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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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绍兴九年，六月廿一日晨，泉州城，晴朗，无风。
忐忑不安，辗转反侧了整整一晚，果真如萧诗语所言，陈煜被无罪开释了。
踏出大狱之门，陈煜贪婪地大口呼吸，平日里从未留意过原来这空气竟如此清新香甜，叫人心旷神怡。
一路往家中归去，街上行人皆远远地避向两边，一来是陈煜此时形象太过粗犷，浑身血迹斑斑，令人望而生畏；另则那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熏天臭气，掩着鼻子都呛得行人难以呼吸，怎么形容呢——就好似在臭豆腐上涂满了王致和，然后在茅厕边上点火烧烤一般......
陈煜在众目睽睽之下亦觉难堪，便加快了脚步。
刚行至自家门前，正欲举手拍门，正巧有人从里面推开......
“呃......好臭啊——我说哪有一大早便上人家门口要饭的呢！你们丐帮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正打算出门去大狱踩点的段紫烟以袖掩鼻，眼泪都快熏出来了，抱怨个不停，但还是扭头冲着厨房喊道：
“柳姐姐，你拿俩馒头出来吧，外面有个乞儿，看着还怪可怜的......”
片刻之后，便见柳贝儿捧着几个馒头，还端着一碗早餐剩下的白粥，兀自冒着热气，疾步送往门外而来。
“哐啷——啪——砰砰——”
柳贝儿瞬间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双手乏力，食物尽皆掉落在地。
段紫烟疑惑地瞅着柳贝儿，只见她好似中了邪一般，陶制小碗砸在脚背上竟毫不自知，直愣愣地盯着那讨饭乞儿......
“兄长......？我这可是仍身在梦中？”
“傻妹子，梦中哪有这般味道——还不快给为兄多烧些热水来，好去去这满身晦气！”
柳贝儿这才如梦初醒，忘情之下一把扑将上去，跃入陈煜怀中，双手环抱其腰，将头贴在陈煜胸口，耳中听着那厚重的心跳声音，感觉无比的踏实平静，喜乐安宁。
一旁惊讶万分的段紫烟这才收起了几乎掉在地上的下巴，喃喃自语：
“原来这陈公子的易容化装之术比我可高明多了，真是真人不露相呐......”
陈煜此时泡在木桶当中，换了好几遍水之后，都快搓得秃噜皮了，终于才洗干净，正打算闭上眼好好享受一番泡澡的惬意，房门却猝不及防的从外面被推开——
只见金世豪探着个脑袋进来，急切得询问狱中情形......
陈煜好一番解释，总算是将其打发走了。还没来得及哼完半支小曲，只听哐啷一声，小黑瘦又来了......
当送出最后一个不速之客商保龙后，陈煜也便出浴了——那水温只适合泡冷水澡了。
陈煜换上柳贝儿提前备好的新衣，出了屋子，瞅见厅堂间满满当当坐了一群人，尽皆笑嘻嘻地望向自己，竟莫名有些心慌。
“唉，怎么不见贝儿人呢？”
“柳姐姐在自己屋内呢，不知忙活些甚么呐。”
“陈兄，早间听闻你开释的消息，我等便立即赶来了，都没来得及吃早饭，现下已饿的不成了，你不得请大家去四海楼好生吃喝一顿，顺便替你洗尘接风，庆贺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说你们说话都这么大声作甚？我又没聋，不必扯着嗓子喊。”
陈煜瞧着众人不寻常的模样，越发莫名其妙。
哪知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好似故意跟自己作对一般，变本加厉，嗓门嚷得更大了：
“那便走吧，一会儿吃完了饭，午后还要去蹴鞠呢，今日若再胜了便能打入六月二十五日的决赛了！”
“二十五日决赛呀，那明日可就是——‘二十二日’了！岂不是没多少时间了？！”
说着众人便作势要拉着陈煜出门，但说话的方向却都朝着柳贝儿的闺房，似乎是故意讲与她听。
“我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唱一和的跟唱戏一样！不就是吃顿饭么，着什么急呢，再说贝儿还没出来呢。”
段紫烟朝着柳贝儿屋内大声笑道：
“柳姐姐，我们可真要走了哇——”
众人尽皆笑着大声附和，却不见一人脚下挪动。搞得陈煜是越来越糊涂了。
千呼万唤之中，柳贝儿这才扭捏着从屋内出来，亦是换上了一身新衣，依旧是最喜爱的月白颜色，裙角翩翩，宛如天仙下凡。
只是此时不知为何脸色一片羞红，直如一支海棠压梨花。
不仅陈煜，众人都瞧得目瞪口呆，柳贝儿则更加娇羞，几乎要埋首于胸了......
“去去，都出去，我们这般围观，怕是到明年柳姐姐也说不出口！”
段紫烟吆喝着把众人赶出门外，自己也自觉地从外面拉上了大门，然后带领一堆人都支棱起耳朵趴在门缝上偷看。
“贝儿，他们这是要干甚，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
空气中除了柳贝儿急促的呼吸之声，再无半点响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柳贝儿逐渐抬起了头，脑海里不断翻涌起过往的日子，特别是爆炸后的苦难时光，自己与这个回头浪子在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两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柔情画面不断地闪现，望向陈煜的目光便渐次情深，脉脉如水......
“兄长，我们一会儿去官府走一遭......登记，顺便改了户籍吧。”
柳贝儿到底是女儿家，羞赧之下，声低如蚊，亦说得相当含蓄委婉。
陈煜更是听得不知所云，云山雾绕。
低声自语：“好好的修改户籍是要作甚......”
“啪——”
门从外面挤开，金世豪摔倒在地，段紫烟也是一个趔趄，两人口中同时说道：
“傻小子，柳姑娘是要嫁给你啊！”
“木头人，柳姐姐是要你娶她呀！”
陈煜直接呆若木鸡！
原来方才陈煜洗澡之时，汇聚在厅堂上的众人都已想到此关节——陈煜既已脱难，那柳贝儿中选秀女之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一帮人甚至都未开口相商，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柳贝儿，那一个个眼神似乎都不怀好意，直盯得柳贝儿落荒而逃，不敢出屋——
她哪能不晓得众人心思，自己本已存了寻死之心，现下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还能顺势嫁给心上之人，早已心花怒放，但毕竟还是脸皮太薄，只好藏身不出......
是以才有了方才那一番闹剧，硬是逼得柳贝儿出得门来，讲出那一番“情话”，谁知陈煜这厮竟然是对牛弹琴，无动于衷......
岂不知陈煜是着实被惊呆了！
前世和刘佩到了谈婚论嫁之际，却不幸阴阳两隔，终究没能成婚；今生虽有幸得以重逢，但也没料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真是恍然若梦，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时惊醒，只是南柯黄粱！
还好在一干人的连推带打之下感觉到了疼痛，这才恢复感官，真切的惊喜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娇羞的柳贝儿，紧紧不肯松手；柳贝儿尝试挣脱却未能得手，便也不再“反抗”，只埋头消受了。
过了好一时，才在一阵起哄声中分开，但仍十指相扣，牵手不放。
“还等甚？赶紧上衙门办理一干相应手续去罢！”
“着急什么，如此人生大事，陈某还需好好筹备一番，万不能委屈了我家贝儿......”
“呃......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解说之下，陈煜这才知道中间还有宋押司使坏，柳贝儿待选入宫这回事，脸色顿时大变，沉重了起来，牵着柳贝儿的手也松了开来。
“贝儿，你诚心回答于我，你是真心实意愿意嫁我为妻，还是只因眼下别无他法，权衡之下才做此无奈之举？”
“兄长此话何意？”
“贝儿，我是全心全意的想要娶你为妻，只是不知你心中真意，实不愿丝毫委屈于你。”
柳贝儿望着陈煜的真诚双眸，心下感动万分，脸上却故作冰霜，冷冷地说道：
“怎地？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今这是要反悔么？！今日你愿娶便娶，不愿娶那——也由不得你！”
柳贝儿说罢便抬脚出门，陈煜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众人大急：
“还不快去！迟了便要赶不上二路马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