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苦害相思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风雪谣!
次日一大早，萧凌风、燕秋、孟子静和孟子诚四人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离开药王谷。孟子静和孟子诚会和萧凌风一道先回到平江县，在那里和李林大夫汇合后，三人再按照原来的计划北上。
梅傲雪一一和几位告别，她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笑嘻嘻的和大家有说有笑，可是等他们四人转身离去后，她却再也绷不住内心的伤感，跑回屋中趴在床上抽泣了起来。
赤霞师叔在房门口看到，默默的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萧凌风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一直回想着白天和梅傲雪走过的那些路，看过的那些景，想要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刻在脑海里。
不知不觉天亮了，告别的时候他多么想再问一句“何时再见？”可是再见又能如何？或许相见还不如不见，或许天长日久所有感情都会慢慢被淡忘……
萧凌风强压着想要回头再看她一眼的冲动，失魂落魄的上了出谷的船，那方原本下定决心打算还给她的手帕最终还是留在了他自己身上。
按照药王谷的规矩，两位大夫仍旧用黑布蒙了萧凌风和燕秋的眼睛，几人乘坐乌篷船，通过七扭八拐的河道，穿过一层又一层雾瘴出了药王谷，来到了百草镇。找到在客栈等待的侍卫后，一行人一路快马飞奔回到了平江县。
平江县里焦急等待的众人见萧凌风平安归来都长舒了一口气。李孟三人见这里所有事情已经完毕，次日便也告辞离开，北上去了。
萧凌风送别三人后回到县衙，明春一一回报了前一段时间平江县里发生的事情。
“将军，当日李林大夫扮作你的样子假装受伤在县衙养伤，后来果然又有一群黑衣人前来刺杀。这次我们早有准备，抓到了一个受伤的刺客，他死之前终于松口，说他是狮峰岭龙虎帮的，要为他帮里的兄弟们报仇才找人来刺杀你……”明春说道。
“京中端阳节晚宴那日，刑部大牢失火，裘天霸跑了，后来人抓回来了吗？”萧凌风问道。
“应该还没有……我没有看到朝廷邸报上有任何消息……”明春好奇问道，“将军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狮峰岭剿匪那日，我和一个人交手，总感觉他的身形背影和武功路数似曾相识。以他的身手，我都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让他在混乱中逃了出去，他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土匪……”萧凌风缓缓说道，“后来在县城遇刺那晚，那群黑衣人里，好像也有这个人……受伤的这段日子里，我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个人就是裘天霸！”
燕秋插嘴道：“将军是想说……裘天霸从京城跑出来了，如今和狮峰岭逃出去的几个匪首在一起？”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和他在京城交过手，那个人很像他。根据你们之前的调查，老虎帮里绝对没有人有这么高的功夫……”
明春微微点了点头：“是啊！连将军都没有把握能打赢的人……”
停顿了一下，明春继续说道：“将军，你的猜测倒是也有可能，我们审问过当初被抓回来的土匪，有人提到当夜龙虎山上确实来过两位客人，只是他们不清楚来人的身份背景，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或许真有可能是从京城逃出来的裘天霸！”
“裘海霸当初不是逃出京城了吗？也一直没有追捕到。如果裘天霸也逃了出来，那两个客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燕秋推测道，“他们可能是去老虎帮里躲避官府的通缉，没想到撞上了我们剿匪……逃出去后又找人回来报复将军……”
萧凌风低头沉思了片刻：“这群人要是为了我剿匪的事情回来报复，倒是也有可能……”
明春点头道：“我们在京城杀光了裘天霸手下所有的弟兄，这次又灭了老虎帮，侥幸逃出去的人对将军恐怕是恨之入骨……这一次，将军有幸化险为夷，以后真的要更加小心了！”
萧凌风微微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低语道：“可是这群人是怎么逃过官府通缉的呢？他们又是从哪儿召集到那么多厉害的杀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真的就只是为了报复我吗？”
明春闻言也不安的思索了起来……这群人从江湖上召集几个杀手倒不算什么难事，可他们都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如此的来去自如，的确让人生疑。
明春想到另外的事情，接着回报道：“将军，我们派往洪州追查的人回来了，洪州聚义帮好像出了事，他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是，整个山寨全都空了，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会不会是看我们剿了狮峰岭的龙虎帮，怕我们找他们的麻烦，所以逃了？”
“逃了？——应该不会！”萧凌风摇头说道，“聚义帮和龙虎帮不同，他们还算安分守己，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劫官府和百姓，我们就算是剿匪也没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动他们，这个……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那如今我们怎么办？将军原本想说服他们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可现在人都找不到了……”明春问道。
“我猜……这是王箭和柳萤故意要避开我，才暂时解散了手下一众人等，算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吧！”萧凌风平静的笑了笑，“也只能先这样了！还好这不是当务之急，就留给洪州刺史去头疼吧！治境不严，会不会养出匪患，也该他一个刺史多花些心思去考虑。”
萧凌风又对明春和燕秋下令道：“再严令各州明发通缉告示，加紧抓捕逃走的几个匪首，不得懈怠！你们俩通知下去，我们明早出发，按原计划去最后两个州巡查，然后回京复旨！”
***
萧凌风回京已经两个月了，他不是在城外骁武军军营中练兵，就是回武平侯府探望父亲，一切都好像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可是他却比以往更加寡言少语了。
在军营中，他常常一个人待在练武场，刀枪棍棒挨个舞一遍，要么就是骑马射箭，要么就是找士兵训练阵法，就好像要把每一刻空闲的时间都塞满，不让他自己有一点喘息的机会。营中的将士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拼命，都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家中，除了侍候父亲，他常常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不停的写写画画，可是画来画去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越想忘记一个人，却越发的思念她。
每当闲下来的时候，脑海中总是蹦出她的模样，微笑的、大笑的、哭泣的、苦闷的……总也摆脱不了。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也全都是她。
或许真的是相思断人肠吧！
萧凌风这才明白有些人并不会随着时间被淡忘，反而会越来越记在心中，一时一刻也忘不了。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些日子，连武平侯府的下人和不时来府中探望父亲的姐姐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儿了。
武平侯私下里将明春三人叫过去问话，三人也不敢隐瞒，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武平侯听了之后沉默良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姐姐萧月满心疼他，又不好说破，变着法的弄些好吃好玩的哄他开心，只说他在外办差辛苦，要给他好好补一补。
又过了半个月，武平侯被皇帝单独召见进宫，讨论萧凌风的婚事。皇上私下里选中了几个年龄相貌都合适的世家小姐，当中他最中意中书令崔大人的孙女崔佳凝。不过高皇贵妃和皇上提了好多次，说侍中高大人和他的女儿高雨莹都很中意萧凌风，虽然皇上有些自己的顾虑，但高雨莹毕竟也是“京中第一美人”美名在外，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顾虑亏待了萧凌风，因此最终也还是将高雨莹放在了待选名单里面，让武平侯拿名单回去和萧凌风一起品夺着去选。
皇上因为武平侯和萧凌云的关系，很是关心和疼爱萧凌风，没想大包大揽全替他做主，让他自己品夺着从名单里面选一个喜欢的。如今快到年下了，诸事繁杂，也不必着急，等他慢慢选定了，年后找个吉日皇帝自会下旨赐婚，再另择吉日举行大婚仪式。
武平侯回家后将此事告诉了萧凌风，却见他沉默了良久，说了句：“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请父亲帮孩儿选吧……”
武平侯倒也没有催促他，说年关将近，事务繁杂，看他近日心绪不宁，或许过段时间会好一些，此事等年后找时间再议吧，陛下那里他自会去回复。
虽说陛下是单独召见的武平侯，但宫里的事情向来很容易传出宫外，尤其又是这种无关国家大事，人人都爱打听的私闻秘事和小道消息。
一时间，京城中各高门显贵私底下也都在猜测，备受皇上信任和偏爱的武平侯府最终会选中哪一家的小姐做他们侯府的少夫人。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二，明日就是小年了。
萧凌风昨日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昨夜又彻夜未归，直到今日正午才回到府中。问候过父亲后，他就又把自己锁进了书房，一待就是整个下午，眼瞅着太阳快要落山了，他还在书房中不停的写写画画。
忽然屋外传出一阵脚步声，有人喊着萧凌风的名字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
叶真笑嘻嘻的跨进门说道：“萧凌风——你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萧凌风闻声抬起头来，恍惚瞅见明春三人的身影在门外乱晃。他语气冰凉的说道：“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没有规矩！连门都不会敲了吗？”
“我到你这里来还要什么规矩！”叶真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就是规矩立得太多，才会让人觉得你冷冰冰的像个冰雕……没有一丝人气儿，多吓人哪……”叶真笑眯眯的开着玩笑。
他见地上散落着许多画作，弯腰顺手捡起几张仔细看了起来……画上画的是同一个姑娘在不同风景中的俏丽身影——时而在飘落的杏花中微笑，时而在满湖的荷花前沉思，时而又在巍峨的高山上远眺……每一幅画都生动传神，叶真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
他微笑道：“美娇娘在你笔下，还真是栩栩如生呢……”一挑眉，他又换了个语气调侃道：“不过也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画不好？”
“别胡说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萧凌风语气淡淡的问道。
“我胡说！——”叶真笑道。
他在屋中慢慢踱着步，回忆道：“我认识你萧凌风这么久，就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说过一句亲近的话，永远都是你的姑娘三件套，见过姑娘……多谢姑娘关心……姑娘慢走……礼貌、客气、疏远，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他回头直视着萧凌风微笑道：“可是你在她面前却有说有笑……还帮她在三皇子面前解围，帮她从官司里脱身……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我们是朋友……我和你不也有说有笑吗……”
“哦——朋友！”
叶真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幅画，假装无意的扫过，微笑道：“你从军这么多年了，画技倒是一点没有退步，不愧是阎大人亲自指导过的得意高徒，画的真心不错……”
顿了一顿，叶真又笑道：“不过——我记得美娇娘头上经常戴着一只金丝嵌珠蝴蝶簪，很漂亮的！你都没画出来！这画和真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你记错了……她头上没有那么华贵的首饰……”
“我记错了吗？”叶真微笑道，“所以你连她头上戴什么首饰都记得一清二楚？”
萧凌风苦涩的微微一笑。
叶真调侃道：“我刚才不过是信口胡编的，有哪个大男人耐烦记住女人身上这么细节的装饰——你对她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还说不是喜欢她！”
萧凌风一言不发。
叶真咂摸着嘴叹息道：“喜欢就喜欢嘛！承认自己喜欢她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更何况她还不顾生死救了你一命！”
萧凌风转头看向他……眉头微皱……
叶真手一摊笑道：“你最近这么奇怪，我好歹也是你的兄弟，关心你嘛……燕秋告诉我的，他们三个很担心你！”
“我又没什么事儿……”萧凌风的语气淡淡的。
“你都相思成疾了！！！”叶真嗔道。
沉默了许久，萧凌风苦笑道：“我不是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她！我是怕自己太喜欢她了！我怕承认了这个事实，它会每时每刻都提醒着我，我会永远都忘不掉她……”
“你就嘴硬吧！”叶真无奈道。
他指着那些画作说道：“你画了这么些画，来来去去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所有地方你都记的清清楚楚……你嘴上不承认有什么用，心里该忘不掉还是忘不掉……自欺欺人！唉……这聪明人犯起傻来真是蠢的可怕……”
慢慢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叶真犹豫着说道：“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干嘛不直接挑明了，和她在一起就是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帮你找解毒的草药，心里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在一起？——”萧凌风悲伤的说道，“怎么在一起？”
叶真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怎么在一起呢？皇上早已经帮你选定了结婚对象，无论怎么选都选不到她头上……你和武平侯手握重兵、身居高位、备受荣宠，你的亲事皇上势必会过问的，这是宠臣的荣耀，也是枷锁。”
萧凌风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叶真忽然说道：“不行你纳她做妾吧？”
萧凌风认真看了他一眼。
叶真微微点头，正色道：“我懂！——你不愿意，她也不会愿意。美娇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虽然出身江湖，但身有傲骨，志存高远，只怕她还看不上你们武平侯府的富贵呢！”
“当我胡说的！——若是我心爱的人，我也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你们……有缘无分吧！”叶真摇了摇头叹息道。
顿了一顿，他又感叹道：“美娇娘是个恣意洒脱的女子，自由奔放，像山林里奔跑的鹿，天空里飞翔的鸟。说老实话，我也真的没法想象她成为一个循规蹈矩的侯府夫人，总觉得那不是她……”
他长舒了一口气，劝慰道：“这样也好，你们各自安好，他日相见，大家还是朋友！”
萧凌风浅浅一笑——叶真总能明白他的心！
长吁了一口气，萧凌风打起精神调侃自己的好友：“你们叶府为了你的亲事闹的鸡犬不宁，你还有闲心思来劝我？”
“嗐！——我比你幸运！也就我家老爷子和我娘逼着我赶紧成亲，想要早点抱孙子，可我是什么德行，满京城谁不知道……他们管不了我，我还是先自在个几年再说……”叶真笑道。
“你就不准备成亲吗？年岁不小了……”
“当然要成亲——可怎么也得找个自己中意的人吧！好歹是一辈子的事儿呢！”叶真说道。
他语气不耐烦的打断萧凌风道：“哎呀——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带你去吃喝玩乐、散散心！新湖边上新开了家酒楼，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也不等萧凌风答话，叶真径直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拖出了书房。到了屋外，他乐呵呵的一招手，叫上门口焦急等待的明春三人，几人一起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