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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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黎家太太来得那么快。
几人还未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来帮助小雨，黎家太太已找上门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家有权有势的把我们家小雨藏起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黎太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后跟着她的大女儿和大儿子。
病弱的小儿子她不敢带来，怕有什么闪失。
小雨来找陶老爷黎太太是知道的。
她早知道陶老爷卖房卖地回老家的事。
她是故意让小雨来找陶老爷的，她想让小雨死心。
黎太太也不怕小雨求助别人。
她要的价那么高，谁肯出那么多的钱买一个还未长成的美人？连青楼的老鸨都还在犹豫呢！
谁知小雨竟被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带走了。
那个小娘子还不简单，参与办了个什么学堂，在玉河县还有一定的知名度。
一直跟着小雨，怕小雨跑了的大儿子平哥儿回去告知了黎太太后，黎太太坐不住了，不等小雨回家便找上了门。
五娘等闻声都出了门来迎接黎太太。
黎太太瘦高个，皮肤较白，颧骨较高，眉毛较之一般女子要黑粗许多。她眼睛细长，鼻子高挺，嘴角有较深的法令纹，看样子便是精明干练、难缠之人。
小雨穿着破旧，鞋子都恨不得露脚趾了，黎太太和她的儿女穿着却是整整齐齐。
黎太太一头朱翠不说，黎小姐头上，腕上也戴着不少银首饰。
“小雨，跟我回去！下次再乱跑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黎太太根本瞧都不瞧迎出门的众人一眼，只是板着脸对小雨道。
“五娘姐姐，你说了要报我姐姐的恩的，你救我，我不想被卖到那种地方去。”小雨垂着头，躲在五娘的身后，小声对五娘道。
林文英鼻子里不由得哼了一声，道：“小雨，你先跟着黎太太回去，现在我们是没法子解决这件事的，我们要从长计议。”
“你根本就不想要五娘姐姐报我姐姐的恩，我知道，你一直在阻止五娘姐姐救我。”
小雨看着林文英，咬牙大声道：“我是个可怜人，算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做那种低贱的人。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忍心你的女儿去做那种人吗？”
林文英气得直发抖，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来，却没个发泄的地方：“我们哪是不想救你？你自己瞧瞧，黎太太这气冲冲的样子，这事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吗？”
林文慧也道：“小雨，你先回去，我们今夜便商议出法子来，明日到黎府去和黎太太商量如何办。”
“不，我不回去！”小雨叫道，瑟缩着身子直往五娘的身后躲，拉着五娘的手就哭，“五娘姐姐，你答应要帮我的，你快拿出钱来给太太，我是死也不回去的！”
“你们若肯拿钱买下小雨也行，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整整三百两。”听见小雨大嚷着不回去，黎太太也不生气，只是冷笑道。
“三百两？”林文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这么个小娘子……这么多钱，还说不多？”
“瞧你们是良善之家，我才只要三百两的，若是卖到那种地方去，我可是要五百两的。”黎太太撇嘴道。
“水小雨在我们家吃住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们家，她早饿死了。只要三百两，算是便宜她了。”黎家的大姑娘黎元娘长相酷似黎太太，说话的语气也像黎太太般尖利，毫不客气。
“我们现在拿不出三百两。”五娘对小雨无奈叹气道，“就是三十两我们都拿不出。”
水小雨瞪着眼睛看着五娘，一双眸子因晕染了水汽，更显得朦胧、秀丽：“可是，五娘姐姐，你说了要报我姐姐的恩的，你不能见死不救，你要想法子救我。”
林文慧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不耐之色，只觉得小雨有些不对。
但小雨的境遇可怜，一时又不知如何反驳她的话，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文英却冷笑道：“水小雨姑娘，这恩么，有大有小。你还未弄明白你姐姐到底给了我们家五娘多大的恩，就口口声声地要我们报恩，开口就是出钱，闭口就是想法子，你怎么就不替我们考虑考虑呢？难道要我们卖儿卖女卖房子报你姐姐的恩你才满意？”
“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水小雨一脸困惑地对林文英道，声音却小了很多。
林文英不由得气笑了：“还以为小雨姑娘天真不知事，难得你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那黎家对你有大恩，你又为何不肯报黎家的恩呢？”
黎太太也笑了起来：“林娘子，你不知小雨因长得漂亮，心比一般的小娘子都高，若不是她打我儿子的主意，我也不会狠心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
“你说什么，太太！”小雨既惊讶又悲伤地看着黎太太，“平哥儿才九岁，比我小三岁呢，我怎会打他的主意？我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吗？”
“你是不是不知廉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每次和平哥儿单独在一块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还要平哥儿对你好，不许纳妾什么的。你说你对平哥儿说这些，你打的什么主意？”黎太太冷冷地对小雨道。
小雨脸色煞白，直着眼睛看着平哥儿。
是说过这些话，但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时候自己多大，平哥儿多大？
那都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时的玩笑话，且原话也不是那样的啊！
平哥儿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小雨。
小雨长得那么好看，每次看到小雨平哥儿都不想移开眼睛，平哥儿很想要小雨做媳妇儿。
可母亲总是一副不喜欢小雨的样子，还老是说小雨轻浮，不安于室，不是个好的。
平哥儿从小就怕母亲，他不敢告诉母亲自己的心意，便把和小雨小时候玩过家家时的玩笑话添油加醋，告诉母亲，希望母亲能成全自己。
谁知适得其反，母亲反而更不喜欢小雨了。
平哥儿哪里知道黎太太压根儿不会把小雨留在黎家。
一是女性天生的嫉妒心作怪，越觉得小雨美，就越想毁坏那份美。
二是随着小雨年龄的增长，越发的俊俏，黎老爷看小雨的目光就越发地不同。
黎太太可是和黎老爷的小妾斗过的。
虽说两个小妾都被斗败了，儿女都是黎太太生的，小妾也都被发卖了，可过程却令黎太太很不愉快。
要不是如今家境大不如前，黎老爷还想着要再纳妾呢！
黎老爷可是不止一次提过小雨已经十二了，越发地好看了。还找出了好几个理由，不同意卖小雨。
若不是黎老爷的丑态，黎太太也不是那么着急要卖小雨的。
她是掌家之人，心里有数，虽说家里收入不如以前了，可也还没到无钱给小儿子看郎中的地步。
听了黎太太的一番话，林文慧复杂地看着小雨，林文英看小雨的目光却越发带了一丝不屑。
二丫有些目瞪口呆，古人也太早熟了点。
姜奕同情地看了小雨几眼，心里更是鄙视黎家的平哥儿，那么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也只有黎太太拿着当个宝。
还看不上小雨，殊不知她儿子连给小雨提鞋都不配。
五娘握了握小雨冰凉的手，安慰地对她一笑，道：“你还小呢，就算说了些什么也不能当真，那都是些玩笑话。”
不说看水姨娘的面子，五娘心里也只把小雨看做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谁也不想一生就这么被黎家给葬送了。
何况她还长得那么漂亮，对未来她比一般的女孩子有更多的憧憬……为了摆脱做风尘女子的命运，她连陶老爷那样渺茫的希望都不放弃……五娘心里想。
她很同情小雨，没有厌烦过小雨的挟恩求报。
“五娘姐姐……”小雨的泪珠儿扑啦啦地滚落下来，拉着五娘的手，哽咽不成声。
“你自己还是个小娘子呢，莫非你能拿出三百两银子买下这个丫头不成？”黎太太不耐烦看小雨和五娘的姐妹情深，对五娘冷笑道。
“拿不出！”林文英十分干脆地道，“所以请黎太太您先带着小雨回去，我们商议了再来找您谈。”
“太太，我姐姐是五娘姐姐的恩人，她一定会想法子筹到钱的。那个学堂就是五娘姐姐他们家的，他们只要卖了学堂就有钱了。所以太太您一定不要急着卖我，千万别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算您积德了。”小雨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地求黎太太道。
黎太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对林文英道：“你瞧，你瞧，我所以不喜欢她就是这个原因。这个贱……丫头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满脑子的自以为是。为了她自己，把全天下的事都安排好了。我最讨厌她的就是这点！”
黎太太看得出林文英也不喜欢小雨，便只和林文英说小雨的不是，对五娘、林文慧、姜奕几个却是眼风都不屑给一个。
黎太太平生最恨不自量力，又喜欢当“圣母”的人。
林文英尴尬地笑笑。
“太太看不惯我，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太您再不喜欢我，也别把我往火坑里送啊！”小雨凄厉地哭着，模样很是悲惨。
“娘！”平哥儿忍不住哀求地看向黎太太。
黎太太眼风一扫，平哥儿立刻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姐姐。
“平哥儿，你想想自己的身份！”黎大姑娘却厉声呵斥道，“别说出、做出令黎家蒙羞的话，小心被罚跪祠堂。”
平哥儿不吭声了，一脸同情地看着小雨哭哭啼啼地跟在母亲身后，万般不情愿地回家。
黎太太终于把小雨带走了。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是一脸的为难。
小雨的事该如何解决呢？不管她吧，五娘能够带着小题回来，水姨娘是立了大功的，五娘又答应过水姨娘要照应水小雨。
而且，那么娇俏、漂亮的一个小娘子眼睁睁地看着被迫流落风尘，也于心不忍。
可管她吧，又去哪里筹那三百两银子？
大家都没心思吃晚饭，皱着眉头想法子。
阿紫和阿碧把饭堂的事忙完了，两人说说笑笑地回来，就看见只有东哥儿一个人在高高兴兴地咿咿呀呀，其余的人均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怎么啦？大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阿紫抱过向自己扑过来的东哥儿，有些担忧地问林文英。
阿碧话少寡言，只是看着五娘，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惶。
阿碧向来胆子小，这两年经历的事又多，有些惊弓之鸟了。
林文英还在酌词回答阿紫，姜福之和柯先生回来了：“文英，我打算辞了酒楼的事，专心打理学堂这边了。”姜福之高兴道。
“是呀，姐夫两边忙，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柯先生和姜福之都未发现大家的异样，柯先生解释道，“我和姐夫算过账了，下个月我们除去各项开支，会有盈余了。我们的饭堂和寄宿处人越来越多，大姐和二姐也要到饭堂去帮忙了。”
姜福之和柯先生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一点也未发觉大家的笑容有些勉强。
五娘咬了半天唇，方开口道：“大姨父，三姨父，我给家里添麻烦了。”
林文英拍拍五娘的手，示意大家并未怪她，把水小雨的事说给了姜福之和柯先生听。
姜福之和柯先生毫无例外地一起加入了皱眉头的行列。
二丫道：“那三百两银子可不可以分期付款呢？”
大家均是一愣：“何为分期付款？”
五娘暗暗瞪了二丫一眼，解释道：“就是每个月付一定的银子给黎太太，直到把银子付完为止。”
“哦，就是带息还账啊！这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黎太太的利息肯定很高，利滚利的，学堂的收益跟不上，只怕我们还不起。”姜福之道。
“那，能不能去找袁县令帮帮忙？黎家逼良为娼，毕竟是不对的。”柯先生和袁县令经常在一块说文谈诗的，关系还不错，想着厚颜去找袁县令想想法子。
“这是最牢靠的法子。”林文英道，“只是委屈三妹夫了。我知道要你们读书人开口求人比让你们写文章难多了。”
五娘忙起身，向着柯先生一拜：“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感谢三姨父。”
柯先生看了一眼阿紫。
阿紫忙放下东哥，上前来扶五娘：“大姑娘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为啥谢来谢去的，这不是生分了吗？”
二丫有些想哭。
前世她也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不知她的离开，会让家里的人有多伤心。
这一世幸亏遇到了五娘……二丫感激地看了五娘一眼，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绝不负五娘这个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