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以魔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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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的峰顶，气温下降的很低。
身躯庞大的黑虎躺在背风的山岩下，小心的移动着硕大的爪子，不去触碰到半躺在它温暖柔软腹部的银发少年。
因为少年怀里有两只软软，绒绒，好动的小羊羔，少年不时的要拨开争抢着往棉袍里钻的小家伙，手肘便免不了顶在黑虎柔软的肚子。
黑虎不敢对少年表达不满，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山岩边吊着大大奶袋的羊妈妈。羊妈妈瑟瑟的哀叫几声，仿佛在倾诉心中的无奈。
黑虎脑后钢针般竖立的硬毛，忽而无风自动，它知道是阿大望过来了，忙用两只前爪抱着脑袋。
阿大以无涯刀切割开的空间缝隙，位置正好在小少爷面前两尺，留着点距离，是为了便于他以刀意压制缝隙里迸射出的剑气、刀芒等等的危险。
缝隙那面是黑岩山。
据阿大介绍，魔族在这两年，不光渗透黑岩山发动攻击的频率大增，一次性突破过来的数量也增长了十倍以上。
以前，一次渗透过来四五百魔族战士，就是一次大型攻击，现在每月最少会有四五次，三千以上的大型攻击。
虎口关的人族妖族联军，因为只配置了一千五百套克制尖锥伤害的蹄铁，烈马族战士和人族战士的战斗组合最多也只有一千五百。
这个数量已经不足以压制数千魔族的攻击。
今天魔族一次投入的战士应该远不止三千，应该接近五千了。
走出城关的数百骑士，奔行到半路，望见山脚乌泱泱的一大片魔族，连忙掉头撤回城关。
值守城头的通天境的大能，有人出手掩护骑士撤退，剩下的交替出手狙击刚穿越黑岩山的魔族。
闻听警号的人族和妖族战士，陆续登上城墙，等待魔族发起攻击。
黑岩山脚身躯高大魔族战士排列出阵型，黑潮般涌向城墙。
行动如风的魔族战士不借助攻城器具，攀援着砖石缝隙，便能登上城头。
城头上箭矢、飞剑不绝落下，射在魔族战士身躯上，伤处流淌出黑雾竟能把箭矢溶化，伤口转瞬便愈合，仅有被修行者的飞剑准确的射入头部，伤及神魂，才能将之杀死。
很快，魔族战士攻上了一截城墙，和人族和妖族战士展开了近身战。
作为预备队的人族和妖族战士，在城头快速的驰援向这段城头。
王小石皱眉问道。“推演过最大能够承受多少魔族的攻击吗？”
“要看来的魔族战力高低了，现在这种普通的魔族，连着投入万人队，能顶住三个波次。
若果全部是魔族精锐，来八千，城墙防线就会崩溃。”
阿大脸色阴沉，眼中透出忧色。
有些话他也不知该不该跟小少爷说，打了千年的魔族，守关的主力还是当年抓来囚徒和他们的后代。
魔族攻势大大增强，战事激烈程度一再提高，守护者的战损自然随之增大。
以战损速度推测，三个月后， 如果没有援军加入，别说八千最精锐的魔族，便是今天这种强度的攻击，兵力不足，城墙一线就要失守。
“很麻烦。”王小石每次看到两个僧人拼尽全力拦截流散的魔族魂魄，就会烦恼的皱起眉头。
“小野回来了。”阿大指着急速切割攀爬在城墙上魔族战士的两柄飞剑。 两柄细小的飞剑，准确的切割下魔族战士的头颅，黝黑强大的身躯瞬息间便化作了黑烟。
一柄血色长剑紧跟着出现在城头，白渊凌空出剑，鲜艳的红色浪滔贴着城墙翻涌，剑气切割碎的魔族落在城墙下，象海浪退去的沙滩上的黑色碎石。
两位杀力最强的剑修加入，战局出现了大反转，战号声中，紧闭的城门打开，一队铁骑冲杀而出。
王小石指着奔逃向黑岩山的魔族，“他们好像找对了应对地面尖锥的办法了。”
阿大忙望过去，只见魔族在奔跑时，生有尖爪的脚趾，张开了，抓着地上的尖锥。
“还是小少爷心细，我们都一直没察觉到。”
王小石撇撇嘴，继续关注着下方的战斗。
他已经透过天涯刀割开的空间缝隙，观察黑岩山战场十天了。
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观察，即便魔族停止攻击，战场一片寂静，他还是专心致志的俯瞰着黝黑山岩和山脚弥漫着煞气的尖锥地面。
当然，他会把相当大的精力用来观察进入战场的双方战士。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对待家仆，他一贯态度强硬，哪怕是寿元悠长，强大至极的第一代家仆，也没有优待可言。
以命令的口吻，让小五留在画中天地修养，小五就必须留下，即便心中无时无刻牵绊着战斗，也只能乖乖的留下来。
这几日，小五都是无所事事的泡泡温泉，呼吸着充盈的灵气在山间散散步，偶尔顺手摘些野果带回居住的小院。
婥娥让阿大把一直陪伴她的织机搬了来。
在洒满阳光的小院里，吹着清凉的微风，边和温暖聊着天，边织布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被阿大炼化的那块时空碎片，里面是一片海，海中间的小岛是唯一适合居住的地方。
海的性情难以琢磨，有碧波平静如镜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在掀起巨涛，没完没了的拍打着小岛。
居住环境差还在其次，主要是孤寂，没有尽头的孤寂。
王小石抱着两只小羊羔和阿大跨进画中天地，黑虎硕大的脑袋，顶着惊恐的四蹄发软的羊妈妈，也跟了进来。
“喜鹊！”王小石俯身放下小羊羔，拍拍黑驴的长脸，指指黑虎和羊妈妈，摆摆头，意思是带他们玩儿去吧！
喜鹊冲羊妈妈一家‘嘎嘎’叫了两声，不客气的在黑虎屁股上踹了一蹄子，带头朝草原深处跑去。
今天的食材很丰富，种在菜洼的新鲜蔬菜，溪水里的鱼，散养的鸡，还有小五摘回的野果。
婥娥和小五总也吃不厌温暖精细烹煮的菜肴，尤其是用新鲜蔬菜烧的菜。
王小石更喜欢阿大鼓捣出的烧烤。
溪边的一块平坦处，烤架上新鲜的羊肉在火焰上滋滋的冒着油，表皮渐渐变成金黄色。
王小石一边低头用小刀从烤熟的羊腿上削肉片，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老主人从何而来！？”
阿大苦笑不语。
吃上一顿饭的时候，小少爷告诉他，带着温暖流浪三年，观察温暖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等待自己完全觉醒。
小少爷有两个猜想，第一个，他是主人的转世。这也符合阿大在内的许多人的猜想。
另一个，就大大出乎阿大的想象了，小少爷竟然怀疑自己是魔族转世。
阿大很心疼小少爷！
小少爷费尽心机弄出灵气充沛的画中天地，又抛开一切，借着游历恢复身体，有如今的结果实属不易。
但是，小少爷亲口告诉他，他的身体状态，不足保证能完成想要做的那件事。
他也看过了，小少爷经脉窍穴完全萎缩，神魂严重受损。在追求长生久世之道的修行者眼里，就是还没死透的活死人。
“我得到过一块装满幻境的空间神器，是祖母和娘亲留下来的。
幻境的记载起始时间是祖母遇到了那个人。
祖母是本是雌雄一体得上古金凤，是遇到了他，才以他的样貌化作了女子。
我说能知道的，在那之前，你是最早追随他的一个。
这个问题如果你也给不出答案，我就只能放弃再追索下去了。”王小石极其诚挚的说道。
阿大将烤肉的火焰用土压熄灭，舀了一瓢溪水端在手里，做出了长谈的模样。
“首先，我要表明，并不是想隐藏什么。也不会以时间久远当借口。”阿大坚毅的眼神里带着抹惘然。
“主人降临这方天地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他最初的形象，我也没法用语言表述出来。
我能知道他存在，也能接收到他的指导，按照他的指令做事，但我没有触摸到，也没用眼睛看到过他。 那时天地间还没有共通的语言和文字，所以，我也不知道别人的感觉。
在主人显世前，对，就是显世，以您现在的样貌，显现在世界之前。
龙族以强横的力量和强悍的神魂，称霸这方天地。。金凤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和龙族匹敌，却能凭借无与伦比速度，无视龙族的强大。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总得来说，还是龙族更强势。
为了抵御跨星宇而来的强者，他们有过联合，还合作孕育出了唯一的一条生出金凤翅膀的黄金巨龙。
那条黄金巨龙也是这方天地存在过的最神圣强大的生灵。 然而，却在狙击入侵的大强者时战死了。
不知道主人如何说服了龙族的苍龙族长，送给主人了一副龙族强横无匹的躯体，炼化成小少爷现在的样貌，龙族也都跟随着化身为人族的形貌。
苍龙化身为了大青山，将新出现的人族和妖族分隔开来。
我对主人的来历知道的就这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小少爷。
嗯！ 小少爷，您怎么会猜想是魔族转世呢！？”
王小石用湿巾仔细的擦干净双手，用杯子在阿大的水瓢里舀水，漱了口。
“阿大，魔，还有魔族，都只是个称谓。
对魔和魔族的认知有偏差，所以才会奇怪我怎么会生出魔族转世的猜想。
魔族的一切都是不可取，都是邪恶的？人族什么都是好的，是最优秀的？
不不，不！ 事实已经证明了，不是这样的。
首先不得不承认，某些人族的心，比出现在黑岩山的魔族更邪恶。
而魔族相比人族，神魂体魄强大，适应能力强，等等的这些优势，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可以确认，从久远之前，我们家、以及整个人族，就开始在向在向魔族的模仿学习中强大自己
宽泛的讲，如今绝大部分的大修行者，修行的过程，就是成魔的过程。”
阿大端着水瓢一时忘了喝水。
主人将他培养成了个完美的执行者，坚决的，不知不扣的，执行主人的命令，成了行为习惯。
数万年间，他唯一未得到主人明确指示，独自做出的决断，就是灭佛。
事实证明了，这个决定不说是错误，也是欠缺考虑。 在外人看来不算什么了不得，对他自信心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他知道黑岩山必然会崩塌，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做出任何决定。
小少爷出现在虎口关，其实他很高兴，心里骤然很轻松，就像放下了背负很久很久的三座大山。
跟小少爷聊天，刚开始，挺有趣。
这越往后吗.......越不知道小少爷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小少爷想要做什么。
“从阿四一直到白渊，剑修是否修成大剑修，有两个标准；御剑飞行，将佩剑炼化纳入窍穴。
收纳利剑入窍穴，是人族天生的神通吗？
显然不是。
南伊人瞬息万里的速度和以及冰寒神通，朱雀的赤焰真火，那才是来自真身本体的先天神通。
九真观道人的雷法，上三品武者强大的力量和强横的体格，无不是后天勤修苦练出的。
先天没有，后天的自然都是在模仿，模仿的自然是所接触到的最强者。
我指点小野的炼剑法，就是受到魔族能够在刚柔间，随意变幻形态的启发。
将外溢的剑气、道气，收纳入体内，凝炼出本命剑。
小野顺利的炼出本命剑，又收纳了黑岩山前的众多剑气道法，融为一柄本命飞剑。
比起阿四，小五炼化佩剑纳入窍穴，小野算是在剑道上，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同时，也是向化魔迈出了一大步！”
他抬手指指小院方向，“小五察觉温暖是魔族，有多紧张！你是亲眼看到了的。
温暖相比起小野，攻击性可以忽略不计，血脉里天生的魔族特质，既没有有意激活，也没有尝试着用来攻击他人。
但是，小五就是会认为温暖很危险。
反过来，去不认可主动选择魔化的小野，对人族具备危险性。 ”
王小石挠了挠头，挥挥手，说道：“扯远了，扯远了！
回到正题。
阿大，在这小小的虎口关，竟存在四五千武道和修行上三品的强者；而且整个修行过程都在虎口关。
还有你和阿四夫妻、曹彬四个通天境，一直维持着境界。
你们就没觉得不正常吗?
兴许，第一代罪囚被你们捉来时，就是修行有成的强者，但，在虎头关成长起来的第二代，第三代......到现在都不清楚多少代了，几乎修行都能顺利进入上三品。
这件事真从来没人去关注过吗？
我给你一个具象化的比较。用总人口不过数万的虎口关和千万人口的国家对比。
西魏国刚结束封禁百年，就不拿来作比较了。
人口最多，也是修行宗派最多的南梁国，武道上三品以及结出金丹修行者，都没有虎口关多。
至于观海境修士，每个都被视为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
我观察的这几日，曾经进入关城作战的修士，达到观海境的就不下百人。
上百观海境大修士呀！ 放在虎口关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个个很吓人的个数字。
再一个，佛祖也滞留在黑岩山数百年时间了，他的状态明显要比小五要好。 妖祖和白渊来的时候带着伤，如今不但伤势痊愈，似乎还精进了。”
阿大将一口都没喝的水泼了，放下水瓢，拧着眉头，说道：“小少爷，您直接点。我这会儿有点蒙！”
“你不是蒙，而是明白了。”王小石说道。
以他观察后做出的推论，封天断绝了外来的灵气，同样的，天地间原有的灵气也无法流失，转化成了某种形态，在天地间循环运转。
黑岩山是一座有阵法遮蔽的千年战场，既残留着千年前那场大战，数十位通过天大能的道法余韵，又有千年来战死的魔族人族强者流散的气息，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何以在弹丸之地，会源源不断的涌现出观海境的大修行者。
至于妖祖和道祖创出的新修行法门，其实就是在不停的探索之后，找到了捕捉流转灵气的办法。
王小石起身捡起水瓢，打了瓢水递给阿大，语气带着明显的责怪，“你让珍珠自小喝魔丹泡的药酒，就说明了你不止早就有所察觉到黑岩山的古怪，还大胆的尝试了，确认了采食魔丹有效，还无不良作用。
但你........
最终，就只是想到，为亲闺女弄点滋补品。”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严厉，而是严厉的斥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