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再会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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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再会的人们
林宇非的位置是在一行人的最后面，所以他无法看到自己老师的表情。但是透过张仲坚和玄如中间的空隙，倒是正好能看到莫离的表情。
莫离站在距离他们大约十米之外，正面对着云还。他站在云还的对面，深深地行了个作揖礼，然后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微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云还先生，好久不见。”
他又说了一遍，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戏谑。
其他人看不见，但是和白岩一起走在前面的葛同山回过头来，却是正好看见。只这一眼，就让葛同山感觉到，这师徒两个之间，矛盾是真的挺深了。
莫离的笑容是完全没有包含任何尊敬的，哪怕他行的是敬拜长者的作揖礼，却也看不到一丝的尊敬。
云还呢？
一路和善珍先生谈笑风生的他，在莫离出现的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笑容瞬间从他脸上隐去，他的脸庞变得生硬起来。原本和善的眼神在看到莫离的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冰块。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还冷冷地问道。
“这你得去问张宇初了。”莫离双手拢在袖口中，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般的笑容，“我来这里，是接了罗天大醮的请柬，从正当途径进来的呢。更何况，若我真是使手段进来的，前辈以为善珍先生和白岩先生会放着我不管吗？”
云还没有理会莫离的阴阳怪气。他扭头看向善珍先生，皱着眉问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善珍先生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轻声道：“确实如此，他的请柬也是经我的手发出去的。”
“如此便好。”云还点点头。他没有再看莫离一眼，而是继续向善珍先生道：“我有些累了，不知我们的住处还远么？”
“已不远了。”善珍先生微微一笑，“请随我来。”
云还再次举步，身子微侧，从莫离身边走过。路过的那一瞬间，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莫离依旧保持着肃立，脸上依旧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云还的话。只有林宇非注意到，云还说那句话的时候，莫离的眉梢微微抖动了一下。
云还之后是张仲坚和玄如。玄如面无表情地向旁边斜跨一步绕了过去，张仲坚却微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也没有停留。
然后是林宇非和叶枫。两人却是从莫离的一侧一起绕了过去。
看到林宇非的一瞬间，莫离眼里的微笑似乎有了些变化。他看向林宇非，脸上的笑容再不是没有温度的假笑，而是带着一丝由衷的高兴。
“你果然来了。”莫离甚至向林宇非微微点了点头，“恭喜。”
“你想干嘛？”叶枫一把将林宇非向外拉开了一些，一脸的戒备。
林宇非却是一愣：“恭喜我什么？”
“你来到这里，本就值得恭喜。”莫离笑笑，径直向前走去。直走出了十几米，林宇非耳中忽然传来了莫离的声音：“请放心，我来这里，不是找你。”
也已经走出去的林宇非忽然一愣。
“咋了师哥？”叶枫疑惑地问道。
“没事。”林宇非摇摇头，“赶紧走吧，我们落了好远。”
他们这一行人的住所在山谷末端的一处院落，门口便是水塘一侧的回廊。院子是标准的三进院落，进了内院，正面一间正房，两侧各两间厢房，正合他们师徒五人居住。至于葛同山，则被白岩领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小院落。
“罗天大醮三天后举行，这几天就请各位在这里歇息。”善珍先生将众人引入二门便没有再进去，“秘仪之内凡能到达的地方，都可随意走动，不必拘礼。不过若遇有嫌隙恩怨之事，大可放到斗法之时解决，在那之前，还请克制。”
云还早已入了正房，显然心情不佳。张仲坚代众人应了，善珍先生这才离去。
“各领一间厢房，安顿一下，然后都到正房来，老师有事要安排。”
张仲坚又交代了一句，然后首先选了一间进去了。
林宇非选了张仲坚隔壁那一间，上前推开雕花的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却有些出乎意料。门的一侧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对着的窗下是一张小方桌和两张实木椅子。另一侧则靠墙摆着一张带书架的书桌，居然是林宇非小时候见过的写字台的款式。门另一侧的门背后，墙角摆着一个水缸，缸里盛满了清水，边上的小木桌上放着四个古色古香的茶杯和一个小巧的茶壶。
对着这些简单的摆设，林宇非心里有些异样，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当目光扫过写字台上摆着的烛台的时候，终于醒悟过来。还没等他动念，叶枫的声音已经从他对面的门里传出来。
“我去！连电都没有，这怎么活啊！”
林宇非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人的收拾都没有多久，最慢的叶枫，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床褥、洗漱和照明的灯烛都齐备，对于修者来说已经足够。就算是林宇非，对于没电这件事也没有太在意，反而觉得挺值得体验一下。
唯有叶枫，看来对于没电这事是非常的不满，直到众人集合到了正房大堂，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抱怨。
“修道之人要学会净心涤念，总是这样三心二意，难有进步！”云还瞪了叶枫一眼，“这里是在秘境之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叶枫下意识地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和你们说一下罗天大醮的规矩。”云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玄清、玄微还有玄如，你们三个都没有来过，要认真听。”
林宇非、叶枫都应了一声，玄如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内宗的罗天大醮与外宗不同，因为只有修者参与，所以步骤上要简化许多。”云还道，“共有入山门礼、开坛请圣、诸天演武、天罡斗法和论道五步，你们要参与的，是入山门礼、诸天演武和天罡斗法。
“入山门礼，只是一个身份和修为的测试，养气境以下、结丹境以上不能进入，还有若是在内宗有案被明确拒绝的人，也不能进入。”
“测试？”叶枫忍不住问道，“怎么测试？”
“这个简单，”云还看了一眼叶枫，“只要通过一个甄别用的法阵就可以了。这个只是一个初步的筛选，你们几个都没有问题，不用过于计较了。
“对你们而言比较重要的，是诸天演武和天罡斗法两步，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战斗，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不是切磋吗？难不成是死斗？”叶枫显然被吓到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两步都要在秘仪中央的大演武场举行。虽然明令不得杀死对手，但是术法天成，死伤难免，所以还是有些人，有意地在场内解决一些个人恩怨，当然出手不知轻重造成杀伤的也有，所以都要特别小心。”
“你不是说你有生长能力，剩下残躯也能恢复吗？”林宇非忍不住向叶枫问道，“那还怕什么？”
“疼。”叶枫言简意赅。
林宇非瞬间无语。
云还瞟了叶枫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说下去：“首先是诸天演武。所有结丹境及以下的修者都可参加。斗法的双方由演武场中预先设定的法阵随机选择，被选中的双方必须下场。已经参与过的，当前轮次后续不会再次被选中。具体举行多少轮，根据人数决定，直至选出最后三十六人。听说这次的醮仪是普天大醮的规模，参与诸天演武的人数为三千六百人，所以过程可能会很长。
“诸天演武直至剩下三十六人后停止，参与天罡斗法。每次选出两人参与斗法，选择方式与诸天演武相同，败者退出，胜者留下，可参与下一次天选，直至剩下最后一人，便是天罡斗法的胜者。这样的斗法一共举行三轮，选出前三名，均可在龙虎山大秘仪的中心地带修炼，第一名则还可以接受当今道门至高张宇初的指点。
“至于其他的，第二醮仪开坛请圣只是与外门醮仪关联之用，与我们无关；第五醮仪诸圣论道则只有各派派主和元婴境以上的人参与，与你们也无关系，可以不用理会。”
“有关醮仪的事情，就是这些。”云还向众人扫了一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张仲坚和玄如都摇摇头，叶枫也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是他有多明白，而是他本来就没多重视。因为醮仪本身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到临场听候指示也不会出问题，所以云还瞪了他一眼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玄清。”云还忽然向林宇非道，“你是最需要努力的那个，知道为什么吗？”
林宇非稍稍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是因为……可以见到张宇初吧？”
“你明白就好。”云还道，“与葛同山强行提升起来的半吊子不同，张宇初是真正的洞虚境巅峰，只差一步的无上存在。想要搞清楚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找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是。”林宇非答应以上，内心微有雀跃。
“还有一件事。”云还话锋一转，“囿于醮仪所限，你师兄和师姐能帮你扫清一些对手，但是帮助也有限。想要在最后取得优胜，还需要靠你自己努力。好在你自身修为不低，你这些天开发出的术也都很强力，所缺的只是经验，还有心态。但是在秘境里是禁止私斗的，另外也没有地方供你磨炼招式，所以这三天里你就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态，也可以再思考一下术法的应用。”
林宇非点头称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清楚，尤其是心态，他知道自己是尤其需要稳一稳的。
“都回去歇息吧。”云还道，“距离醮仪开始还有三天。这三天里好好调整心态，修炼方面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出去转转也可以。就像张善珍说的，秘境之内只要徒步能到的地方，都可以随意，但是天黑之前要回到住处。还有，”
云还顿了顿，又道：“外出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生事。罗天大醮参与者不下万人，这个时间大部分都到了。来参加的人不可能都是良善之辈，闹出问题来，不见得对你们有利。”
张仲坚、玄如和林宇非都应了，叶枫却最是多嘴，忍不住道：“若是能不出去，岂不是最安全了？”
“你能那样最好！”云还瞅了叶枫一眼，“都散了吧。”
夜里。
“笃笃！”
正在修炼的张仲坚从入定状态惊醒过来，下地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叶枫那张堆着谄笑的脸。
“什么事？”张仲坚皱了皱眉。
“有些小事。”叶枫一边说一边将身子挤进来，顺手把门关上。张仲坚有些不快地看着这个师弟，却也没有强行将他推出去。
“师兄你给看看这个……”叶枫说着，将一个个头不小的充电宝拿出来，“师兄你不是用的雷法吗？能不能试试给我这个东西充一下电？”
张仲坚一个没忍住，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叶枫躲闪不及，抱着后脑勺狠狠地嘶了一口气，却强自忍住了没有出声。
“把老师的话当耳边风是吧？”张仲坚瞪着叶枫，神色里除了怒意还有些无奈。这个小师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师兄我真有用！”叶枫小心地陪着笑，“我有需要用手机做个小运算，需要的时间太久，可是手机已经快没电了……这个东西要是算不出来，我之后的比试也比不到心上啊！”
张仲坚狠狠地瞪着这个师弟，终究是没能狠下心将他赶出去。他一把抓过充电宝：“怎么弄？不会被我烧坏吧？”
“谢谢师兄！”叶枫喜形于色，“烧不坏的，我自己加装了一个调压的装置，上限很高。当然师兄你能控制着点就更好了！”
张仲坚无可奈何地呼了口气。将充电宝放在手心。片刻后，两道细微的电弧出现，小心地连上了充电宝前端的两个电极。
“好了好了，谢谢师兄！”一分钟后，叶枫喜滋滋地将充电宝收好，转身开门退了出去，“我先回去休息了师兄……”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了，因为张仲坚明确无误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耳边微微的风声响起，张仲坚的身形已经到了街门的门口，探头向外看去。
叶枫乖乖地停在原地，不敢作声，直到张仲坚再次回道屋内。
“咋了？”叶枫忍不住问道。
张仲坚眉头紧紧地皱着，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刚刚看到了两个人。”
“认识的？”叶枫好奇。
“是陆通，还有言和雍。”
“啥……”叶枫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好在他自己也及时察觉，赶紧收了声。
“他们怎么会来？”叶枫低声说着，挠着头，却半晌没听到张仲坚说话。抬头看时，却看见张仲坚的目光正望向他身后。
“他们这样的，也会受到邀请吗？”叶枫的疑惑很快解开，林宇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罗天大醮，邀请的标准到底是怎么样的？”
“先进来说吧。”张仲坚示意叶枫将门关上，然后低声道：“罗天大醮的请柬发放从来不是以善恶为准，但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不会受到邀请的。至于这两个人……”
张仲坚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言和雍是言家的好手，受到邀请并不奇怪，但是陆通……他是内宗长老，张宇初的亲弟张宇清的弟子，不过已经被驱逐快五年了，怎么会……”
林叶两人都看着张仲坚，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张仲坚沉吟之后，忽然道：“这次的罗天大醮，确实有些奇怪啊……等两天看吧。如果莫离师弟能受到邀请的话，他们两个未必不行。不过也可能是通过别的手段混进来的，传送阵虽有甄别能力，但也未必百分百管用。如果是那样，最迟到醮仪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们两个能进来的话，左笑尘呢？”林宇非忽然问道。
“他很难。”这次张仲坚回答得很干脆，“与其他人不同，左笑尘并非如他自己所说是上清派的。他根本没有修过上清派法术，所修的是民间的茅山异术，而且是招鬼驭尸之类的邪术。张宇初再怎么不堪，也不可能将这种人放进来吧？”
林宇非不再言语，只是神色有些奇怪。稍一犹豫之后，他向张仲坚行了个礼：“我先回去了，师兄晚安。”
说完他就静静地离开了。叶枫显然对这些的兴趣不高，兼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打个招呼也回屋去了。
张仲坚没有理会叶枫，而是盯着林宇非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半晌后，他脸上露出微微的苦笑之色，关上门，继续入定去了。
与此同时，通道另一侧的一间单进院子里，莫离坐在正房的大堂主位，淡淡地看着站在下首的陆通和言和雍。
“来得挺快嘛！”莫离嘴角露出笑容，“怎么进来的？”
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对视一眼后，最终是陆通回道：“我们两个……都收到了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