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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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子克一进园子，便看见五娘和姜宇、姜恬、柳昊在玩游戏。
五娘蒙着眼睛，闻声而动，在抓三个小家伙。
柳昊最灵活，左躲右闪的，五娘连衣角都摸不到他的，乐得他哈哈大笑。
姜恬年纪小，才四岁，又胖，圆滚滚的，动作笨拙，反应又慢，躲在一旁。
五娘离她离得远的时候，她便嘻嘻地笑。五娘要是到了她的身边，她则吓得捂着嘴，被姜宇拉着蹑手蹑脚地离开，那样子可爱极了。
姜宇一会儿又叫又跳，一会儿又要照顾妹妹，“忙”得满头大汗。
“切，玩这么幼稚的游戏！”郑子克撇了撇嘴。
听柳大哥说姜老太太赖在了乐安胡同，林文慧母女碍于孝道，无计可施，郑子克便求了郑老将军来乐安胡同替林文慧和五娘出头。
虽然在老爷子面前再三做了保证，只呆在乐安胡同，绝对不会溜到其他地方去，但郑子克却早打了算盘，找到机会还是要溜的。
几个好弟兄还等着他去讲述自己流浪时当老大的“传奇”呢！
谁知第一次到乐安胡同，柳大哥全程陪同，寸步不离，开溜的计划只好泡汤。
这第二次来，眼看着柳大哥有事去了，心里一喜，正想开溜，老爷子身边的邱夜邱大哥不知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见自己进了园子才没跟着……郁闷至极啊！
“这么无聊的游戏也玩得咯咯笑，真是……”郑子克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还是小孩子好啊，有个人陪着玩会儿便乐得找不着北了，哪像自己，想出去走走也是难上加难，真烦呀！
“郑……哥哥，不如让嫣儿陪你到那边走走吧？那边有几棵腊梅，听五娘妹妹说都已经开花了，还是值得一赏的。”王嫣然低头含羞，轻声问道。
不是高声尖叫的话，王嫣然的声音婉转柔甜，还是很好听的。
郑子克不由得仔细打量了王嫣然一眼。
这个小娘子鹅蛋脸，丹凤眼，悬胆鼻，红润润的唇，黑乌乌的发，白嫩嫩的皮肤，长得不比辛五娘差，态度却比辛五娘好太多。
按理说，是郑子克来了，才帮了林家的忙，把老太太和姜丽娘母女赶出了乐安胡同。
辛五娘不说对郑子克感激涕零，至少也应该是见面便笑眯眯的，对郑子克亲热一些。
可辛五娘见了柳大哥倒是笑眯眯的十分热情，见了郑子克却是客客气气的，显得疏远，这让郑子克既不解又郁闷。
他哪知道，辛五娘前世是个教师，思想正统，最看不上的便是靠父母养着，无所事事，不求上进，还喜欢摆派头的纨绔子弟。
“好吧，本公子便和你去看看腊梅。”百无兴味的郑子克懒懒地随口答应王嫣然道。
王嫣然眼睛一亮，好几个念头在心里打起了转。
柳煜的身影转过廊下，已经消失不见了，姜丽娘才把目光收回来，笑嘻嘻地对林文慧道：“文慧妹妹，咱俩是好姐妹，我整日里也没什么事，不如以后我常来和妹妹作个伴，也好帮着妹妹照看一下孩子。”
无事时当自己是“乡下草民”，各种鄙夷、讥讽、算计。有事时便成“好姐妹”了，这姜丽娘的变脸术当真娴熟。
林文慧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忙道：“不用，不用！五娘很懂事，几个孩子我们自己照看得来，就不麻烦姜姐姐了。”
“我们姐妹是亲戚，是自己人，哪里这么见外？说定了，以后我天天过来帮忙。要是妹妹觉得姐姐辛苦，让姐姐住下来也行。”姜丽娘“爽快”道。
怎么到哪儿都有这种脸皮厚得针都扎不进的奇葩？回绝的话在林文慧嘴里打了几个转，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姐姐林文英。
林文英“嗤”地一声冷笑了出来：“原来丽娘妹妹这么喜欢看管孩子呀，可在姜家时怎么从未见过丽娘妹妹看管过我的几个孩儿呢？”
饶是那么厚的脸皮，姜丽娘也不禁被问得红了脸。
姜丽娘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丽娘母女住进姜家之时，正逢姜恬百日，小小的婴儿被大红襁褓包着，黑乌乌的眼睛，红嘟嘟的嘴，白嫩嫩的皮肤，胖乎乎的手脚，哪个妇人见了都喜欢，都要抱过来端详端详，夸上几句。
可姜丽娘呢，在姜家住了四年了，她从未好好正眼瞧过姜奕、姜恬，更别提抱过他们了。
姜宇在老太太面前的时候多一些，姜丽娘倒是惺惺作态，言语上问过几句，可也没好好看管过姜宇一天。
她哪是喜欢孩子的人？
她倒也是真的想来乐安胡同看管孩子，只不过目的是孩子他爹。
“以前我不是做错了吗，现在我愿意改还不成？古人还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呢！”姜丽娘咧着嘴强笑道。
现在是求人的时候，必须能屈能伸，等日后柳大人答应迎娶之时，她们就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丽娘妹妹既是如此想帮我们看管孩儿，正好，因我忙得很，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也不忍心让她老人家操劳。现在我便把宇儿、恬儿带回家去。有了丽娘妹妹看管着我也就放心了。”林文英冷笑道。
“这……”姜丽娘讪讪道，“这儿有园子，地方大，房子宽，他们又喜欢五娘，为啥要回去呢，就在这儿看管不是一样的吗？”
“虽说文慧与我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近不过的人，但她有她的家，我有我的家。宇儿和恬儿终究是姜家的人，怎可日日盘算这林家的好处，一而再，再而三地懒着不走？”林文英已是烦透了姜丽娘母女，也不再顾忌什么，干脆挑明了说。
说完，林文英斜睨着姜丽娘，很是不屑的样子。
姜丽娘一下子羞恼满面，张口结舌，无话可回。
林文慧虽也烦姜丽娘，却又怕得罪了她，勉强对她笑笑，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正在尴尬之时，王嫣然突然哭喊着跑了进来，大呼：“失了清白，不能活了！”
这可给姜丽娘解围了，她赶紧拉过王嫣然，神情紧张地左右查看，惶急地问道：“嫣儿，怎么回事，你别哭，说清楚，娘给你做主。”
惶急是做给林家两姐妹看的。
王嫣然早在一进来，姜丽娘奔过去查看的时候，就给姜丽娘使了眼色了。
何况王嫣然只是发髻歪了点，衣服稍微凌乱了点。
嫣儿是跟着郑小公子出去的，所谓的失了清白还要嚷嚷着喊进来，让所有人听见，那一定和郑小公子有关了……嫣儿真能抓机会，动作还挺快的。
姜丽娘在心里给女儿竖起了大拇指。
“嫣儿，怎么回事，你别哭，慢慢说，林姨和舅母会给你做主的。”姜丽娘抹着并未存在的眼泪，一边劝王嫣然，一边拿眼瞟着一直未吭声的林文慧和林文英。
心道，如若她姐妹俩装聋作哑，不给嫣儿做主，定要把老太太叫来，把这儿闹个天翻地覆。
郑子克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那男子虽身材挺拔，但粗眉毛、国字脸、四方口，面颊上有个刀疤，相貌只是一般甚至有些狰狞，姜丽娘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
郑子克嗫嚅了几下，想解释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王嫣然和郑子克两人去欣赏梅花，阿碧奉了林文慧的命令是一直跟在王嫣然后面服侍着她的。
林文慧不放心，要和林文英去厨房看看。香梅抱着林题，其他的丫头婆子又各有其责，林文慧便吩咐原本服侍林题的阿碧跟着去服侍王嫣然。
阿碧做梦都怕王嫣然，连面都不想见王嫣然的。
可林文慧吩咐了一声就走了，阿碧不敢推诿，只好战战兢兢，远远地跟在王嫣然后面。
王嫣然和郑子克去欣赏梅花，见阿碧跟着，回头瞪了一眼，阿碧就不敢跟上去了。
腊梅开得并不热烈，却也清香迎面。
王嫣然兴致勃勃，娇声道“好香”，郑子克却是了无心思，只在盘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虽是开了一天的太阳，树下的冰却还有薄薄的一层。
王嫣然和郑子克走到树下，一个“脚滑”，摔到了郑子克怀里。
郑子克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搂住了王嫣然。
冲力之下，加上地滑，两人惊叫着搂抱在一起滚到了地下……
郑子克回过神来，立马想甩开王嫣然，爬起来。
可王嫣然“受惊”之下，紧抱着郑子克不松手。
直到远处徘徊的阿碧听到了惊叫声赶了过来，这时王嫣然才松手爬起来，哭喊着“失了清白，不活了”跑了回去……
郑子克不吭声，王嫣然越发觉得委屈，在姜丽娘怀里抽泣了好一会儿方哽咽道：“刚……刚才嫣儿和……和郑公子搂抱着滚到了地上……如……如今嫣儿只有……只有一死了之了……”
“啊……郑公子，你可要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说法了！”姜丽娘心里暗喜，面上却满是悲愤之色，“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去死吧？”
“我……”郑子克虽顽劣，却也只是淘气，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最皮的一次便是这回的“离家出走”，却从未面临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觉得窘迫万分，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知姜娘子要个什么说法？”一旁的邱夜冷笑了一声，徐徐问道，声音十分沉稳。
郑子克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是否能替郑公子做主？”邱夜语气不善，姜丽娘心里咯噔一下，乞求地看了林文英姐妹一眼，希望两人能替自己母女说几句。
可见两人不但一言不发，林文英眼中竟还流露出鄙夷来，似看透了自己母女的盘算，姜丽娘心中大怒，不由得气恼道，“若你只是一般看家护院的家丁，便不要问三问四的了。”
“在下姓邱名夜，是军中正八品的仁义校尉。在下虽做不得郑小公子的主，传个话，带个信给能做主的人却还是做得到的。”邱夜冷冷道。
“那，我要……要郑公子娶我嫣儿！”姜丽娘一咬牙道。
“这个么，在下回郑府一定会禀告郑老将军，请他老人家定夺。还请姜娘子、王小娘子耐心等待则个，不要再哭闹不休。”邱夜毫不客气地道。
柳兄弟临走时就叮嘱了，这姜家母女心术不正，要提防着些，果然……
“如果我没记错，嫣儿才刚满十岁吧？这么小，只不过摔了一跤，不巧和郑小公子碰了一下，便要郑小公子纳回去做妾，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林文英冷笑道。
林文英是深知姜丽娘母女赖皮功夫天下无敌的。若郑老将军抵挡不住，真的答应了让郑子克娶了王嫣然，就算是做妾，林文慧和自己的日子还好不好过就难说了。
反正老太太不在，而这姜丽娘是早就得罪了的，干脆撕破脸皮，看她还好意思赖在文慧这里不走不？
“你，你这个……”姜丽娘气得指着林文英，便要破口大骂起来，想着郑子克还在这儿，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看来光是挑唆着老太太给林文英些苦头吃还不够，等着瞧，等嫣儿和郑公子订了亲，要你林文英吃不了兜着走。
王嫣然刚刚小下去了的哭泣声又大了起来……
“这是怎么啦？”五娘带着几个乐呵呵的小家伙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脸上还残留着运动后的红晕，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俏丽可爱。
“我要五娘妹妹，”一直未吭声的郑子克突然道，“若是把五娘妹妹嫁与我为妻，我就答应纳王嫣然为妾！”
什么？？？？
除了柳昊、姜宇、姜恬这几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笑嘻嘻地打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阿碧等几个丫头，均是目瞪口呆，被郑子克的话雷得外焦里嫩。
林文慧、林文英哭笑不得。
邱夜苦笑连连。
香梅、阿碧几个既惊讶不已，又不由得有些脸红。
姜丽娘和王嫣然讶异过后便是愤怒。
五娘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便是羞恼……
自己才七岁，这个纨绔便打上主意了，还要纳王嫣然做妾，呸！真是做梦当大官，还捡个大金山——不要想得太好。
“真是谢谢郑公子错爱，不过，”五娘定了定心绪，尽量平静道，“五娘发过誓，在及笄之前是不会谈婚论嫁的。”
林文英叹了口气，林文慧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郑小公子还未行及冠礼，还是个孩子呢，他倒是随口这么一说，可五娘的名声却堪忧了。
“既是如此，那就不要提什么纳王嫣然的事了。”郑子克得意洋洋地道，自以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王嫣然“哇”地哭得更大声了，又开始了寻死觅活。
姜丽娘也顾不得形象了，也在一旁哭天抹泪，指责人人都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不给她们活路。
两人高声大哭，夹杂着责骂，声音尖利刺耳，十分难听。
邱夜冷冷看着，郑子克一脸尴尬，林文慧又羞又气，林文英一肚子怒火。
几个孩子都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均露出了惊骇之色，五娘赶紧把几个孩子带出了客厅。
“姜娘子不必心急，待我和郑小公子回去禀告郑老将军后，郑府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王嫣然、姜丽娘“魔音”逼人，邱夜赶紧表态道。
邱夜和郑子克匆匆离去了，姜丽娘吩咐阿碧去姜家把老太太请来替王嫣然做主。
阿碧发着抖，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文慧，等她发话。
林文慧干巴巴地“笑”着不发话，林文英干脆道：“阿碧是林家的丫环，凭什么听你的，不许去！”
姜丽娘气得浑身直抖，一跺脚，转身带着王嫣然回客房歇息去了。
都被这样挤兑了，还是要赖在这儿啊？
林文英、林文慧相互对视了一眼，既烦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