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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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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胡师傅作为这个行当的老江湖,比所有人都更为振奋:

“这种印刷方法快捷高效,定会革新整个印刷行业,陈煜作为发明人,理应为之命名!”

陈煜清楚自己的斤两,心中多少有些羞愧,但眼下又分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此印刷技术较雕版印刷更为灵活,不如就叫‘活字印刷’吧。”

“嗯,此名甚善!也刚好暗合今日破此死局,当得一个‘活’字!”

萧诗语对此名很是满意,众人亦交口称赞,作为此事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皆激动万分。

站在无数先贤肩膀上的陈煜,凭借着机缘巧合,让活字印刷术在这个世界提前横空出世了......

胡师傅见士气正佳,抓紧时机重新分工。众人干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等到太阳落山之际,三万册新书全部装订完毕,大功告成,而此时贾培利还在府中望眼欲穿地等候着萧诗语上门求救。

“陈煜,你随我来一下。”

萧诗语趁着众人收尾之时喊了陈煜一声,便转身而行。

陈煜不知东家找自己有何事,立刻疾步追上,跟在萧大小姐身后亦步亦趋,鼻尖忽然嗅到一阵暗香,抬头欲寻觅出处,正瞧见前面咫尺之距的窈窕身姿,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进入一间厢房,待萧诗语坐定,陈煜静立一旁,方才收摄心魂。

萧诗语开门见山道:

“陈煜,今日之事你为本店立了大功,理当奖励于你,现下与你商定聘约,一经达成,明日便签字画押。”

陈煜已从文三处知悉了待遇情况,心想不过是走个过场,便答道:

“全凭东家定夺。”

萧诗语缓缓摇头:

“现下有两种聘约方案,由你任选其一。

第一种是每月工钱三贯,此外一次性奖励你赏钱三百贯,但要签订十年长约,中途不得毁约;

第二种是每月工钱开到四贯,与众人一样一年一签。

二选其一,你自斟酌。”

陈煜听罢,略一盘算,便忖度出萧诗语心思。

两相比较,肯定是签长约更为划算,必然是萧诗语看重陈煜之才,想用此法长留其人;但陈煜却不愿被十年之约所束缚,此等小利在陈煜眼中远比不上自由之身来得重要。

之前虽在金石药铺有卖身之举,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为了柳贝儿的性命,怎么着都是值得的;现下只是多赚些银钱,在陈煜看来丝毫没有可比性。

于是陈煜毫不迟疑地答道:

“多谢东家美意,在下还是同大家伙儿一样吧,一年一签即可。”

萧诗语似乎没有料到一向聪慧的陈煜竟会舍高就低,暗自惊诧不已,但仍旧面不声色,只约定好明日签字立约。

待陈煜转身离去,孤身一人的萧大小姐脸上才显露出深深地失望之色,但似乎又夹杂着几分钦佩。

陈煜匆匆赶回家,一想到家中挚爱之人已洗手作羹汤,静待良人归,心中便升腾起温馨之感。

走到门前,却未曾闻到期待中的饭菜香味,正听见柳贝儿说话声音:

“马掌柜,您也知晓我陈柳记这秘制配方之效,其价值几何。若不是今日实在别无他法,别说三百贯,便是三千贯我也是不会贱卖的!”

陈煜推门而入,发现原来家中有客。

马掌柜见有人进来,站起了身子,慢悠悠说道:

“柳姑娘,并非马某趁火打劫,今日最高给你出价两百贯,多一文也是没有的。姑娘既咬定三百贯不松口,多说无益,那马某只好不夺人所爱了,告辞!”

说罢便要出门而去。

“马掌柜留步!”

柳贝儿此刻柳眉倒竖,脸颊通红,问道:

“敢问是否有人......有人从中作梗,强逼你故意压价?!”

“没...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马掌柜脸色一变,匆匆往外走去,踉踉跄跄,险些撞在陈煜身上。

陈煜虽然听得云山雾绕,不知就里,但并没有直接询问,只是倒了杯茶,轻放在柳贝儿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此时脸色依旧透红的心爱之人。

良久,柳贝儿才打破了沉默:

“兄长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你既未曾说起,便必是有你的思量。”

陈煜答道:

“我得尊重。”

柳贝儿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起来,娇小的身躯委顿在椅子上,叫人心疼。

又过了一时,柳贝儿逐渐平复,才将事情原委讲述起来。

从爆炸伤及人财的赔款说起,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还差着三百贯的亏空,本打算狠下心来将自家的爆竹秘方售卖于一直心存惦记的马掌柜,了解了此事;不曾想之前出价到五百贯的马掌柜今日竟一反常态,最高只愿意出到两百贯!

本以为只是想趁火打劫,但忽然想起下午登门来访的宋押司,再仔细揣摩马掌柜方才神色,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下午宋押司登门,表示愿意替柳家偿还三百贯钱的赔款,但暗示需要柳贝儿委身于他,被柳贝儿严词拒绝之后,宋押司离开时的冷笑神色透着股寒意,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威逼利诱过马掌柜,否则这么大的便宜怎会有不捡之理。

陈煜听罢一直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柳贝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脸色复又红了起来,冷声说道:

“兄长不必为难,既是我应承的事情,我自己便一力承担,定不会牵连于你。”

说罢心下哀楚之感更甚,已然哽咽。

陈煜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既怜且怨。

怜惜的是柳贝儿一个柔弱女儿家独自苦苦撑持,心中得多么委屈无助;怨尤的是他以为已经完全解开了两人之间的前嫌,没想到柳贝儿将如此大事隐瞒这么久,此刻竟还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

但对于自己无比在乎的家人爱人,这点怨尤之情早也顷刻间尽数化作自责了。

陈煜一把抓住柳贝儿双手,紧紧地握在掌中,没有理会柳贝儿的挣脱,看着那双噙满泪水却倔强着不肯滴落的眼睛,柔声说道:

“贝儿,答应我,从此刻开始,我们再不分彼此,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有任何理由,都不许隐瞒对方。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柳贝儿望着陈煜那双坚定的眼神,一股暖流从掌心流动到心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涌出眼眶,终于带走了长久以来累积的所有委屈、悲愤和孤独寂寞冷。

陈煜伸手为柳贝儿擦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

“好了好了,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果不其然。只是为兄这个大男人可是泥土捏成的,光喝水是不顶事的,忙一天早饿得慌了,只好请妹子给料理出饭食了。”

柳贝儿破涕一笑,如出清水之芙蓉,看得陈煜心中一动,但马上便克制了情绪,他知道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便匆匆打了声招呼,惶惶出门而去。

天色渐暗,一路急行到萧家书坊之时,见文三正在上门板。

听闻陈煜找东家有急事,文三便领着陈煜朝萧府疾奔而去,好在离得并不太远,二人赶到之时院门竟刚好敞开着。

陈煜向文三道了谢,便独自走进萧府,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呀?到我家有何事?”

陈煜抬头瞧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萝莉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你是二小姐吧,长得可真好看——我是咱家书坊的伙计,有急事找你姐姐。”

陈煜所料不错,这个小姑娘正是萧家二小姐萧诗玉,此时正在院中嬉耍。

到底是小孩儿心性,萧诗玉转身便往内宅奔去,口中大呼:

“姐姐、姐姐,快出来,有个大哥哥找你呐!”

陈煜此时才意识到不好独身进去,便站在门廊处静候。

片刻间萧诗语便现身出来,见是陈煜登门,颇感意外,家中没有男丁,这个时辰不方便在室内孤身见客,便走上前来,和陈煜两人站在门廊处答话。

“东家,此时冒昧打扰,唐突了。只是实在事情紧急,还请见谅!”

萧诗语知晓陈煜如此匆忙而来,肯定是有要紧事,一挥手道:

“有甚紧要事?直说便是!”

陈煜对自己夕令夕改之举也颇觉尴尬,老脸一红,硬着头皮低声询问:

“东家,下午言及聘约之事,在下悔之不已,想重新选那十年长约,不知可否?”

萧诗语原本便存着如此心思,哪有不允之理,当即答复:

“当然可以。此事明日说也是来得及的,无需你专门跑这一趟的。”

“感谢东家体谅!只是......只是仍有一事相求,不知东家现下是否可以将那三百贯赏钱先给了在下......”

陈煜也觉得此举有些不合情理,便紧接着说道:

“在下可以先打个收条......或是借条也行!”

萧诗语几乎未加思量,让陈煜少待,便转身进了内宅。不一时便重新出来,将手中包裹递与陈煜,言道:

“宵禁将至,这三百两银钱你先拿走,明日店中签约便是。”

陈煜道谢后撒腿便跑,萧诗语看着飞驰的背影,心中忖度着不知他为何如此急于用钱,忽听得身后妹妹嚷着要让姐姐讲故事的叫喊声,便上了门闩,不再去猜想。

陈煜一路奔跑回家,拉着一脸懵懂的柳贝儿就出门去清还最后的几家积债。

待得终于完事回到家中之时,城中刚好开始宵禁。

两人对坐于饭桌之前,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特别是柳贝儿,胸中一块重石终于落地,身轻似燕,眸中有星。

在柳贝儿不断追询之下,陈煜这才把还债钱的来龙去脉汇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柳二人以茶代酒,竟喝得似有微醺之意。

柳贝儿忽然开口道:

“兄长,那萧大小姐似乎......似乎对你颇有情意......”

“嗯,这东家确实待伙计们不错,是个重情义之人。”

“我说的是女儿家的那个......那个情意,萧姑娘若非对你有意,这三百两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会连字据都不立下便借给你。”

柳贝儿语气虽依旧淡淡的,但内心却不知何故竟涌上了一丝醋意。

“呃......”

陈煜失笑道:

“好歹今日我也算是为萧家书坊立下了大功,再说明日便要签聘约,这三百两不过是早给了一日而已,东家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哪有你说的那般意思。再说了人家长得闭月羞花,又有家有业的,连知府少爷都不曾放在心上,何况我这家徒四壁、一穷二白之身,不是说笑嘛!”

“何况还有我这个累赘。”

柳贝儿低声呢喃道。

“你嘀咕甚么呐?”

陈煜并未听清。

“没甚么。”

柳贝儿叹气道:

“我这没家没业的,又整日间无所事事,当真羞愧得紧呢。”

陈煜咯噔一下,方知刚才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让柳贝儿会错了意;暗自感慨不管前世今生,女儿家的心思都是海底针呐......

赶紧说道: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为兄一个大男人养家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再者说以前都是你独自撑持着家事,现下也该好好歇歇了。待过上些时日,你若不嫌麻烦,我们便想法子重振家业,把陈柳记再开起来。”

“真的吗?!那可得不少银钱呐!”

柳贝儿虽然知晓此事难为,但眼神里却迸发着信任的光。

“小意思!为兄甚时候诓骗过你!”

说罢趁势在柳贝儿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大笑着跑回房间。

陈煜躺在床上,不禁失笑,得,叫你装逼,又给自己寻了个棘手差事。

其实他知道陈柳记对柳贝儿意味着什么,所以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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