了一顿，他小声说道：“我还是请于大夫进来亲自和你说吧！”
说着他迅速的转身出门，片刻后带着满脸焦急的于大夫和韩再进来了。
萧凌风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晚了？两位是有什么事情吗？”萧凌风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这么晚前来打搅，是有一事求萧将军帮忙？”于大夫焦急的说道。
萧凌风不解的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刚刚我们得到消息，傲雪师妹……可能遭遇了不测……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于大夫悲痛的说道。
“你说什么！！！”
萧凌风觉得头上像有一道惊雷劈过，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们说……小师叔死了……”韩再哽咽道。
萧凌风心中一阵翻涌，喉头似有东西堵住，口中一股腥甜之味。感觉自己站立不稳，他赶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椅背。
原本还以为是梅傲雪回到了云城，正惊喜的盼望着再见她一面，转眼却听到她遭遇不测、生死未卜的消息。
萧凌风的心从云端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摔得粉碎！痛到麻木！
他竭力稳定住心神，颤抖着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大夫哽咽着解释道：“半个时辰前，我们百草堂来了两位客人，一个中年妇女叫兰姑，带着一个叫小燕的小女孩，她们自称是城外东北方向五十里刀斧山下村子里的村民，她们手中拿着傲雪师妹的药王谷身份玉牌，说是傲雪师妹为了从库溪骑兵手下救下她们，自己独身一人去引开追兵，被库溪人射死了……尸体掉下了悬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萧凌风不相信的追问道。
于大夫悲痛的说道：“十几天前了……她们说玉牌是几人分开时傲雪师妹给她们的信物，让她们想办法进云城找百草堂和官府，报告有敌人入侵的事。她们二人在山上躲开了库溪骑兵的追踪，下山后才发现库溪人四处烧杀抢掠，她们两个害怕在来云城的路上遇到敌人，所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到外面局势安稳了才敢跑出来报信……算起来师妹遇害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她们确定吗？梅姑娘真的……死了吗？”
燕秋难过的看着面色惨白的萧凌风，回想起以前在药王谷中大家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谁能想到那短短的十几天，会是将军和梅姑娘最后的时光呢！
林冬也悲伤的问道：“是啊，既然她们几人当时就分开了，那兰姑和小燕又是如何知道梅姑娘遇害了呢？”
明春插嘴道：“梅姑娘功夫不错，轻易不会出事的，会不会是她们弄错了。”
韩再哽咽着回道：“她们两人说是亲眼所见。当时她们躲藏在山上……亲眼看到小师叔被箭射中，掉下了悬崖……”
亲眼所见！！！
萧凌风从呆愣中缓过了神，他麻木的神经开始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于大夫看着萧凌风恳切的请求道：“我已经传信给了附近几个州中的百草堂店铺，让他们留意傲雪师妹的消息。我是想请萧将军帮忙一起查找小师妹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不能相信小师妹就这么没了……”
萧凌风压抑着心痛对于大夫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帮忙的。”
“多谢萧将军！”于大夫哽咽道。
送走了于大夫和韩再，萧凌风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五内俱焚！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的靠着椅子坐了下来……
本以为两人分开、各自安好，她总能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过完这一辈子，可如今却好比是晴天霹雳！人算不如天算！万一两人从此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不知会有多么遗憾和悔恨。
明春三人忍着悲痛，满眼哀伤的静静凝视着萧凌风。
“她死了？”萧凌风无助的喃喃自语，他抬头看着明春三人，眼神像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孩，“她死了吗？她真的……”
“将军……”明春哽咽着说不下去。
萧凌风忽然笑了一下，喃喃低语道：“于大夫他们是骗我的，对吧……就像小李太医一样，他骗我说她嫁人了……她一定还活的好好的……对吧？”
“将军……”明春难过的看着他，“于大夫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萧凌风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真的死了吗……她怎么会死了呢……她……”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宁愿她嫁人了……我宁愿她嫁给了阿诚……开开心心的活着……至少她活着……”
明春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燕秋哽咽道：“将军，梅姑娘是个善良的人，她救过那么多的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会帮她的……我们应该先去核实一下这个消息……”
“对啊！怎么能光听两个村民的话呢……就算是亲眼所见，那说不定是她们看花了眼……我们还是先确定一下……”林冬急道。
萧凌风缓过了一口气，猛的站起身说道：“对！她没死！她一定没有死！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去找她！”
“将军，你不能去！！”燕秋努力保持着冷静，“陛下交托的事，只有你在这里才能办的下去，你是钦差啊！”
“将军，梅姑娘出事已经这么多天了，她如果没有死，应该早就不在刀斧山了，如今你出去又能往哪里去找呢？”林冬也迟疑着劝道。
萧凌风没有了主意，于大夫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他也曾经历过无数次艰难时刻，从没有一次失掉过冷静和理智，可这次他做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她的身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春冷静下来建议道：“将军，我觉得燕秋和林冬说的对，你是奉旨而来，绝不可以擅离职守，你只能留下来处理公事……我想我们可以多派些人带着梅姑娘的画像去附近暗中寻找，总比你一个人去找要有效的多。只要梅姑娘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找到她的。你说呢？”
萧凌风无力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
几人伤感的沉默了片刻后，萧凌风快步走到书案前画了十几幅梅傲雪的画像，让明春安排贴身侍卫便装去查找。
天色微亮时，萧澈等人就带着画像快马出城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萧凌风每一天都在煎熬中一边想方设法暗查镇东都督府的边防驻军，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侍卫找人的消息……
一天后，前去刀斧山下村子里的侍卫回来报信，说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悬崖边确实发现有乱箭和人摔下去的痕迹，崖下是湍急的河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侍卫只在村中一户人家发现了一个摔碎的药箱，可能是梅大夫的东西，就给带了回来。
萧凌风见到药箱，认出那的确是她的东西，想到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心中一痛，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明春三人见兰姑和小燕的话得到了印证，也都灰了心。他们三人见萧凌风悲痛欲绝，只得强打精神，努力克制，红着眼宽慰萧凌风说，让他再等等其他侍卫的消息。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却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
萧凌风的心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白日里，他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与高都督周旋。要求他尽快安排去各地驻军处检阅巡查，催逼着镇东都督府下的官员快些将账册整理好送过来，又安排人手暗中访查。高都督虽然态度恭谨、满面堆笑，却总是找各种借口拖延，每日派亲信的将领和下属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萧凌风一行人，就是闭口不提公事。
到了夜里，他常常独自一人在屋中发呆，手里握着她留下来的那方手帕，一坐就坐到了天明。如果之前他听到梅傲雪嫁人的消息时只是伤心难过，那此时就是万念俱寂。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像叶真所说，成了一个没有心跳、没有人气、没有感情的冰雕，明春三个都不敢来劝他。
几天过后，他似乎慢慢的接受了她已经不再人世的消息。每日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办事办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可是只有明春三人知道，他只不过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
原来，梅傲雪自从和萧凌风在药王谷分别后伤感不已，又受了两位师父和谷主的惩罚，只得在药王谷中关着禁闭好好用功。好在有师父、师叔们的陪伴，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她天性豁达开朗，虽然心中仍旧念着萧凌风，时时刻刻想着他，但此时既然见不到，也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精进医术上。
每当心中非常思念萧凌风的时候，她就偷偷跑到两人一起去过的地方，一待就是半日，等平复了心情，就继续回去用功。她也曾冲动的想要写信给他，却不知信中该说些什么，又怕自己的举动会打扰到他，也只能作罢。
曾经她只把萧凌风当做朋友，如今当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他之后，那些过往的记忆全都涌上了心头，一遍又一遍，不仅没有变为黯淡的尘封往事，反而越来越鲜活。
赤霞师叔曾经说过——情爱会让人痛苦！原来是真的！
谷中人人都以为梅傲雪消瘦了一圈是因为关禁闭、用功过度，想着法子做些好吃的帮她补身，她表面上也如往常一样爱玩爱闹，只有赤霞师叔知道她的心思，暗中劝慰了她许多话。
有一天，赤霞师叔带着梅傲雪去落雁峰上采药，见她一路都垂头丧气的不说话。
赤霞师叔故意嘲讽道：“怎么？——区区一个男人而已，你为他伤心了这么多天还不够，还准备为他难过一辈子不成……”
“师叔——”梅傲雪撒娇道。
“你别叫我师叔！一个大夫，不想着精进医术，成天满脑子想着一个男人，没出息！我们药王谷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子！”赤霞师叔微嗔道。
“我哪有成天想着他……”梅傲雪辩驳道，“我只是偶尔想着他……”
“既然你们俩有缘无分，就该豁达些，向前看，何必自找苦吃。”赤霞师叔劝慰道。
她又故意调侃道：“我们傲雪长得这么美，还怕找不到一个中意的男人，嫁不出去吗？”
“我又没想要嫁人！” 梅傲雪满脸的羞涩。
“哦！——你既然不想嫁人，那还想着他干什么？”赤霞师叔无情的拆穿了她。
梅傲雪默默低下了头，半晌后羞涩的低语道：“师叔，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是又酸又甜、又苦又涩的感觉……想到他，我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心疼，有时候会害羞……总像是有千百般的滋味在心头萦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哪一种滋味……”
赤霞师叔眼神怜爱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她自己年轻时那些甜蜜的记忆仿佛也涌上了心头，可结局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要是早点知道自己喜欢他该多好，这样我就能多喜欢他一段时间了……”梅傲雪喃喃自语道。
“傻丫头！”赤霞师叔叹息了一声。
“我好像是很傻！”梅傲雪苦笑道。
停顿了片刻，她又自嘲的笑了笑：“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啦……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他那么好，一定有许多大家闺秀的姑娘喜欢他，我哪配得上他呢……我会忘了他的，我会像以前一样，真心拿他当朋友……”
赤霞师叔吃惊的看着她，傲雪还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萧凌风喜欢她呢！而萧凌风竟然也从未对她表白过！赤霞师叔愣了片刻，似乎又有些明白萧凌风的心思，心里倒对他生出了许多好感。
“傲雪，你没有配不上他，你们只是不合适！！”赤霞师叔正色说道。
梅傲雪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明白师叔的意思……我很好！很出色！我和他只是……不合适！！”
“一入侯门深似海，那些有权有势的王孙公子也未必是女子的良配。我们不求那些荣华富贵，师叔只想你一辈子开心快乐！真要嫁人，也要找个懂你、爱你、疼你、怜惜你的男人，彼此心心相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才是真的幸福。”赤霞师叔说道。
沉默了半晌，梅傲雪小声说道：“我知道师叔是为了我好……我会忘了他的……”
“你们俩已经是有缘无分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到，就别想那么多了。”赤霞师叔微笑道，“你要是心里想他，就对着山那边大喊几声，把憋在心里的话喊出来就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个快意潇洒，何必把什么都憋在心中呢！喊出来，扔掉过去，才好继续向前……”赤霞师叔笑道。
梅傲雪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拢成个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远处的高山大喊道：“我好想萧将军啊——我好喜欢他——我会忘了他的——我一定会忘了他的——”
喊着喊着，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赤霞师叔抱着她，任由她在怀中哭泣。
“师叔……我忘不掉他……我不想忘了他……”梅傲雪哽咽道，“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对着我笑，他明明就很好……”
赤霞师叔也没有料到她的心肝小宝贝第一次对男人动情，就用情如此之深。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
忘不掉就忘不掉吧！天长日久，一切往事都会过去的……
元宵节过后，梅傲雪辞别了师父们出谷游历。
因为之前萧凌风所中之毒来自北方大漠，她意识到自己很少去到北方，对大漠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因此这次外出游历特意一路朝北方而来。
一个月前，她在云城的百草堂和于大夫几人见过面。后来她又独自一人一路北上，不时写书信传回去，没成想最后传回的却是她不幸身亡的坏消息。
那日她和兰姑、小燕分手时，担心她们二人进云城后没有人照料，因此将自己的药王谷身份玉牌留给她们做信物。一来想让百草堂的人帮助她们，二来想让她们将库溪人进犯、杀害村民的事情告知官府。
谁知她们二人躲在山中亲眼看到梅傲雪被射杀跌落悬崖，下山后又被战火阻断东躲西藏，一直拖到此时才有机会将信息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