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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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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未下山,辛家的两个男仆便催了好几次回府了。

五娘无奈,带着小题,在林文慧、林文英几个的泪眼中登上了车。

小秀很是跑了几趟茅厕,虽是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吭声,静静地坐在一旁。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许芸娘怎么问,都道只看见五娘和林娘子哭,其余的什么话都不说。

果然一回府,许芸娘便把小秀叫了去,问五娘在林家一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小秀便回道只是哭。

许芸娘撇撇嘴,一脸的不相信:“那个丫头向来刁钻古怪,她费尽心思回去一趟就只是去哭,不可能!”

小秀低着头,无论许芸娘如何反复问,都回道只看见五娘哭。

“这就奇怪了,难道那丫头长大了,反而变傻了不成?”许芸娘自语道,“我不是把她看得太高了吧,终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在辛家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许芸娘派了一个牙尖嘴利,名叫莞莞的丫环给五娘使唤。

莞莞不但嘴巴多,而且是个势利眼。知道老爷看重的是小少爷,对姑娘只是表面功夫,便对五娘的话阳奉阴违。但对有管家大权的许芸娘却是巴结讨好得很。

许芸娘要知道五娘的日常言行,莞莞便连五娘上几次茅厕都记下来,告诉许芸娘。

五娘十分讨厌莞莞,小题也不喜欢她。

五娘暗地里数着阿紫生产的日子,只盼着柯先生能顺利到达京城,柳大人早日来接走自己姐弟俩。

辛府有个小小的花园,五娘从不许小题去花园玩,除非是她在一旁看着。

花园里有个小小的池塘,水不是很深,但要淹死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却是绰绰有余。

“五娘,这么好的天气,带着你弟弟出来玩玩吧!不然爹又说我不肯和你们交好了。”王嫣然撅着嘴,对五娘嚷道。

隔三差五的,王嫣然会过来,叫五娘到园子里去走走。

五娘从来不理她,林题却是一脸的期望。

终究是小孩子,玩耍是天性。

五娘怕出意外,对辛宅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除了去辛邴纶的书房,辛邴纶抽空教小题念书,小题几乎整日被她关在房里。

王嫣然在辛邴纶面前提过多次五娘不许小题和她玩。

许芸娘也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五娘很是戒备她们几个姨娘,从不许小题和她们接近。

辛邴纶对五娘更不满了。

若不是想着禹尚书生日时要把五娘献上去,再加上五娘每日早晚都会带着小题到他面前请安,他早就令许芸娘把小题接过去养了。

等五娘进了禹府,侯门一入深如海,连见小题一面都难,看她还怎么“戒备”?

“我们姑娘可不敢带着小少爷出去,她怕别人害小少爷呢!”莞莞一脸“真诚”地“帮”五娘说话。

“闭嘴!”五娘沉声呵斥道。

莞莞撇撇嘴,不说话了,只是眼睛却是不安分地瞟着王嫣然。

这次王姑娘肯定又要去告状的,姑娘是被呵斥几句,还是又被罚不许吃饭呢?

要是被罚不许吃饭,小少爷肯定又要饿着肚子省下饭菜给姑娘吃了。

“哼!我这就告诉爹去。”王嫣然果然尖声道,“难怪总不肯让弟弟出来玩,却原来怕我害死他。”

一路走,一路嚷,王嫣然跑到了辛邴纶的书房去告状。

辛邴纶的脸几乎能沉出水来:“来人,把五娘叫到书房来。”

心情正是很不好的时候,三个月了,到处都找遍了,还没有找到金小透和香梅的尸体,恐怕他们俩已经逃走了。

一想到十拿九稳的事竟出了岔子,肯定会被禹尚书责骂不会办事,所有的好处都落了空不说,还会被禹尚书不喜,辛邴纶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难受。

如果金小透没死,那找谁来顶缸那一万两被贪的赈灾银子呢?

如果不让金小透顶缸,又怎么能把柳煜牵扯进这个贪污赈灾银的案子中来呢?

玉河县糟了灾,朝廷下令六个州县免除当年的赋税,直接把征集到的银子当作赈灾银送往玉河。

有了禹尚书撑腰,辛邴纶采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比其他县都提前了好些时日,顺利地按要求征集到了五万两赈灾银。

禹尚书指示辛邴纶和尹县令,他要一万两,还暗地里许诺了辛邴纶任职期满后一个知府之职。

才一万两,而且还是公家的一万两,就能得到一个知府之位,辛邴纶简直乐坏了。

不过禹尚书还有一个要求,这事通过金县尉,要把柳煜牵扯进来。

经过深思熟虑,辛邴纶决定一箭两雕,利用这件事,把儿子也弄到手。

通过商议,辛邴纶负责设计金小透,给金小透下套。

尹县令负责派人追杀金小透。

辛邴纶先放低了姿态,和金小透交好,时常请他喝酒。

那日,他叫林文慧带儿子来“拜访”自己,故意没派人去“请”林文慧,就是给个机会让林文慧找人去给金小透报信。

不出所料,果然是香梅去给金小透报信。

金小透对香梅有意思是整个县衙都知道的“秘密”。

辛邴纶让喝了加料酒的金小透亲眼看见,香梅被劫持上了一辆马车……金小透也如他所愿,什么都不顾地追了上去……

可金小透和香梅没有如他所愿地死去!

只有死人才不能替自己辩解!可金小透没死,不知在哪儿躲着,等着指出自己布局的破绽……

禹尚书早就说了的,柳煜不是好对付的。

可若金小透死了,柳煜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在辛邴纶一手把持的泗水县,把赈灾银子的事弄得清清楚楚,只有等着背黑锅。

可金小透还活着。

金小透对赈灾银子的事可是心里有一本帐的。

而且银子是在金小透失踪后才被“贪污”的。

金小透失踪前辛邴纶实在没法子那么快做手脚,且金小透在县衙里也不那么方便做手脚。

银子在金小透失踪前可还有整整五万两。

金小透若没死,肯定在哪儿呆着,又怎能回到泗水县来贪银子?

只有他死了,拖上一点时间再公布他的死讯,才能顺理成章地把贪污罪安到他头上,银子的去向又能来个死无对证……

唉,现在找不到金小透的尸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虽说是尹县令误了事,没有杀了金小透,可明面上赈灾这件事一直是自己在负责的。

出了事,尹县令完全可以把自己推出去顶缸的。

正是心乱如麻,焦急又恼怒的时候,王嫣然又来告状,辛邴纶心里真是一个字,烦!两个字,很烦!三个字,烦死了!

这时,五娘牵着林题来到了书房。

“我不知你心里竟有那么龌龊的想法,本官这府里除了你,竟是个个都要害我的儿子!”

辛邴纶面带讥诮,指着五娘,恨声道:“今日你就跪在这里反省一日,让嫣儿带题儿一日,我看谁会害他?”

五娘心里大急,但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泗水县县令不管事,辛邴纶虽是县丞,却独揽大权,又有尚书大人撑腰,他日益志得意满,刚愎自用。

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

只有不吭声,才能稍稍让辛邴纶降下一点怒火。

五娘跪在书房里,看着小题跟着王嫣然出去,心里一个劲地求菩萨保佑小题,安安全全地度过这一日。

可惜菩萨并没有听见五娘的祈祷。

已是下午了,五娘从早上跪到现在,水米没沾牙,早已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小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不自在的王嫣然。

“姐姐,你饿不饿?”小题关切地问五娘。

见到了小题,五娘眼睛一亮,立刻觉得有了精神:“不饿,姐姐不饿,只要小题乖乖的没事,姐姐就什么事都没有。”

“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一天不吃饭会不饿?”王嫣然撇撇嘴。

“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小题道。

没等五娘叫他别去,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你叫喜鹊快跟着去看看。”五娘有气无力地催王嫣然。

喜鹊是王嫣然的丫环。

喜鹊原本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在王嫣然身边仅仅只短短半个月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遭了霜的叶子,整日里畏缩缩的。跟在王嫣然后面,若不是偶尔喘气声大点,几乎没有存在感。

“你不是怕我害他吗?我干嘛要我的丫环跟着他!”王嫣然没好气地回道。

“算我求你了。你答应爹爹带小题的,若他有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五娘道。

王嫣然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磨磨蹭蹭地要喜鹊给她整理整理衣服,又要喜鹊给她抿抿头发,还让喜鹊上了杯茶。

她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见五娘急得几乎要暴走了,才不紧不慢地吩咐喜鹊去看看小少爷。

喜鹊才出门,就被疾跑过来的小秀撞了一下。

王嫣然正要发火,却听见小秀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喊道:“老,老爷呢?少爷,少爷掉进池塘里去了!”

喜鹊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王嫣然愣住了。

五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飞也似的往小花园跑去。

小题已经被捞了上来。

他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眼睛紧闭着,手里还死死捏着一个馒头。

“小题!”五娘直直地跪下来,扑在了小题的身边,膝盖瞬间渗出血丝来,可她没感觉到一丁点疼痛。

“我不能慌,不能慌,小题应该还有救。”五娘强忍住刀扎似的心疼,竭力把自己的惶恐、害怕、悲愤压制下去,擦了把眼泪,伏在小题的胸口,仔细地听小题还有没有心跳。

没有听到心跳!五娘的心又是一沉,铺天盖地般的悲伤几乎把她淹没。

但没有听到心跳也不意味着没救。

五娘咬着唇,拼命地掐自己的手心,一定要冷静,冷静,回想一下前世学过的溺水急救知识,一定,一定要把小题救回来。

“五娘,你在干什么?题儿虽然没了,你也不能自己掐自己啊!”第一个赶来的许芸娘装模作样地擦着眼泪,去拉五娘。

五娘正在争分夺秒地回想急救方法,许芸娘一拉,五娘被打断了思路,又气又急,不假思索,给了许芸娘一巴掌,打开了许芸娘的手。

“五娘她疯了!”许芸娘指着五娘,大喊起来。

“谁再故意耽误我救弟弟,我便认为是谁害死了小题。”五娘一边狠狠地道,一边开始对小题实施急救。

许芸娘还想去拉五娘的手缩了回去。

看情形人已经没救了,五娘才多大,懂得什么,还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不成?没的去担一个害人的名声!

心跳暂时停止者要进行胸外心脏按摩。五娘一边回想着,一边把小题仰卧在一块平展的石头上,让他的头稍低后仰着。

五娘的右手掌平放在小题的胸骨下段,左手放在右手背上,借自己身体的重量缓缓下压。

不能太用力,不然会骨折,五娘心里提醒着自己,要将胸骨压下四厘米左右,然后松手腕,使胸骨复原。

要反复有节奏地进行,不能放弃。

五娘边实施急救,边在心里狂呼着:“小题,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你若不在了,娘怎么办?她一定会疯掉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五娘泪流面满地压着小题的胸骨,小题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五娘又马上给小题做人工呼吸……

黄姨娘、汪姨娘、水姨娘也赶过来了,既惊讶又好奇地看着五娘救林题,均未吭声。

今日逢十五,姜丽娘又去庙里拜送子观音去了,不在府里。

王嫣然心情很是复杂地看着刚才还会说会跳的林题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一会儿想,五娘能救活他也好,不然自己肯定逃不脱责罚。

一会儿又想起娘说的,五娘为什么那么护着小题,是因为小题长大后就是五娘的依靠。

小题没了,五娘也就没了依靠了……那还是救不活的好……

辛邴纶也闻讯赶了过来,一见题儿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儿,五娘正在按摩他的胸部,还嘴对嘴地去亲题儿,顿时怒不可遏:“孽障,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滚开,伤风败俗的东西!”

五娘置若罔闻,还在一下又一下地给小题做心脏按摩,间或做人工呼吸。

“你个扫把星!”辛邴纶一脚向五娘踢去,“定是你克了题儿,才害得题儿落水。”

水姨娘一把抱住了辛邴纶,辛邴纶的脚偏了,没有踢中五娘。

正在这时,小题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姐,姐姐……给,给你馒头。”他费力地把馒头送到惊喜万分的五娘嘴边。

刚从鬼门关逃生回来的小题心里只记挂着姐姐的肚子饿,死也不松开手里的馒头……

五娘一把抱住小题,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累又饿,松了一口气,心力交瘁的五娘昏了过去……

已是月上柳梢头了,五娘才悠悠醒来。

四周没有一个人,连灯都没点。

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五娘只觉得胃里像被火灼一般难受,不由得弱弱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你醒啦!”一个清柔、甜美,极是好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即,灯被点亮了,令五娘意想不到的水姨娘出现在眼前。

顾不得奇怪水姨娘怎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五娘舔舔干涩得开裂的嘴唇,问道:“姨娘,可有吃的?我饿坏了。”

“早备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呢!”水姨娘抿唇一笑,在灯下如同水仙绽放,五娘不由得怔怔地看着,一时忘了肚里饥饿得紧。

难怪古人说秀色可餐!

一连喝了两碗粥,五娘肚里有了食,人也精神了许多,掀了被子就要去看小题。

“别急,题儿没事,郎中来看过了,你爹爹又亲自在照看他,你先照管好自己再说。”水姨娘柔声道。

“谢谢姨娘出手相救,要不是姨娘……”回想起下午那一幕,五娘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小题出事了,辛邴纶不问负责照管小题的王嫣然,不问小题为何会掉进池塘里,竟是认定跪在书房里的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这是有多恨自己的女儿啊!

既是如此的恨自己,为何又要巴巴地想法子把自己留在辛府里?

想到这里,五娘看了一眼水姨娘,试探问道:“姨娘,你也知爹爹十分不喜五娘,可为何又要留五娘在府里呢?”

“五娘,你错挂你爹爹了。今日他是又急又怒才发火于你的,你可别多想,没的添病。”水姨娘笑道。

五娘喝了粥,水姨娘又陪着说了会子话,见五娘渐渐精神不支,便告辞离去。

水姨娘去后,便再无一人来探望五娘。

小题那里已经有三四个丫环在服侍,莞莞也还留在了那边,早忘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五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房里。

第二日,五娘便有些发烧。

五娘强撑着起了床,自己到厨房吩咐厨娘烧了姜汤,放了红糖,很是喝了几碗,觉得好了许多,便来到了辛邴纶的房前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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