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红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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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柳贝儿归家。
月白裙角上沾染着点点泥土，却丝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这几日未曾消失过，这种心愿即将达成的心情令柳贝儿极其愉悦。
其实重建柳记爆竹坊的愿望并不是为了赚多少银钱获几分利润，而是对失去的亲人和过往的一种执念吧。
陈煜殷勤地倒了一杯茶递与柳贝儿，又拿着一把折扇在旁边摇着，先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下作坊的进度，以示关心，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红花会”是什么物事？
柳贝儿正喝着水，忽然就被呛着了，咳了几下之后回过头直瞪着陈煜，脸色通红，好似八九月间的熟透了的柿子。
陈煜见此情状，再联想到金世豪那贼忒兮兮的样子，暗叫不好，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兄长，莫非你并未说笑，真的夺了诗词大会的魁首？！”
“那个情非得已......扮猪吃虎，一不小心便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侥幸拿了个第一......”
此刻柳贝儿是真的惊着了，此前一直以为陈煜只是与自己逗乐，自己这个前浪子兄长胸中有几滴墨水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参赛便要烧高香了，说到夺魁，怕不是倒着数的吧......
二人正各怀心思猜测间，叩门声起。
陈煜疾步上前开门，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见礼问话，正是拜寻自己。
邀其进门，那人却不曾踏入门槛，只双手捧上一张赤红色请帖，道了声明日恭候陈公子大驾，便施礼告辞了。
陈煜抽了抽鼻子，暗自纳闷这男子身上如何有一股如此浓烈的脂粉气。
回到桌前，特意在柳贝儿目光所及之处将请帖展开，一股香气迎面袭来，上面赫然写道：
敬奉泉州诗词大会魁首陈公子煜：
明日酉时于万花楼恭候贵公子大驾，以章红花会盛事。
泉州一十九家青楼联名谨奉。
“咚！”
柳贝儿起身跑回自己屋子，重重摔上了房门，震得门廊上积尘刷刷飘落......
陈煜这会儿大概揣度明白了状况，也是哭笑不得。
悻悻地去厨下煮了粥，喊柳贝儿吃饭时，并无人搭理，只好作罢。
次日一早起身，发现柳贝儿已然出门去了，竟破例没做早饭，桌上昨夜留下的那碗粥已然可以当浆糊使了......
陈煜暗自苦笑，只好饿着肚子出门，嘀咕着又不是自己主动要去的嘛，但转念间想到柳贝儿此举岂不是暗含醋意，心下又万分愉悦了起来，腹中饥饿之感立消。
一路哼着“我得儿意的笑”，溜达到萧家书坊之时，发现今日萧诗语也难得来到店中，才想起似乎好久没见到这位东家了。
今日是萧家书坊的大日子，之前虽在诗词大会现场发售了首日百强诗集，名声已然大振，但今日是要在泉州全城首发整本诗会诗集，如此效率，定会让萧家书坊的影响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以许久未在店中露面的萧诗语也一早来到店中。
但如果让萧诗语扪心自问，怕又不仅仅是因此而来。
随着陈煜的到来，整个书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于个人而言，谁都不曾想到平日里从未显露过诗书之才的小伙计陈煜竟然能一路过关斩将，拔得头筹，就好像上学时班级里那个上课老是睡觉的同桌忽然考了状元一样，一鸣惊人！
于书坊而言，借由此次诗词大会，名利双收，成为当之无愧的最大赢家。除了赚得重利，更为紧要的是萧家书坊从此不再是藉藉无名，无足轻重，而是声名鹊起，举足轻重了，而打响这一炮最关键的人便是陈煜，当记首功！
所有人中，当属萧诗语最为开心，对自己识人之明的眼光甚是自豪，但又心生担忧，虽已有十年长约捆绑，但观陈煜其人绝非池中之鱼，且现下又声名大噪，必须提前想办法再绑紧一点，再者大功必赏，刚好利用此契机分股于他，才无远虑。
念及于此，萧诗语朝着陈煜开口道：
“陈煜，我有话与你讲。”
出言之刻，陈煜正向萧诗语一拱手：
“东家，在下有话要同你说。”
二人同时开口，内容又近乎一致，众人见状尽皆哄笑，只萧诗语脸颊稍显浮红。
正待分说间，书坊内走进一人，依旧伙计打扮，脸上笑嘻嘻地询问哪位是陈煜陈公子？
不等众人答话，门外又走进一人，手持请柬，还是来找诗会魁首陈公子！这厮抬头看见先前进来之人，开口笑道：
“哎呦，你们绿绮楼也真够麻利的啊！”
先前进来的伙计皮笑肉不笑，揶揄道：
“你们香满园腿脚也不慢呐！离得那么远还能到得这么早！”
陈煜分开众人上前，打断二人斗嘴，询问道：
“在下便是陈煜，从不识得二位，不知今日寻来有何贵干？”
二人同时抢答：
“请诗词大会魁首陈煜陈公子前往绿绮楼\/香满园一叙！”
陈煜越发摸不着头脑，此时文三开口道：
“嘿！今日奇了怪了，青楼龟公竟跑到别人家里来上门寻客了！啊——对了，今日是要开红花会吧？！”
绕来绕去又是什么红花会，陈煜有些气恼，高声说道有事在身不变前往，便转向后院而去，耳中只听得胡掌柜的粗大嗓门往外赶人。
片刻之后，店中一行人也进来后院，只留了俩伙计在前铺看守。
陈煜见萧诗语不曾随众人一同进来，一问之下原来是径自归家了，也是，一个姑娘家在刚才情况下怎么待得下去。
“谁能告诉我这红花会到底是什么物事！”
陈煜快要抓狂了。
“具体是甚情形我们也不甚了了，只知晓每年诗词大会结束后的次日，泉州城的青楼妓馆便会在万花楼举办这红花会，邀请诗会魁首参加，点甚么花魁，其他具体情况就再不清楚了，我们这些苦哈哈又没有闲钱去逛那温柔乡......”
文三说罢竟颇有遗憾之色，艳羡之意。
“听说好像还可以和那花魁困一觉呐！”
“呸！真粗鄙，那叫做入幕之宾！”
没了东家在场，这些伙计们都口不择言，望向陈煜的目光都贼忒兮兮的......
玩笑归玩笑，众人很快便忙碌了起来，陈煜也躲在后院帮忙，不再出门。
自古笑贫不笑娼，其实陈煜心里并不排斥青楼这个行当，所谓存在即合理，有买才有卖，而且多数人出身寒苦，也是逼不得已，毕竟活人是要吃饭的。
但理解并不表示自己会参与其中。
莫说陈煜已然受过现代的伦理教育，就只自己对柳贝儿的深情一往，也不会再存了那种花花心思。不管什么时间空间，只要成了家，便不应该再去沾花惹草。
正思量间，前面书铺中伙计跑来后院，告知陈煜又有人来找。
陈煜手一挥，让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便是，实在是不想和那些龟公们多做纠缠。
“那些龟奴又来了好几拨，都被我赶走了，现下是金石药铺的少东家前来相寻，见也不见？”
“见见见，有劳兄弟了！我这就随你一同出去。”
“哈哈，陈兄，今日艳福不浅呐！小弟也前来沾沾光！”
金世豪竟一身小厮打扮，见陈煜出来大笑道。
“金兄今日怎的做如此打扮？！”
“嘿嘿，小弟专门来做陈兄的贴身小厮，好见识一下那红花会的真实模样！”
“这红花会到底有甚魅力，不就是青楼集会么，一个个都如此趋之若鹜！”
“陈兄不知，这红花会名头甚大，每年仅诗词大会魁首方可参加，‘点红’‘插花’，选出花魁，日后该花魁便身价大涨，其所在青楼妓馆亦会水涨船高，门庭若市！想必日间许多青楼已前来相邀陈兄了吧，皆是盘算着让陈兄点中她家姑娘呐！”
“不去不去，没甚意思。”
陈煜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金世豪强拉着陈煜便上了早已停在萧家书坊门前的马车，哀求道：
“陈兄，这红花会每年只诗会魁首一个男子得以参加呐，最多准其带个小厮，你若不去，兄弟我这辈子岂不是更见不着了！如此文人雅事，请勿推辞哈！”
金世豪心中所想，这等世间好事，全天下的男子都求之不得，哪有不吃腥的狸猫，想来陈煜只是碍于脸面，才出言拒绝，自己可不能真的信其鬼话，是以吩咐车夫快些跑起来。
陈煜欲哭无泪，难以解释。毕竟在这个男子可以娶妻纳妾的时代，非要阐述自己的一夫一妻论，怕是难以令人信服。但一想到柳贝儿昨日摔门的样子，到底又哆嗦了一下。
马跑车颠，不一时便停了下来，金世豪先跳下车去，伸手一掀帘子，道：
“陈兄，休要磨叽了，难不成你当真是那龙阳君，喜好男色？！”
此时陈煜反倒镇静了起来，观今日阵仗，怕是难以推脱了，自己只敷衍文事，尽快结束，反正笃定不行苟且事，谁还能用强于我不成？清者自清，归家好生与贝儿解释，想来不至误会太深。
长吁一口气，起身踏步，下得车来。
抬头见好大一座阁楼，竟有四五层之高，此时花团锦簇，红灯高悬，二楼窗外正中挂着一块木质雕花牌匾，上书“万花楼”，笔意曲折婉转，似出自女子之手。
门前廊下，一个龟奴见陈煜下车，口中一声高呼，清亮之音直透云霄：
“泉州诗词大会魁首——陈煜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