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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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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辛邴纶到泗水任县丞已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县衙旁新买的宅子里,从未找过林文慧的麻烦。

对金小透也是恭恭敬敬的,还总是请金小透喝酒,向金小透赔礼,道是以前让金大人受了委屈。

金小透觉得辛邴纶是怕了自己了,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再看辛邴纶也不觉得像以前那样不顺眼了。

这日一早,辛邴纶又请金小透喝酒。

金小透觉得这日的酒格外地醉人,他貌似还未喝几口,就有了几分熏然。

再多喝几口,金小透竟有些站立不住,头昏眼花地被辛邴纶安排的人扶了回去……

这日中午,林文慧和五娘俩人正在房中说着话,阿碧进来禀告道,有个辛大人派人送了个口信来,要奶奶带着题少爷立刻到县衙去拜访县丞大人。

林文慧的脸马上变得雪白。

五娘捏了捏拳道:“娘,我们带着小题去。不过我们得先通知金大人,让他护着,免得辛邴纶仗势强抢小题。”

林文慧想了想,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林文慧带着五娘和林题前去“拜访”辛邴纶,香梅也跟了去。

柯先生道:“今日正逢休沐,姜奕几个在家温书,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也可和那个辛大人辩论辩论。”

五娘不由得苦笑。

经过那个江洋大盗的事,辛邴纶的为人,可说是路人皆知了。

如果他是个可以辩论辩论的人,那林文英和姜福之都会跟了去“拜访”他了。

“谢谢柯先生。”五娘道,“家里只留下阿碧和先生娘子,我们也不放心啊!”

柯先生也苦笑。

就算辛邴纶肯和自己辩论,自己站在什么立场去和他说理呢?

林文慧却不以为然:“辛邴纶想在我面前炫耀一下他当官了不打紧,若是想抢走题儿我可不答应。”

五娘摇摇头:“娘,现在的辛大人可和以前大为不同了,我们可得小心点,不能掉以轻心。”

林文慧点头,仍是不以为意,五娘暗暗担心。

一路往县衙走去,见到五娘和林题的人无不羡慕林文慧有一对好儿女。

五娘已有十一岁了,娉娉婷婷的,正是差不多豆蔻梢头的年纪,琼鼻红唇,白肤黑发,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般清丽可人。

林题已快五岁了。

小小男子汉逞能,不许娘抱,要姐姐牵着走。

圆滚滚的小短腿十分得意地用力踏在地上,黑乌乌的两只眼睛,睫毛似两把扇子扑棱棱的,红艳艳的小嘴向上翘着,一张粉妆玉琢的脸上漩起两个小酒窝,让人见了恨不得抱着亲上两口。

偏林题的嘴巴又十分甜,见了熟人,不用教,便知道团起两只嫩嫩的藕节般的小手,正儿八经地作揖,叫大爷、奶奶。

一路行去,香梅的手上已捧不下那么多东西了,还不时有人送吃的、玩的给林题。

急得香梅直呼后悔,应该准备一个大口袋来的。

“他们都喜欢小题是不是?”林题笑得眉眼弯弯的,问五娘道。

“是呀,谁能不喜欢我们小题呢?我们小题的嘴巴那么甜。”五娘调侃林题。

“光有嘴巴可不行,我们题儿以后要多读书,考状元,让姐姐和娘跟着享福才对。”林文慧赶紧趁机做思想教育。

林题眨巴眨巴眼睛,根本不明白考状元是啥回事,还以为是割大白菜那么简单,拍着胸口道:“我明日便去考个状元回来。”

林文慧和香梅笑得前仰后合,五娘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古今中外的父母都一样,都是以升官、发财来衡量孩子是否成功。

而一般的平民能否升官、发财却是靠读书来实现的。

所以每个父母都会从孩子一懂事时,便灌输努力读书,当大官的思想。

历经两世,五娘却把一切名利都看淡了。

现在她最在乎的是家人能平安喜乐地过上一辈子。

就比如现在,她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好林题,让辛邴纶的如意算盘落空。

快到县衙时,林文慧和五娘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在了县衙外面,让香梅去找金小透。

谁知香梅半日没回来,辛邴纶派来“迎接”林文慧的几个衙役却来了。

见到了林题,辛邴纶的目光便直勾勾的,几乎没离开过他。

太像了,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而五娘,辛邴纶也扫了一眼,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往日里辛邴纶是有几分喜欢五娘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而且当初是靠着林文慧的嫁妆过日子,虽是生了女儿,辛邴纶再不喜欢也得捏着鼻子表示高兴。

但自从五娘连头都不回地跟着林文慧走,走之前还算计了自己一把。后来更是连句爹爹都不肯喊,辛邴纶就觉得既然女不孝,还讲什么父慈?

如今自己已是官身,五娘还不知道“顶礼膜拜”,进门仍是以外人身份行礼,眼中照样还是那么生疏,辛邴纶对她就更不喜了。

辛邴纶笑着招招手,示意林题到他跟前去。

林题倒也不怯生,虽不肯到辛邴纶的面前去,却拱手行礼,口齿清楚地问道:“大爷,您是谁呀?为何让我们来你家做客?”

声音又软又甜,糯糯的。

辛邴纶乐得哈哈大笑。

他一直怕林文慧妇人脾气,把题儿养娇了,畏畏缩缩的,一副小家子气,着急把林题抱回来养在身边这也是一个原因。

如今见题儿既长得粉妆玉琢,冰雪可爱,又进退得当,落落大方,不由得心里暗叫侥幸。

侍立一旁,因那个江洋大盗的事已被冷落许久,最近才被放出来“见风”的许芸娘眼里闪过一抹嫉恨,几许狠毒。

林文慧的注意力一直在林题和辛邴纶身上。

五娘冷眼一旁,却见到了许芸娘扫向林题的那两道狠辣的目光,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让林题改姓辛。

林题拉着五娘的手,不肯上前,辛邴纶便示意许芸娘去请林题。

五娘捏捏林题的手,林题瘪瘪嘴,便要哭。

这是在家五娘便和林题说好了的,只要姐姐一捏手,便哭。

辛邴纶忙作罢。

五娘面前不用做慈父,在题儿面前可非作慈父不可。

林文慧站在县衙里,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舒坦,不由得问道:“把……我们叫来有何事?无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五娘不由得暗暗着急,现在金大人还未赶到,大家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千万别撕破脸皮。

万一辛邴纶突然发难,强抢林题,再藏起来,那就麻烦了。

五娘赶紧笑道:“辛大人念旧,叫民女等来县衙见见,这是民女的荣幸!不知辛大人一别两年,可无恙否?”

辛邴纶有些意外地看了五娘两眼,心道,这么几年没在身边,五娘不知不觉竟出落得如此相貌了。

那骄横的王嫣然可没五娘这般落落大方,沉稳镇定的气质……

辛邴纶还是在京城时,偶然得知了掌管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禹其佑,十分喜好没及笄的幼女。

那时辛邴纶就打算把王嫣然献上去的,不然也不会轻易让姜丽娘爬了床。

不过,当时他没找到门路。

禹尚书是个极谨慎的,不是什么人送的都会欣然接受。

现在几经转折,好不容易搭上了门路,可又怕把娇蛮无礼的王嫣然送上去,一不小心便会得罪禹尚书,到时偷鸡不成反蚀米……

若是把斯文有礼,比王嫣然还小一两岁的五娘献上去,定会讨得禹尚书的欢心。

想到这儿,辛邴纶一反刚见面时的淡漠,堆起满面笑容,对五娘道:“原是本官的姑娘来了,芸娘,去泡茶来,泡最好的茶!”

许芸娘垂下眼脸,掩去恨意,温顺行礼,退了下去泡茶。

辛邴纶转过头来:“五娘啊,原先爹爹无官无职的,照管不到你。如今爹爹已是这泗水县的县丞,不久之后,嘿嘿……总之,不会久居人下的。你也回爹爹这儿来,做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女儿,总比做劳什子民女强嘛!”

五娘不由得一阵恶寒,辛邴纶又打什么主意了?

辛邴纶没当官前好歹还有几分人味,当了两年官,竟彻头彻尾变成渣男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辛邴纶不但想抢儿子,还想抢女儿!

林文慧更着急了,不顾五娘暗示,抱着林题,拉着五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走。

辛邴纶冷笑一声,几个衙役刀出鞘,寒光闪闪的大刀架在了门口。

林文慧的脸“唰”地一下更白了。

“放我们出去,辛邴纶!”事关自己的儿女,比生命还宝贵的人,林文慧只觉得心里似火烧一般又急又疼,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五娘连捂她的嘴都来不及。

林题吓得小嘴一张一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想起姐姐说的男子汉可不随便掉金豆子,硬是忍住了不哭。

辛邴纶脸一板:“大胆民妇,见了本官,既不行礼,还口称本官的名讳,咆哮衙门,是为藐视朝廷命官。来人呀,把这个疯婆子关押到大牢里去。”

几个衙役应声出列,便来扭送林文慧。

五娘暗暗抚额头,忙喊道:“且慢。”

林题吓得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去拉林文慧。

五娘赶紧搂住林题,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林题便止住了哭声。

是得把五娘也弄进辛府里来,辛邴纶摸着下巴,冷笑着看着五娘。

题儿年纪还小,没五娘照看着,没准日日哭闹,定会烦死人。

等题儿适应了芸娘她们的照管,五娘也就可以进京了……

林文慧气得青筋直冒,却也不敢再大声喝骂,只是一双眼睛如同喷着火一般看着辛邴纶。

辛邴纶当然不是真的想让林文慧进监牢。

若不是为名声作想,他早就派人把题儿抢回府里了。

“这样吧,只要你把这份文书签了押,我便放你们出去。”辛邴纶笑意盈盈的,示意左右把文书递到林文慧手上。

林文慧接过文书一看,脸色更是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嘴里喃喃道“这是要逼死我呀!”几乎立即昏厥过去。

五娘忙扶着林文慧,把文书拿过来一看,心里不由得暗骂辛邴纶,经过两年宦途“历练”,果真更无耻,更禽兽了。

文书上颠倒黑白地写着夫妻和离是因为林文慧嫉妒,犯了七出之条,当初辛邴纶心善,不忍林文慧受人指责,因此和离。

但万万没想到林文慧无情无义,不但带走了女儿辛五珂,竟把辛家的嫡子辛题改名为林题,偷偷带走抚养。

林文慧既无德,又无情,怎有权抚养儿子……如今既已找回儿子,自当接回辛家抚养!

若让辛家骨血流落在外,是既对不住祖宗,又对不住天下悠悠众多读书人……

也不知关“天下悠悠众多读书人”什么鸟事?五娘心里呸道。

“哦,对了,还忘了加上你的名字,五娘。”辛邴纶笑嘻嘻的从五娘手上抽走了那张文书。

“你,你休想!”林文慧回过神来,指着辛邴纶,气愤得浑身发抖,“你,你根本就是,就是个禽兽。”

许芸娘正好倒了茶进来,见之嘴角抽了抽。

她早就想指着辛邴纶的鼻子骂他禽兽了,只是没勇气。

只是说了几句话,提了几个建议而已,做不做,怎么做,都不是随辛大爷心意吗?

怎么得到好处时自己只不过得几句表扬,一个大钱都不舍得给。

露陷了,被贬官降级了就完全成了自己的错了,差点被当成替罪羊去砍头?太心塞了!!!

可许芸娘不仅没勇气,更不敢!

她隐约知道邹祺两弟兄一直跟着她,那件要命的事还要靠辛大人去解决。

而且辛邴纶的为人,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做起坏事来,一日比一日有心得。

她都觉得比起辛大爷来自己就算是好人了,她怎敢?

指着鼻子骂他?娟娘只不过不满新纳的妾多占了辛大爷的几夜,在辛大爷面前抱怨了几句,甩了下脸子,就被卖到了最下等的娼寮里。

要是指着辛大爷的鼻子骂上几句,呵呵,指定活不成了。

两世为人,许芸娘比前世更想活着。

“娘,你别急,不是还有金大哥吗?柳大叔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五娘再也顾不得旁人听见,拉着林文慧,在她耳边轻声劝慰道。

林题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也学着姐姐在耳边小声地安慰林文慧:“娘,别怕!等我明日考了状元,我把坏人全赶跑。”

林文慧看着一双儿女,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了下来:“你们要是丢下娘,跟着那个,那个畜……辛大人,娘便再也活不下去了……”

林文慧终究还是太“淑女”,不是极度气愤,连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辛邴纶毫无所动地瞧着林文慧冷笑。

女人嘛,不过是件衣服。老爷我爱穿时,你掉几颗眼泪老爷我还看你几眼。

若老爷我不要你时,你连件破衣服都不如!

“来人呀,林娘子手软,不能签字画押,你等帮帮她!”辛邴纶撇了撇嘴,下令道。

“是!”两名衙役应声上前,硬塞了笔进林文慧手里,便要强按着林文慧签字画押。

林文慧心知那一笔画下去,自己的儿女便都没了,拼死挣扎。

五娘一边照应着害怕得直哭的林题,一边又想去帮林文慧挣脱开,心里急得直冒烟。

香梅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把金大哥找来?

又后悔不已,自己还是没预料到辛邴纶竟“坏”到了如此地步,没提前和金小透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辛邴纶。

“你们两个连个妇人都制不住,怎么跟着老爷我吃香的,喝辣的?”辛邴纶不耐烦了,冷声道。

“是!”两个衙役应道,挥手在林文慧后颈一砍,林文慧叫了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个衙役抓起林文慧的手在文书上画了押,双手递给辛邴纶,“回禀大人,民妇林文慧已画押。”

辛邴纶把文书叠好,放进怀里,拍了拍,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来人呀,请本官的姑娘和少爷进府。”

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林文慧,辛邴纶冷冷地道:“来人,把这个民妇扔出去!”

“你若这样对我娘,信不信我让你什么都得不到?”五娘一字一句地道。

不知辛邴纶为何要留下自己?但肯定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果然辛邴纶换上了一副笑脸:“看在姑娘的面子上,那就等这个民妇醒了,再让她出去吧!”

真是有意思啊!辛邴纶眯着眼睛看着五娘牵着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的林题进了内堂,心道,别的小娘子在此情形下不是应该害怕、惊恐、哭泣吗?

怎么五娘却比林文慧还要沉稳呐!看来对这个姑娘还得多花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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