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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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辛邴纶那儿得不到娘和姨妈他们的确切消息,丫环们的版本又太多,五娘只有打水姨娘的主意。
五娘画了一幅《雨荷图》送给水姨娘,借着送画的名义找到了水姨娘,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
其实五娘最拿手的还是写字。
不过五娘的字写得太好,怕引起辛邴纶的注意。
“细节决定成败”,五娘一直很信奉这句话。
水姨娘接过画,很是高兴的样子,笑道:“我知你一片孝心。对姨娘你不要过于小心,还送什么画?不过,这画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小雨也喜欢画画,虽然没有五娘画得好,但小雨没事便在地下、墙上涂涂抹抹的样子总是不时出现在水清清的脑海里。
五娘松了一口气。
果然,第二日辛邴纶到衙门里去了后,水姨娘便来找五娘了。
“我帮你打听出来了,消息不是很坏。”水姨娘的眸子里全是真诚的关切,使得她的美丽更添几分光彩,“你娘和姨妈他们趁那夜混乱,天一亮便出了城,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也好,至少能躲过那些匪徒们的报复了。”
五娘心里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噔”地一下落了地。
在纸条上五娘已经和娘他们说好了的,不能再留在泗水县了,若能出城,便装作难民,往玉河县逃。
五娘若能带着小题逃出去,便在玉河县汇合。
五娘本来还打算走正常路线,通过官府把小题和自己要回来,可阴狠的辛邴纶竟动了杀心。
再傻傻地等着官府做主,怕是只能到阎王那里去讨公道了。
娘他们暂时安全,现在便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和小题如何逃出去了,五娘心里盘算着。
笑着送水姨娘出去,一转身,却见小题两眼炯炯地看着自己:“姐姐,娘他们怎么啦?”
“没什么,娘他们都好好的,小题你要快点好起来,姐姐带你去看娘。”五娘道。
小题才五岁多,六岁未到,有些事情五娘要等小题长大了再告诉他。
“那莞莞为什么说娘死了,没了!”小题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姐姐,我再也看不到娘了吗?还有香梅姐姐,奕哥哥、宇哥哥他们我都看不到了吗?”
“别听莞莞胡说,”五娘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话,都是骗人的。”
“谁说我胡说了,林娘子他们的确是……”莞莞走了进来,高声辩解,见五娘两眼冒火地看着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的确是……没了嘛!”
明知莞莞说的是众多版本中的一个,其实是胡乱猜测的话,五娘的心却还似被刀扎了一般地疼。
“滚!”五娘冷着脸,从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
莞莞撇撇嘴,胡乱行了个礼,出去了。
因小题已好了一些,辛邴纶又答应了五娘亲自照顾他,小题便又搬回了小院住。
许芸娘被辛邴纶责骂了一顿,说她对小题不上心,不然怎么会只派了一个丫环给小题使唤。
于是小院里立马除了莞莞,又多了两个丫环良辰、美景服侍小题。
若五娘不吭声,莞莞便俨然成了“总管”,指手画脚地吩咐良辰这,吩咐美景那的。
良辰、美景十分不忿莞莞。
但因莞莞得了许芸娘的亲睐,两人也不敢如何,只是背地里骂骂,解解气。
过了几日,小题已大好了,夜深人静,几个丫环均已熟睡的时候,五娘便摇醒了小题,轻声问他那天掉进池塘的事。
小题终究还小,含含糊糊地说不清,但眼泪汪汪地向五娘保证,他没有贪玩,去靠近池塘边。
小题说他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醒来就看见姐姐在哭了……
“那那天你为何不告诉爹爹你被撞了一下呢?”五娘问。
“爹爹的样子好凶,我不敢说。”才五岁多的小题已懂得察言观色了。
小题定是被人所害。
可辛邴纶已认定小题是自己掉进池塘的,五娘在辛宅又无人手,根本没法子查,只好按捺住愤恨,装作不知情。
转眼便快到七夕节了。
这日水姨娘突然来找五娘画画,说是一直没怀上孩子,想要五娘画一副送子观音图,早晚拜拜,看能不能得偿心愿。
五娘有些诧异地笑笑。
前世五娘学过水墨画,但大多学的是画景,很少涉及人物,更别提观音了。
“不要紧,你什么时候画好都行,我不急。”水姨娘抿唇笑道,“不过我们得商量一下画个什么样子的观音,是坐着的呢,还是站着的?手里拈花呢,还是拿杨柳净瓶?”
见水姨娘坐了下来,五娘眨眨眼睛,赶紧吩咐良辰、美景去烧水泡茶。
往日水姨娘来了,总是说几句话便走,不让五娘吩咐泡茶。
五娘的三个丫环都难使唤,水姨娘是知道的。
“莞莞,晒在外面的衣裙该收回来了。那些绸缎不经晒,再晒便没法穿了。”五娘吩咐莞莞去收衣服。
“一向是美景收衣服的,日头那么大,要我去收!”莞莞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那你去烧水泡茶,让美景去收衣服。”五娘淡淡地道。
莞莞鼻子里哼了一声,拉长了一张脸出去了。
丫环们再难使唤,不过是给点脸子瞧瞧,事情做得慢点,差点,有了题少爷在这儿,她们也不敢耍性子不干。
五娘若让小题到辛邴纶面前去说点儿什么,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
“姨娘,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五娘微笑道。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怎么这么灵呢!”水姨娘笑着摸了摸五娘的头。
昨天和水姨娘聊天的时候,五娘才告诉水姨娘她不会画仕女什么的人物画,只有荷花还差强人意。
今日水姨娘便巴巴地来找五娘画什么观音,还要商量商量如何画,肯定是有话要私下里和五娘说。
“五娘,你愿意去京城给一个……年纪比你爹爹还大的人做妾吗?”水姨娘正色问道。
“是那个什么禹尚书吗?”五娘的心不由得一跳,也不隐瞒水姨娘自己已知情了。
为这事五娘已经好几晚睡不着了,可又不敢去打听。
自从林文慧他们逃脱后,辛邴纶的疑心越来越重,五娘一点端疑都不敢露。
“五娘你可不能学王姑娘,被荣华富贵迷了眼,那,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若去了,还不知能不能……留得性命……”水姨娘一脸焦急,却又不敢狠劝五娘,说话便有些吞吞吐吐的。
五娘不由得眼眶一热:“我知姨娘是真心对我好,我是不愿去京城的,可我……可我……”
“不愿去就好,姨娘有法子帮你。五娘你听我说,七夕那天……”水姨娘附在五娘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五娘泪盈于睫,纳头便拜:“姨娘救我于水火中,五娘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定报姨娘大恩。”
“快起来,别给人看到了。”水姨娘忙扶起五娘,“报恩倒不必了,只是姨娘劝你一句,你不要怪你爹爹,他有恩于我,又是你的亲身父亲,你原谅他也是,也是太想往上升……”
五娘点头,心里却冷笑,辛邴纶竟然想杀了林文慧及林文英两家。又不顾自己的死活,只想拿女儿去换权势,自己若是原谅了他,有何面目去见娘和姨妈他们?
水姨娘走后一会儿,小题午睡醒来了,五娘带着他正在学写字,王嫣然进来了,一脸的愤恨:“辛五娘,凭什么好处都得让给你啊?明明爹爹说好了让我去京城的,为何换做是你去了?你在爹爹面前使了什么巧,还是去求了那个狐狸精?”
有了水姨娘,辛邴纶极少进姜丽娘的屋。
姜丽娘又妒又恨,背地里总是称水姨娘狐狸精。
王嫣然仗着未出阁,还是娇客,只要辛邴纶不在,连当面也叫水姨娘狐狸精。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你去问爹爹不就明白了吗,来我这儿吵吵囔囔的算什么?”五娘故意有些得意地回道,“京城里的荣华富贵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五娘就是要通过王嫣然的嘴,让大家都以为她和王嫣然一样,也向往京城的繁华,以打消辛邴纶的疑心。
王嫣然冲五娘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她也知道找五娘吵架也不能改变辛邴纶的主意,只是来发发心里的怨气罢了。
没两日七夕节便到了,这是大周朝十分重视的一个节日。
所有未出阁的小娘子,都会在家人的陪伴下,到庙会上去逛逛。
这一日,民间和官府都还会举办各种形式的比赛,不管是貌美的,还是手巧的,只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都能在这一日引人注目,大放光彩。
辛府有两个小娘子,王嫣然和五娘,这二人先不论手巧不巧,至少相貌都是上等的。
平日里辛邴纶就没少听同僚的夸赞,今日他打算着要收获更多的羡慕,一早就催五娘和王嫣然赶紧打扮。
“带上小题吗?”五娘一脸恳求地问辛邴纶。
小题牵着五娘的裙子,睁着圆润湿濡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辛邴纶。
“带上也行,不过你要看好了弟弟。若出任何一丁点意外,仔细你的皮。”辛邴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
辛邴纶,五个姨娘,加上五娘、小题和王嫣然,还有一串丫环、婆子跟着,一大群人出了辛府。
等这行人走远后,辛府旁闪出了两个乞丐模样的男子。
“哥,是那个……那个……”一个年轻点的又黑又瘦的男子激动道。
“住嘴,我又没瞎,我看见了,是那个小贱人。”一个嘴歪腿瘸的男子咬牙道,“快半年了,这小贱人终于出府了,快,跟上,今日我定要找机会和她‘谈谈心’。”
两人左右看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下了车,走一小段路便到了热闹至极的庙会上。
五个姨娘个个别有风情,尤其水姨娘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两个小娘子虽还未长成,却也是冰肌玉骨,红颜乌发,十分漂亮。
就连那个小小的孩童也是粉妆玉琢的引人注目。
这行人在庙会上一露面,便博得了阵阵赞叹。
辛邴纶翘着嘴角,不由得洋洋得意。
庙会上摩肩接踵,大群人走着不太方便,不多时辛府里的人便自发分成了好几路。
辛邴纶带着水姨娘,姜丽娘带着王嫣然跟着。
那两个姨娘自是一路。
许芸娘瞟到了邹祺、邹礼两弟兄若即若离地跟着自己,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经意”间,便自己成了一路。
“五娘,带着弟弟跟着爹爹和姨娘,别乱走,庙会上拐子很多的。”辛邴纶板着脸吩咐道。
五娘牵着小题,很是乖巧地点头答是。
辛邴纶满意地点点头。
水姨娘眨眨眼,也道:“五娘,要跟上啊,这庙会上人多,一晃神,便难以找到人的。若是一时看不到我们,一定要在原地等着我们回来找你们,可别乱跑喔!”
“知道了,姨娘,我会带着小题跟着你和爹爹的。”五娘也冲水姨娘眨眨眼。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进晚食的时候。
今日辛邴纶赚足了羡慕的眼神,心情大好,包下了得月楼的一个雅间,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用餐。
许芸娘是最后一个赶到得月楼的,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五娘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也有些心神不宁。
晚饭过后,街道上越发地热闹了。
七夕,七夕,晚夕时分才更有情趣。
何况,老天作美,月亮虽只有半圆,却也是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更是平添了几分浪漫。
水姨娘和五娘商定的法子是晚饭后,趁着人多热闹,五娘装作和众人走散,到水姨娘安排好的人家去住几晚,过几日再回府。
到时候就说自己病了,几日高烧不退,才没法子及时回府。
七月初八一早,去京城的马车就得出发,不然就会耽误给禹尚书拜寿的时辰。就算去找五娘,马车顶多也只能等一天。
不过,看看正香甜进食的小题,五娘暗暗捏了捏拳头,她可没打算一个人走。而且,走了,她和小题也不会再回来。
水姨娘还是天真了点。
既然辛邴纶存了用五娘换权势的心,这次没把五娘送出去,下次五娘还能再躲起来?
只是,今日莞莞太可恨了点。
辛邴纶只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了几句,要她看好小少爷,她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小题的身边,连小题上茅厕也候在外面。
五娘想带着小题悄无声息地离开,还真是很难。
饭后,辛邴纶不许大家再分开,带着一大群人饶有兴致地逛着街市,五娘更是心急了。
人多眼杂,自己想带着小题装作被走散的样子离开更难了,何况还有个莞莞一眼不眨地看着小题。
明月虽亮,街市上的花灯更是照得街上恍如白昼,五娘心里哀叹了一声。
水姨娘不动声色地走到五娘身边,暗暗捏了五娘一把,示意五娘把小题交给她,五娘找机会走人。
五娘微微摇头,水姨娘不由得面露焦急之色。
几个衙役向辛邴纶走来:“大人,城外破庙里发现一具男尸,有人状告,状告大人的妾室和本桩人命案有关,大人您看……”
“何人告状,告的是本官的哪个妾室?”辛邴纶的好心情飞到了九霄云外,厉声问道,“城外破庙里的男尸又是谁?”
“这个,还请大人移步,男尸已送到了衙门里。告状的人是一路嚷着到县衙敲鼓鸣冤的,如今衙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是县令大人要属下来找寻大人的……”衙役面带尴尬地说道。
言下之意,如不是告状之人大张旗鼓的引起了民众注意,此事已被压下来了。
辛邴纶的几个姨娘均是面面相觑。
汪、黄二人既惊讶又有些害怕。
水姨娘有些担忧地看着许芸娘。
今日只有许芸娘有些异常,命案多半与她有关。
姜丽娘早就发现邹祺和邹礼跟踪许芸娘了,一直等着看热闹,这会儿幸灾乐祸地看着许芸娘,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若不是忌讳辛邴纶,她早笑出声来了。
王嫣然有些茫然地看看姜丽娘,又看看许芸娘,再看看辛邴纶,气愤的目光又投到了五娘身上。
命案纵然引起她好奇,但明日去京城的可还是五娘,不是她。
许芸娘强作镇定,可隐藏在长袖下微微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