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娶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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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才是小年，但街上的商家已经开始布置过年的装饰了，街道两旁彩灯高悬，看起来十分热闹喜庆。
叶真几人说说笑笑一路行来，萧凌风有好友相伴，脸上也渐渐有了些喜气。
谁曾想，他们一行人刚拐进新湖大街，顶头遇到了背着个药箱，迎面走来的小李太医，几人忙停下脚步行礼问候。
叶真微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太医，还要多谢你帮我家老爷子治好了腿伤……”
“我是大夫，尽职尽责吧！令尊腿上的外伤只是不小心磕碰到了，没什么大碍，叶统领尽管放心。”小李太医笑道。
萧凌风也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小李太医回礼道：“下官见过萧大将军！”
萧凌风闻言微微一愣。
小李太医言语恭敬，可语气神情甚是冷淡，他此时的态度与他在平江县时对待萧凌风的热情态度完全不同。
小李太医没有再理会萧凌风，又转头笑着和明春三人问候。
林冬此前和小李太医一起，一路护送李太医的棺柩回并州，又帮着忙完了后事，他和小李太医最为相熟，此时熟络的说些“你怎么瘦了？老太君身体还康健吗？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最近忙些什么？”之类的闲话。
几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身影从小李太医身后的街道上跑了过来，边跑边四处张望。
瞅见小李太医后，来人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住了——原来是百草堂的弟子韩再。
韩再笑着对小李太医道：“李太医，小师叔的信你忘拿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小李太医。
萧凌风听到‘小师叔’三个字，心中一颤，眼神中飘过一丝痛楚。
明春不安的偷瞟了一眼萧凌风，燕秋也眉头微皱。
小李太医坦然自若地接过信收了起来，韩再向众人行礼后也就告辞离去了。
叶真看着韩再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他好像是百草堂的人？李太医莫非是刚从百草堂出来吗？”
小李太医笑道：“是！我有幸在岳州救灾的时候结识了百草堂的几位大夫，大家志同道合，如今同在京中，我有空的时候便去百草堂帮忙，顺便和几位大夫一起探讨下医术，整理整理医书……今天待的略久了些，没想到已经这个时辰了……”
“原来如此……”叶真微一沉吟，又开口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李太医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吧？新开的酒楼，听说不错哦！”
小李太医客气的拒绝道：“叶统领和萧大将军朋友欢聚，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
“哎呀！何必这么客气，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家都是熟人，你和萧凌风他们几个在岳州救灾时不也很相熟吗……”叶真亲热地拉起小李太医的胳膊笑道，“顺便我也谢谢你帮我家老爷子治好了腿伤……走吧！走吧！不用客气！”
小李太医就这样被热情似火的叶真给请去做客了。
几人进了芳满春大酒楼，此时正值晚饭时分，店中早已经人声鼎沸。
店小二一眼就看到了叶统领，殷勤的请他们一行人上到了楼上的雅间。
落座后，叶真也没问其他几个人的意见，直接对店小二吩咐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每样一份，再随便搭配几样新鲜果品……来两坛好酒，就这样！”
店小二忙答应着下去传菜了。
在座的几人似乎都满腹心事，全都一言不发。
叶真原本就是故意拉小李太医同来，想打听打听梅傲雪的近况，也好缓解一下萧凌风的相思之情。他们即便是没有夫妻的缘分，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叶真笑着调侃道，“我也没让你们请客掏银子啊！一个个苦着脸做什么！”
几人都微微一笑，气氛略缓和了些。
叶真笑问道：“这么说——李太医也认识美娇娘喽？”
“美娇娘？”小李太医疑惑道。
叶真笑着解释：“啊！——就是百草堂的梅大夫！”
小李太医微微一笑：“叶统领慧眼，这名字还真挺适合她！”
叶真又问道：“李太医既然常去百草堂，可知美娇娘现在都忙些什么呢？她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她不会把我们这些朋友全都给忘了吧？她给你写信都说了些什么呀？”
小李太医还未回答，燕秋突然插嘴道：“这店小二怎么半天了也不上茶来，感觉这家店不怎么可靠啊，东西能好吃吗……”
林冬道：“我看悬！要说东西好吃，还得是聚仙楼……明春你说是吧？”
明春点头道：“是！”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平江县一别，怎么感觉萧将军变了个人，这么沉默寡言？”李太医淡淡的说道。
“我一向如此，不爱说话，李太医不要介意……”萧凌风语气平淡。
“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当初在平江县和梅大夫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人应该不是你。”小李太医阴阳怪气的说道。
萧凌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小李太医今日对他真的充满了敌意。
小李太医眼神冷漠的扫过了萧凌风，转头对叶真笑道：“梅大夫现在人在药王谷里，也不知她又闯了什么祸，被她师父和药王谷的孙谷主下令关几个月禁闭，短时间里怕是见不到她人了……但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绝不会忘了我们这些朋友……”
这时店小二带人送上了酒菜，在桌上摆放整齐后又退了出去。叶真热情的招呼大家动筷子，边吃边聊。
小李太医没有动，他转头对萧凌风笑道：“听说皇上要给萧将军赐婚了，恭喜啊！不知哪位世家小姐能得萧将军青睐，结为连理呢？”
萧凌风心中刺痛，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不是要看皇上的旨意么，如今八字都没一撇，提它做什么，不如聊些有趣的事。马上要过年了，今年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好玩的……”叶真笑着岔开话题，“这菜真的不错，大家先吃饭啊……来来来，不要客气……”
小李太医却继续说道：“柳色冰莲，可遇而不可求！如此珍贵的东西，也会被人弃如敝履，可见人心难测，情薄如纸啊！——当初真是我错了，我竟然还想要帮你，我还以为你对她是真心的……”
萧凌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委屈又痛苦。
小李太医轻蔑的一笑，嘲讽道：“我是个糊涂朋友，她也是个‘笨’女人！人家不过是出门在外寂寞无聊，随便找一个漂亮姑娘谈情说爱，消遣而已，转头就能潇洒的离开，开心的定亲娶妻。她倒好，这么容易被骗，一腔真情付与流水……”
燕秋薄怒制止他道：“李太医！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
“我胡说！——难道不是你们的萧大将军欺骗她的感情吗？”李太医嘲讽道。
林冬生气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吼道：“李太医！——我敬重你的为人，但是你要是敢胡说八道说将军的坏话，我照样揍你！”
李太医冷笑一声，轻蔑的直视着林冬：“你想打就打，我李玉没有还手之力。就算萧大将军是天子宠臣，我也不怕！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
眼见气氛忽然间变得剑拔弩张，叶真赶忙打圆场：“林冬，怎么说话呢，坐下坐下，大家好好的吃饭呢……”
林冬强压着怒气又坐了下来，只是眼神不满的瞪着小李太医。
叶真转头对小李太医笑道：“李太医，你别是误会了，萧凌风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有些事情吧……他也是不得已……”
明春缓缓开口说道：“李太医，将军是侯府的世子，你应该明白……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不了主……”
“我不明白！！！”小李太医怒吼道。
他吼的太大声，脸都憋红了。
他直视着明春，满面怒容的质问道：“他萧凌风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吗？——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装的一往情深去撩拨她！！！”
他轻笑一声，眼神不屑的讥讽道：“还不就是他看不起梅大夫的出身，从没认真想过要娶她回家嘛！”
“你别拿‘出身’说事儿啊！”林冬忍不住又怒指着小李太医，气愤的回怼道，“将军不是这种人！！！他从来没有看不起梅姑娘。我们也没有！要说出身，我们三个还是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儿呢，侯爷和将军从来没有因为我们来历不明就轻视我们！”
“这不一样！！！”小李太医苦涩的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一个江湖出身、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对一个侯府世子的官运仕途、功名富贵能有什么帮助呢？——不仅没有！娶她恐怕还会惹人耻笑！更别提她还是个以行医为生的大夫……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出仕为官才被认为是正业、大材。医道虽关乎人命，却被认为是‘小道，方技，小人之能’，只有在生病了、有需要时才会被人重视，又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医者，更别说尊重女大夫了……”
小李太医的语气伤感，同为医者，他能够体会医者的艰难！
明春认真的看了小李太医一眼，缓缓开口道：“世人对医者的误解，是因为这世上有太多阴险狡诈的小人，假借医术之名行欺诈之实，那些末流庸医、巫医、江湖方士为了诈骗钱财，不惜谋害人命，他们才是世人憎恨的对象。真正的良医永远都会受人尊敬！可是，这世上像你和梅姑娘这样——明医理、有仁心的良医太少了！所以李太医在临终前才叮嘱说‘医术不是秘术，要将它发扬光大’，只有真正的医道被弘扬和传承，才能改变世人对医者的态度……”
小李太医闻言对明春友善的微微一笑。
明春直视着小李太医的目光，接着说道：“在平江县，我们大家共同患难，一起努力，渡过了水灾和瘟疫，这份感情值得珍惜。你刚才的话，对我们不公平！不管世人如何，将军和我们对待几位大夫，一直尊敬有加……你更是错看了将军，他绝不会用那样的心思去想梅姑娘……”
“是吗？——”小李太医语气冷淡，“知人知面不知心，怕只怕……我当初对他的欣赏和赞誉才是真的错看！！”
停顿了一下，他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萧凌风，讥讽道：“萧大将军玩那些感情游戏的时候，压根儿也没有为她想过吧？——不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江湖女子，一个民间的大夫，你才这么放心大胆的轻视她、玩弄她的感情吗？若是对那些世家小姐、名门闺秀，你也会如此吗？——你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的特别和偏爱，不就是告诉别人她是你的吗？可然后呢？——等那个笨女人开了窍，喜欢上了你，再把她撇开！——这样很好玩是吗？”
“你胡说什么！将军根本没有把梅姑娘怎么样！”林冬皱眉分辩道。
小李太医点头嘲讽道：“萧大将军是守礼君子，当然不会把她怎么样！——无非就是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念念不忘的记着他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李玉心窄，看不惯！替她不值而已！”
林冬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梅姑娘爱上了将军，还对他念念不忘……她连这么亲密的事情都对你说，我看你们俩才有问题！”
“林冬，别胡说！！”明春小声阻止道。
小李太医微微一笑，打量着林冬，心想之前看他办事果断干练，是个难得的人才，原来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如此无知，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我和梅大夫只是朋友！”小李太医正色道，“生死之交的朋友！她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些，但我就是知道！”
顿了一顿，他自言自语似地接着说道：“柳色冰莲生长在雪山顶上的极寒之地，要拿到它就要冒险去攀爬冰岩，还不一定有运气遇得到，采这种药无异于拿自己的命去赌！这难道是对普通朋友的感情吗？”
“梅姑娘不也奋不顾身救过你一命吗？她对每个朋友都很仗义！”林冬不服气道。
小李太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收到她的来信，萧大将军想不想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
不等其他人发问，他直接回答道：“她分享给我一个中毒的病例，可是解药中的柳色冰莲实在难寻，她在关禁闭期间翻阅了无数医书，终于找到了一个残存不全的古方。她担心日后再有人中了这种毒无药可解，托我在太医院的书库中帮忙找一找古方的全稿……她如此费心费力，你说为了什么？”
“梅姑娘是个好大夫，她当然是为了寻求医术上的进步！”林冬果断的答道。
小李太医哈哈大笑了起来：“林将军说的对！！——是我误会了，我太小瞧她了！她是一个好大夫！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这太不值得了！”
林冬嘴犟道：“本来就是！梅姑娘是个真诚善良的人，她对每个人都真心实意……我们都拿她当朋友，将军才不会伤害她呢！”
小李太医不屑的撇了撇嘴，又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她爱也好，不爱也罢，都无所谓了！刚才的话，全当是我多管闲事，胡言乱语吧！比起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在这世上有人真心爱护她、珍惜她……”
微一停顿，他继续说道：“反正她马上就要和阿诚成亲了，萧大将军和她各自婚嫁，互不相扰，从今往后恐怕也见不着面了……情之一字，不过尔尔，终究也敌不过岁月和现实。”
“什么？——梅姑娘要出嫁了？”
燕秋一脸震惊，在药王谷的那些日子，梅姑娘明明就一心都在将军身上！她爱萧凌风！！！
“干嘛？——还想让人家等他一辈子不成！她和阿诚两小无猜，感情深厚，本来就很般配！”小李太医语气随意地说道。
燕秋用怜悯地眼神偷瞟了几眼萧凌风——将军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说，梅姑娘一定是伤心了。
“你胡说什么呢？梅姑娘要是出嫁，怎么会不给我们送请帖？你一会儿说她爱着将军，一会儿又说她要嫁人了，骗谁呢？”林冬不相信的撇嘴道。
“她连信都没有写给你们一封，你还想让她送请帖过来，你还嫌她伤的不够深是吧！”小李太医讥讽道，“人家江湖上的事情，没必要通知你们侯府吧！”
林冬还想反驳，明春轻声制止他道：“林冬，够了，别说了……”
林冬看了一眼萧凌风，为他伤心了起来，将军是真的很喜欢梅姑娘，他看的出来，将军喜欢梅姑娘，比一切东西都喜欢。
萧凌风从震惊中微微缓过了神来，他茫然无助的看了一眼小李太医，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他为她设想的人生这么快就到来了，可他却心如刀绞！
沉默了半晌后，他强笑了一下，喃喃低语道：“阿诚很好……她会幸福的……”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眼眶却早已经通红。
明春三个想要去追他，被叶真叫住了：“别追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这是早晚的事！”
叶真叹了口气，明春三人也都颓丧的低下了头。
半晌后，叶真面色不悦的转头对小李太医说道：“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就算是个冰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你让他怎么控制自己的感情！若他真能管得住自己，那还是真心实意的爱吗？”
叶真痛心又无奈的为好友辩解：“你我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当真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轻视、玩弄梅姑娘的感情呢？——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她！！——可他是武平侯府的世子，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朝廷大将，皇上偏爱他、重用他——他没有自由！他的婚事只能皇上说了算！他能怎么办？”
燕秋也悠悠的开口道：“李太医，你的话对将军不公平！他是为了救梅姑娘，才会身中剧毒，还差点丢了性命！他对梅姑娘是真的一片真心！”
“就算他是真心的！难道就能抵消对梅大夫的伤害吗？”小李太医依旧愤愤不平地怒斥道，“若无法对她负责，那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对她动心！！！——得到又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从未得到过！”
话毕，他也气愤地拂袖离去！
原来，今日小李太医与李林、孟子静两位大夫讨论梅傲雪信中所请之事时，孟子静无意中说漏了嘴，他这才知道原来中毒之人是萧凌风，而梅傲雪还冒险去雪山上采柳色冰莲为萧凌风解毒。
小李太医始终都认为萧、梅两人是天作之合，应该修成正果、喜结连理才对，如今听说萧凌风回京后马上要被赐婚，而李、孟两位大夫对此事的态度也相当冷淡。
梅傲雪被关了禁闭，与萧凌风再无联系，就连信中都没有提及半分。小李太医暗自揣度，义愤之下以为是萧凌风欺骗了她，她才不愿意再提及萧凌风和他身边的人。
小李太医正自心中不平，结果刚从百草堂出来，顶头遇到了萧凌风和叶真有说有笑。小李太医心中不忿，一时气愤不过才出言讥讽。他故意要去刺伤萧凌风好为梅傲雪出口气，这才顺嘴编出了“梅傲雪和阿诚要成亲了”这个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