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萧家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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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在石府门前正等得心焦，见大门忽然打开，金世豪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脸色甚是欢喜。
陈煜心下稍定，快步上前。
金世豪领着陈煜一同向内宅走去，一路上万分激动地给陈煜解说方才情形：
“薛神医正在内堂为表妹把脉，我便直接闯了进去，不等表妹开口赶我，便把盒子打开，那钻...那金刚石光亮立时骤发，表妹竟不由瞧得入了神，我再按你方才嘱咐将此宝物不同凡响之处一一道来，表妹听完竟伸手接过盒子，仔细端详起来，待得打开你所书之文字，一时竟瞧得痴了！
我还从未见到表妹做如此之态，看来这次定能如愿以偿了，哈哈哈哈！”
“如此在下先恭喜金公子了！只是不知唤在下进府中是？”
陈煜欣喜之余仍存疑惑。
有些得意忘形的金公子这才道：
“嗨！表妹看完你的纸条，便询问是何人所书，我肚子里多少墨水表妹是知晓的，万不敢冒认，便如实交代了，表妹听得你在府门外等候，便要邀你一见——敢问陈兄到底写的甚么啊？”
“文案！”
陈煜答道。
东西再好，也要会包装，这经商之道亘古不变也！何况有现成的文案，必须“拿来主义”啊！
到得内堂，见薛神医正叮嘱身旁一橙衣小姑娘：
“小姐风寒渐祛，继续按方服药，这两三日便可大好，勿须忧心。”
说罢便起身告辞，抬头却看见陈煜到来，稍感惊讶，脱口问道：
“陈公子？！令妹现下可有好转？”
陈煜低声答道：
“有劳恩公挂怀，吾妹......尚未醒转，在下正在想法子。”
薛神医见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略叹一口气，便转身去了。
陈煜回过身，对着那橙衣姑娘拱手欠身：
“在下陈煜，见过石姑娘。”
偷眼望去，只见这姑娘身材甚是娇小，不过十三四岁样子，容颜俏丽，却不见病色，但终因豆蔻年华，稚气未除，与陈煜心中预想之绝色相去甚远。
不由得偷偷感叹情人眼里出西施啊！莫非这金世豪竟是个萝莉控？
只见这位“石小姑娘”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几乎要笑弯了小腰。
金世豪急忙介绍道：
“这是表妹的贴身丫头，小昭！表妹名字叫做——”
一声轻咳从内室传出来，金世豪连忙住了嘴，小昭也憋住了笑声，偷偷吐了下舌尖。
陈煜循声望去，这才发觉这内堂东侧还有一间内室，中间用珠帘隔开，看不清里面是甚么洞天。
闹了个笑话的陈煜忙朝着珠帘方向说罢拱手施礼，说道：
“在下无状，唐突了石小姐和小昭姑娘，还请见谅！”
小昭顿时又咯了一声，连忙忍住，憋得脸色通红。
片刻沉默，内室中传来一阵清脆悦耳，但略带鼻音的回话：
“陈公子，这...钻石......当真如你所言么？”
“在下只一言，这物事在当今天下确是独一无二！”
......
出得石府，金世豪对陈煜千恩万谢，仰天长叹：
真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啊！铁树开花啦，哈哈哈哈......
陈煜小心翼翼捧着终于到手的生命礼盒，一溜烟地奔回家中，心中暗自还愿：
感谢菩萨上帝王母娘娘......
石府闺房之中，千金石慕怡又拿起那毛笔字写得跟鬼画符一般的纸张，低声念起：
钻石恒久远，
一颗永流传；
仙女孤星泪，
滴落人世间。
陈煜奔回家中，榻上柳贝儿依旧发热未醒。
速速煎好药，连同那长白山百年老参和西域天山雪莲按照薛神医嘱咐的方法喂着柳贝儿服下，这才略舒一口气，在旁边椅上坐下。折腾了一天，不一会儿便与周公相会了。
正迷糊间，耳中听得声响，一睁眼发现天色已暗，瞧见柳贝儿依旧躺在榻上，口中含含糊糊的要水喝。
陈煜心中大喜，伸手朝着她额头上一探，发觉燥热渐退，赶紧倒了杯水吹凉了，一手扶起柳贝儿肩膀，一手端着茶杯小心将水送入口中，心中既是甜蜜又是哀怜。
翌日一早，陈煜先去早市寻着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拔毛放血一顿操作，终于把鸡汤炖在灶上之后，便急忙奔着薛神医家而去。
邀来薛神医把脉复诊，陈煜静立一旁不敢动弹，间或回答薛神医几句问询，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少倾，薛神医点头松气，确认柳贝儿热疾尽祛，已无大碍，这一两日便复醒在望。
陈煜自是喜不自胜道谢不止，薛神医这才问及人参雪莲如何获取之事，陈煜便从卖身之事一五一十说起，直到如何得到钻石并换来药引，尽皆详述一通，对这位大恩老者，陈煜毫无隐瞒。
直听得薛神医连连叹奇，临出门时仍对昨日未曾留意那颗钻石而暗自遗憾。
送别薛神医，陈煜盛了碗鸡汤进屋，想要为柳贝儿补一补，正要上前扶起，忽然发现榻上的柳贝儿虽依旧闭目，但眼角已是泪如泉涌。
昨日夜半柳贝儿其实已经醒转一次，看到自己讨厌的“陈人渣”坐在椅子上睡得歪头斜脑，知其是在守护自己，心中已是一暖。
今日一大早便听闻陈煜杀鸡、请医，方才又知晓他为救自己竟甘愿卖身之事，一时按捺不住，感动、伤心、委屈，肺腑间五味杂陈，终化作一行热泪宣泄而出......
眼见柳贝儿气息逐渐平复，陈煜轻声唤道：
“贝儿，鸡汤要凉了......”
柳贝儿拂袖拭去泪水，手一撑便坐了起来，看来大补之药确实效果极佳，气力恢复的竟与往日几乎无异了。
柳贝儿从陈煜作势要喂的手中接过碗来，自行喝了起来，味道真不怎么样......
虽然心中壁垒稍去，但柳贝儿还是一时无法从容转变与陈煜的相处方式，毕竟此人过往十余年的渣男形象也太深刻了。
陈煜却并没有这许多羁绊，只一心想要照顾好柳贝儿，尽早把这个上辈子就应该嫁给他的姑娘娶到手，接下来再进一步研究孩子和热炕头的事情......
“贝儿，这几日你好生休息，将养身子，待过得几日你大好了，我便出门寻个差事，以后家中生计你便不必劳心了。”
“陈......兄长，你是真的变了......么？”
柳贝儿猜想应当是家中陡生变故，使得陈煜暂时改了心性，心下却难免仍有余悸，忧其哪日会故态复萌。
“贝儿，我苏醒之后确实记忆尽失，不知前事，但后来也大概知晓了此前陈......陈煜之劣行，多说无益，你便姑且当我是被炸得浪子回头痛改前非，此后旧事不提，只观后效，且看我陈煜到底是好还是孬！”
柳贝儿觉得失忆之说虽是离奇，但不知为何心中竟也信了七八分。
次日柳贝儿用完早餐，想下地活动活动，便不等陈煜过来帮忙收拾，自己将空碗筷送回厨房，眼瞅着陈煜吃的竟只是糙米咸菜，而给自己的虽亦是煮粥，却皆是精米，其中还添加了鲜菜肉糜，便不顾陈煜反对，强行收回了做饭权，并取消了分餐制。
自此两人每每对坐而食，心中皆生出温馨暖意。
这一日，陈煜见柳贝儿已然大好，自己便不能再无所事事，把身上剩下的两贯多钱交给了柳贝儿，便出门去寻差事找工作，却没留意到柳贝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煜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梳理着自己的求职思路。
这几日陈煜明里暗里的与柳贝儿套话，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他已然心中有数了。
本朝国号“宋”，虽与历史之南宋疆域版图、人文政策等极其相似，但毕竟不在一个频道（架空历史嘛），各位看官您只当这是在看卫视综艺，千万莫要当做央妈纪录片，考究不得。
先前说到八九年前金军攻破皇城掳走皇帝钦宗并皇宫一应人众，侵占整个北方，整个皇室仅钦宗九弟康王赵构一人侥幸逃脱，在一应朝臣护送下南逃至杭州，继位称帝，是为宋高宗，改元绍兴，定都临安，自此偏安东南。
疆域虽一再减小，但连年无大战，加之北方人众大批流入江南，经济极度繁荣，各行各业均蓬勃发展。
陈煜忖度着：士农工商——科举入仕怕是来不及了，既无田地亦无手艺，农工也够呛，看来只能干回老本行了，好在本朝农商并重，商业发达商户众多，自己前世又是销售出身，找个商铺伙计的差事应是不难。
沿着长街朝前踱步，一路上眼瞧着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目光忽停到一块门匾之上，上书“萧家书坊”四个大字。
这年头老百姓识字率应该普遍不高，这书坊招聘定是要识字之人，想来较之其他商户工钱应该也会丰厚一些。
念及于此，陈煜便抬脚进店。
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店中各种书册琳琅满目，分门别类的排列于书架之上，布局甚是齐整。
店中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上埋头翻看着什么，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
“这位兄台，敢问贵店是否招聘伙计？”
陈煜开门见山。
那伙计忽听得人声，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瞧见有人站在柜台前，便问道：
“公子是购书还是刻书？购书的话本店应有尽有，刻书的话怕是需要您等些时日再来，本店正有一桩大订单在着急赶工。”
合着根本没听清陈煜方才问话。
陈煜又重新问了一遍招聘之事，这伙计面露难色道：
“本店掌柜的家中有事告假了，我也做不了主。东家这会儿倒是正在后院，只是这铺中现下就我一人，这......”
“那我在此处等一会儿，顺便看看近来有甚好书，可否？”
“请便。”
伙计不再答话，继续埋首于案前。
陈煜在铺中踱步，在标注着“诗词全篇”的书架前站定，抽出一本《诗三百》翻阅起来，纸质与今无异，难得的是印刷也很是精良。
翻阅间陈煜心中一动，书中收录之诗作虽皆是上佳之品，但自己竟闻所未闻！
逐一翻看之后，便印证了陈煜心中猜想——当真是平行世界，此间并无那前世的唐诗宋词！
随手又抽出一本《词八百》来，看来本朝词比诗流行的多呐......
正翻看间，从后院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对柜台里的伙计道：
“文三郎，这几日你倒轻松得紧，弟兄们在后院都忙得打转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读书呐。”
“嘿，胡大哥，瞧您说的，还不是您哥几个比小弟手艺好么，小弟倒巴不得在里面学学呢，也好多挣俩钱花花......您这是去？”
“那敢情好！一会儿关门上板，你也刚好进去学学嘛，哈哈！——这不是今晚又得赶工，东家让我去府上告知一声，晚间仍送了饭菜过来！”
这胡姓汉子说罢便要出门。
“哎哎！胡大哥，您等等，这位小兄弟说是想在店里寻个差事，您在这少待片刻，我领着他进去见过东家，要是成了这不好歹也多个帮手嘛！”
文三指着陈煜说道。
那胡大瞧了陈煜一眼，朝文三一挥手道：
“快着点儿啊！”
“得嘞！您把脸上的墨顺便擦一擦！嘿嘿！”
文三说着便领了陈煜从后门而入。
顺着小道走了一小会儿，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这后院比前院大得多，十几个伙计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衣服、脸上均是墨迹斑斑。
未及陈煜细看，便被领到一人身后站定，文三欠身道：
“东家，这位小兄弟想在店里寻个差事，崔掌柜告假不在，小的便领他进来请东家亲自定夺。”
“在下陈煜，年方十八，识得字，家中亦曾行商，欲在贵店求一差事，还望东家应允。”
陈煜忙上前一步欠身施礼。
“陈煜？可是陈柳记爆竹坊的陈家公子？”
略显惊讶的萧家书坊东家转过身来。
“女声？这东家竟是个女的？听其言似乎还认得我？”
陈煜吃惊之余也抬起头来。
双目对视。
“是你？！”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