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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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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昱东晟的污水处理池也有沉淀池、调节池、生化池、二沉池等,全是混凝土钢筋整体浇筑,水池地下基深三米,露出地面高度四米,如果排除掉防腐蚀效果不知道怎么样以外,单是各个底部和周围的池壁而言,还真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一样坚固,根本不会出现顶山医化的那种状况。

如果不是顶山医化那该死的煤渣处理池决堤,我就不用承担失职之责,木子李也不会因此受伤。

木子李第一次在顶山受伤的那个星期,都在医院和宿舍里来回的跑。

她右手的中指被齐崭崭地居中压开,就像刀切的五花肉一样,只剩下指甲内面的一层皮。可见,硬物与重物急速碰撞挤压的接触点,穿透力的强度并不亚于刀刃和箭头的锋利。

幸好压开的长度就两公分左右,中指的第一节还没完全裂到指关节处,且背面的指甲和皮层都没裂断,指背不需缝针。指心缝了六七针,把指纹都给缝成了乱糟糟的蜘蛛网。

她的整个中指被夹上了固定夹板,那是防止指头日后长弯长斜的作用。

十指连心,伤指痛心,大家都这样说。

她白天在医院里吊针,晚上回家上厕所睡觉。医院里不是没床位,更不是没厕所,而是她惯用的右手被布带吊着挂在脖子上不能使用,也不能发力。医生说,三个月内手指头不得碰水,右手不得用力。十指连手,手一用力,手指就会通力,就会涨破手指头的伤口,指头痛,心就更痛。

在那次事故中受益最大的人,我想就是薇薇了。

薇薇有了机会。

木子李不肯住在医院,薇薇也说回家吃住既方便又卫生,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唯一一个能延迟上班提前下班回宿舍专门照顾木子李的人。有薇薇在,我也就稍微放心了些。

老杨与我那天晚上的说法一样,腐蚀的平台下没焊上加强筋,那是张大仙的过错。整个平台的架子也是张大仙在冷冻盐水箱的时候一起承包了的,他不是违章指挥就是违章作业。

但张大仙死盯着我们的安全检查不放,反咬一口是我们车间失察或根本未查,一周一次的安全检查纯粹是走了过场,玩形式主义而已。

我翻开木子李的安全检查记录,一般都是她跟在我们后面把我们看到的安全隐患记在检查记录上。就在出事的上周,她有记着‘盐酸平台腐蚀严重,需立即维护’的字样。

当然,这不是我们检查的时候检查到的,而是木子李在检查过后的时间。或许在第二天、或许是第三天的时候,在下面补上的,是她自己细心发现的东西,她就会及时提醒张大仙,但她忘了提醒我。

我多么希望,她这个后补的安全隐患是在事故前的当天记上的,她没来得及向我汇报。

我把安全检查记录复印了一份,像警察给嫌疑犯出示呈堂证供一样出示给张大仙看,责问他还对我们的检查有没有怀疑?张大仙才沉默不响,嚣张的气焰才稍有收敛。

显然,木子李在自查时,张大仙也在边上,而且是现场记录,不是后补的。也只有在事实面前,张大仙才会去主动配合老杨,很快就把硫酸罐和盐酸罐维修回来,恢复到正常使用状态。

我们的生产只停了两天,第三天就开始恢复,那得感谢顶山工业园的环保大队。

他们认为这纯粹是一件突发事故,事故的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大,污染程度不重,影响范围不广,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加上医化的易江也不想因为这事而被另有居心之人,回想或扯出上次p2车间爆炸的事,也极力配合安监等部门的工作,看在顶山老牌单位的面子上,相关部门也就给予从轻处罚了。。

沿河污染的区域离顶山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属于中下游位置,对城区的环境没什么伤害。受污染的区域刚好是多淤泥多水草的、本来就属于市环保局的专项整治地段。迟早多要整治清理的,只是我们这一意外,加速了他们的整治步伐,提前开始进入清河工作。

另一方面,朱小宝的外交策略也功不可没。

其实就是听证会的新闻发布会前后,他天天跟着工业园环保大队长,陪着市局的环保监察官们在顶山的各大KtV里吃喝玩乐。

他也天天跟我们诉苦:“喝酒不容易啊,身体是喝酒这一革命的本钱。喝酒不但要有海量,还要有过硬的免疫能力。要上知天文地理,下晓中外古今,甚至鸡毛蒜皮。得会装孙子又会装老子,该显摆的时候显摆,该低三下四的就低三下四。要会看相会算命,会三教九流、会五行八作,还要带上自己的女人去出卖色相...”

那些日子里,我也天天收到他和盛定海相互签证经办人的白条子,一千两千、五千上万的多有。他们说,除了娱乐消费,还有现金要送。他们在我这里拿去十几个信封,说是写好名字数好钱,免得送错了对象。

我心里明镜似的,他俩对发生这样无人伤亡的环保事故,并无太多怨言,只说了些指挥不当、操作失误等失察失职之责,要求大家引以为鉴下不为例等等。

因为除了薇薇,他们就是在此次事故中受益最多的两个人。他们借机送钱给别人的同时,也顺便送些给了他们自己。

谁去点他们的钱数呢,不是吗?不然,他们跟我们一样的领工资,他们的口袋里怎么就能天天有花不完的个人财产呢?

我即使明白,也无所谓,他们就更无所谓,反正都是鼎盛股东们的钱。

顶山医药化工有限公司自己烧锅炉,多的是煤渣。正愁没地方去的煤渣又呼啦啦地垫满了污水池的坍方路段。

这次,他们用上了推土机和压路机,把堤坝压得结结实实,地盘又趁机向沿河拓展了不少。

安全员老程说:“煤渣堤坝的修筑费用,全由你们车间承担的。以后再不能发生这样的意外事故了。”

“能预防能阻止发生的还算得上突发或意外吗?”我说:“我真实服了你们医化,老程兄,你们也太会抓时机太会算帐了。”

“哈哈,你到现在才明白某些道理么,看来,老哥我以后还得抽时间跟你侃侃我们药厂的生存记。”

时间就是世上最好的消泡剂。

一个月后,所有的事故影响及对我造成的心里阴影又消失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越洋过海的飘向了美国。

那里发生了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两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客机,以每小时490英里的速度撞向了美国纽约的世贸中心双子楼,另一架则撞向了华盛顿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

全国的电视台都在轮番播放着美国世贸中心南、北塔和7号楼坍塌的恐怖视频,以及播音员急促的解说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点也没有心思去怜悯、去痛惜那些在大楼里辛勤工作、却又被大楼埋葬的无辜劳动者,我们只为了美国这个世界霸主也会被恐怖袭击而兴奋莫名。

如果说六十年前的珍珠港事件,还能挑起我们对小日本的仇恨,那么,六十年后的恐怖袭击,则是挑起了我们对美国这六十年来还能跟小日本合作来整我中华的极大愤懑。我们从根本上就仇视美国。

那个时候,卡勒德.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还没出版,我们也读不到塔利班给阿富汗人民带去的深度恐怖和深重苦难。我们在电视新闻里看的到是,他们胆敢跟美国开干,就值得我们敬仰,值得我们兴奋。

别笑话我们这个打工阶层,我们只有片面的、国与国之间的大恩怨。从仇恨程度的排序上来看,如果说小日本是我们的头号敌人,那么,美英帝国就是我们仇恨中的老二老三。我们的仇恨不存在个人偏见,在我所生活的小世界里,我们基本都有大国民普遍的共同意识:既仇恨,也仇富,更仇霸权。

但很快,我们又对塔利班不承认他们对此次恐怖事件负责、并再三声明他们的本.拉登与本此事件无关的懦弱行为表示了痛苦地遗憾,扼腕痛骂他们是群没作为的乌合之众。总体来说,还没有小日本那次偷袭美国珍珠港让人觉得爽快。反正都是战争,都是死人,还不如说干就干,当干不让,不管是谁先挑起的祸端。

“美国很快就会对阿富汗发动军事进攻,那里的人民又将轮回承受一个战争的灾难。”木子李关掉电视,若有所思地对我们说:“战争、灾难、财富、霸权,就是他们世界里的永恒轮回。”

永恒轮回?这是什么鬼?

“想想吧,世界各国经济的每次迅速复苏,都是以战争的代价换来的。二次大战后至今,美国经济早已到达瓶颈,不来场灾难性的战争,他们的经济改革就会陷入一蹶不振的危机。”木子李一板一眼地说:“这是政治家们必须不断轮回不断反复的游戏,我们当自己是个看戏的傻子,看看就行了,无需幸灾乐祸,也无需痛心疾首。”

“呃,你的意思,美国政府是在贼喊捉贼?”

那天傍晚,我去探望伤了手指的木子李,第一次跟她讨论起世界大事。华清和邵美英也在,她们结伴也来看望木子李。

“世贸中心双子楼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之一,是美国纽约城的标志性建筑,是全世界最大的商业建筑群,也是世界的金融、经济中心。你们说,这么重要的钢构大楼,她的防恐设计会这么脆弱吗?”木子李说:“这其中,一定有个巨大的阴谋,你们想想,阴谋的策划者会是哪一方呢?真得会是恐怖分子吗?”

“管他妈的什么阴谋呢,”薇薇给我们倒了杯白开水,她说:“美国要反恐,又反不到我们这里。要真因此次事件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我们也可能因此而发财咯。墨大,你说我说的有没道理?哈哈哈...”

“你对钱这么敏感,肯定会发财,”我挪揄薇薇说:“你又这么怕死,肯定不会上前线。你只能躲在家里数钱,对我们立下的赫赫战功也会轻蔑鄙视,不屑一顾。”

“你就能发财,也是发得国难财,赚劳苦大众的血泪钱,”木子李翻翻眼珠子说:“这些钱,你也会花得心安理得吗?师傅您就别异想天开了,真要有世界大战,也轮不到我们上。战争会日新月异地跟着科技化,无人机,远程导弹,分分钟就能解决掉一场以前要几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才能结束的战争。只是说,那些专门搞政治阴谋的野心家会不会还是用活人去对抗高科技而博取国际同情资助罢了。我们这一人群啊,只能在新闻里看看那硝烟弥漫的战争画面就行,没有意义去分哪是真的哪是假的。”

华清和邵美英都没心思参与这些国际新闻和国家大事的闲论。美国被袭击,只是让我们稍稍的开心了一下子,这的确不会长时间影响我们目前的生活。

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就如没钱是一种生活,有钱也只是种生活一样。

“谁说会没影响呢?”木子李呷了口温水,口气像个草根哲学家:“战争能造就世界级英雄,同时也能产出世界级的恶魔,而无论是英雄还是恶魔,他们都会踩着人民的血肉而成就自我。那些在倒塌大厦里工作的男女,那些与我们一样生活在底层的民众,还有阿富汗那些苦难深重的人民,他们手无寸铁,他们本来与政治毫无瓜葛,他们与塔利班无冤无仇,他们却要承受政治斗争带来的战争苦难,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是怎样丢掉的,莫名其妙就做了政客们的牺牲品...”

“得,你也别给我们布施人道主义悲观情绪了,”我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养好你的伤,回到我们当中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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