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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海上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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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的克劳从睡梦中苏醒,然后立刻剧烈咳嗽起来,他歪过脑袋,在旁边的木地板上不停呕吐,那些差点令他窒息的秽物,显然是在他昏迷时便已呕出了。

他坐起来,又感到脑后剧烈的疼痛。这是几天以来的第二次,他被重击头脑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梦境都显得怪异而难以理解。比如,他看到来自海平面的炮弹,落在了他身边。又比如,他看到波叔死了,被不明身份的敌人刺穿了后背。

克劳惊醒过来。他意识到,那些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波叔死了,死了……

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用力,跌倒在地。他的头还在剧烈地疼痛着,来自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令他在短时间内渴望撞墙而死,那才是解脱。

“别吵!别把这里弄脏了!”

两个模糊的人影从外面走来,克劳这才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道生锈的铁栏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道。其中一人用油灯照了照他的样貌。

“走,去告诉船长,这红毛猴子醒了。”

他们离开了,留下克劳在这昏暗的空间不知所措。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也是他会不断呕吐的理由:他在一艘船上,一艘在风浪中航行的船上。

一只手拎起克劳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愤怒地瞪着他。克劳搜寻自己的记忆,却没有认识此人的印象,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到对方有一头花白的头发,那沧桑的面容表明他已不再年轻,但虽然是老人,这家伙却完全没有慈祥的气息,相反,他怒气冲冲,似乎要将克劳生吞活剥一样。

“你这个混蛋,你干了什么!是你引来了那个恶魔,是你害了整个城市!”

老人吼叫着,口水溅了克劳一脸,克劳奋力将其推开,说:

“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我引来的,我听不懂。”

老人看克劳企图蒙混过去,便生气地想将他提起来,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于是只好作罢,改为破口大骂:

“你什么也不知道?囚犯们都传开了,说是一个叫克劳的红毛小偷,偷了传说中的大海盗的东西,使得银港遭遇危机,他们说的就是你,对不对!”

“什么?传说中的海盗?”克劳有些懵,他知道自己私藏金币一事有风险,但怎么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种地步吧?他用舌头碰了碰口腔里的金币,发现它还在。

老人看他一脸茫然,便将他按到了栏杆上,让他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看到了吗,这里是海盗船的地牢,我们这许多人——”他指了指黑暗中的无数个单间,克劳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晃动的影子。“我们都是被海盗抓来的,理由便是为了他那被偷走的东西!那个海盗船长,他就是你引来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是谁吗!”

“不……不知道。”克劳急忙说道。

“他就是亨利·巴斯克,传说中的海盗,‘鬣狗’巴斯克船长。”

“啊!”克劳吓得倒吸一口气,虽然此时仍是炎炎夏日,可当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整间地牢犹如结冰一般,变得寒冷而压抑。

克劳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波叔的那些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时事。在亨利·摩根、亨利·埃弗里之后,第三位亨利横空出世,在这海盗的黄金时代为害一方,鬣狗,他的名号犹如披着黑衣的死神,所到之处,哀嚎遍野。他是沉船湾的大海盗,即使在战争年代,也会不辨国别,疯狂地袭击任何看到船只。有关他的传说恐怖却充满吸引力,他是当代最可恶的海盗,最卑劣的罪犯。

“亨利·巴斯克,鬣狗?不可能!”

果然,银港的和平相对于新世界的其他地方实在过于漫长,即使是如同克劳这般窃贼,也已失去了本该有的忧患意识,惰性使他试图否定眼前的事实,但眼前的老人可不吃这一套。他揪着克劳的头发往外面走,迫于疼痛,克劳本能地放弃了挣扎,举手投降。

“没想到你这样的小贼,竟敢招惹加勒比海最凶恶的罪犯,你真是活腻了!”老人吼道。

“没想到一个老家伙居然这么强壮,我真是死定了。”克劳绝望地想。

这时候,几个海盗打开了天窗甲板,从楼上下来了。他们用棍子敲了敲铁栏杆,老人识趣地放开了克劳。

“全部带走。”领头的那个叫道,路卡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只能从语气中感到,这些家伙都不是良善之辈。

他太虚弱了,因而被两个囚犯架着,抬到了帆船的顶层甲板上。而久违的阳光,也以一种伤人的方式迎接克劳的到来。强光令克劳无法睁开眼睛,当他努力尝试睁眼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甲板上的影子,那东西随着风声,不断变换形态,即使天空阳光强烈,克劳也被吸引着抬头仰望:那是一面旗帜,一面黑色的、带着骷髅头图案的大型旗帜,它高高地挂在主桅杆的顶端,向广阔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海洋展示罪恶的意志。

就在黑旗之下,克劳惊恐地注视着一个身影,他站在海盗船的艉楼甲板上,身着黑色的皮衣与带羽毛的三角帽。他的胸前挂了一排手枪,面部带着骇人的笑容,一道伤疤从他的脸上向下蜿蜒,贯穿了他的嘴唇,陷入此地的浓密毛发中。这些毛发被打成几条辫子,因而能抵御大风的吹拂。此时,亨利·巴斯克船长正得意地笑着,他的嘴里是没有啃完的苹果,脚下是等待发落的囚犯。

两个海盗将囚犯们带上了艉楼甲板。

“船长,他们来了。”之前领头的那个海盗笑嘻嘻地说。克劳这下看清楚了,他有一只眼睛是假眼,牙齿又黄又烂,说话间都透出一股恶臭的味道。

“夏尼,去把你的嘴洗一洗,真臭死人了!”亨利·巴斯克依然笑着说。接着,他故意摆出一副惊喜地模样,从囚犯身前走过,一个又一个,仿佛接待贵客一般。

“埃里克……埃里克!”

跟着亨利的动作,克劳看到了他的朋友埃里克,也在囚犯之列。他小声地呼喊,但艉楼的风声太大,显然只会为最穷凶极恶的家伙做出让步。

“先生们!欢迎光临我的船。”海盗船长假惺惺地说,然后一跃跳到了人群最前列。

“今天,在这艘船——亡命号上,我们将迎来一场公正的、别出心裁的审判。我诚挚地邀请你们所有人加入旁听,并担当公证人,让我们一同来揪出……真正的罪犯。”

“哎!”海盗们一齐吼道,这吓坏了不知所措的囚犯们,有的人甚至被吓尿了。

海盗船长毫不介意有人弄脏了他的甲板,相反,他的表情显得更加兴奋了。

“鬣狗……船长……那就是你要找的人,那个克劳,偷了你东西的那个家伙,就是他啊。”

方才的老者毫不留情地指向克劳,这又给克劳招来了许多怨恨的目光。但鬣狗显然并不着急得出结论。

“一切要讲……那叫什么来着?人证和物证!是的,朋友们,我宣布,现在,亡命号法庭正式开庭……”

“哎!”又是一阵狂躁的呼喊。

“把人都给我带上来。”

囚犯们被一个一个地押到了艉楼甲板中间,克劳注意到这些人各有来头,有些是码头的搬运工,有些是下城区的锁匠,还有一个衣着奇特的花花公子。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都在码头的海风酒馆露过面。

“我,鬣狗,亨利·巴斯克船长,作为今天的主审法官,诚挚地邀请在场的诸位,一同来见证一起罪恶的终结!”

他学着他认为是法官的语调,浮夸地表演着自己的剧本,他打了个响指,只见两名身材高大的海盗,架着一个狼狈的人走上前来,他们来到众人面前,粗鲁地将那人摔在地上,然后退到了一边。

克劳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海风酒馆的老板,这个人缘极差的家伙,哪怕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去找他的。

“你被指控犯下欺诈之罪,你承认吗?”亨利掐着老板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那老板已经哭出来了,他不住地点头。

“先生们,罪犯的坦白太过迅速,令人……意犹未尽。”亨利说道,引起了海盗们的一阵大笑。“请让我来解释一下,我们遭遇的事情。”

“就在那天……安迪,是几号来的?”他摊开双手,问一旁坐在阴影处的记录员,克劳这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1716年8月22日。”记录员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笔尖在飞快跳动,正把眼前的景象转化为生动的文字描述。

“是的,8月22日,当我们抵达银港,向这位酒馆的老板打听某人的消息时,却被他背叛,致使我们多花了许多功夫!”

“我没有骗您,大人……我知道,那个金币,确实在巴德老爷的府邸,并且叫鼠眼的男人,就算在那天准备偷盗金币的。我只知道这么多……”海风酒馆的老板哭泣着说。

“情报不错。”亨利肯定地点了点头。“即使没有达到非常准确的地步,但那的确是个有用的情报。可问题在于……你所犯得并非欺骗之罪。”他掏出手枪,在老板的鼻子上擦了擦枪管。

“在我出于感谢,而给了你1枚基尼的时候,你竟然敢去通知卫兵,来抓捕我?”

老板没有说话,他不敢就此事做任何辩解。

“对于此等背叛,我们要怎么办呢?”船长转身,问他那些恶劣的手下们。

“杀!”

“放逐孤岛!”

“走甲板吧!”

“让他喝龙骨水!”

极刑的点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提出,把酒馆老板直接吓晕了过去,他比克劳早被绑架,但却是和他搭乘同一条小船被带到亡命号上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惹了何方神圣。

“拜托,先生们,我们不是那么暴虐无道的家伙。”亨利故作痛苦地说,又收获了一阵笑声。

“让我想想……安迪,在你的过往经历中,有没有类似的判决结果?”

阴影中那个记录员停下了笔,似乎是在检索他脑中的经历。

“身为良民,我并不能建议你对俘虏做出决断。但若在场众人能发誓作证,在今后万一被套上绞索之时依然能阐述今日之事实,那我将遵循你的指令,对过往的一些相似案例进行大致讲述。”

“我发誓,他们也是,真的。”亨利笑着说。

记录员站了起来,他拿着那本厚厚的记录,走出了阴影,一边走一边翻阅。他有着一头橘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中看起来甚是耀眼,甚至比克劳的红发还要耀眼,此外,他干净整洁、衣着讲究,看起来与海盗不是一路子的人,这也符合他刚才的话语。

“1703年,英国私掠船船长霍华德在直布罗陀附近处置囚犯向敌人通风报信事件——请原谅,船长,我认为你的阵营与银港的卫兵和皇家海军一定是不共戴天的——囚犯被处以五十英镑罚款,并罚无偿劳役两年。囚犯在一年后死于败血病,那是一种常见的远航病,大多发生在没有卫生保障的普通水手与底层海兵之间。”

酒馆老板颤抖着听着这些描述。

“嗯……”亨利·巴斯克摸着下巴,显然并不为这一案例感到满意。“有没有刑罚更重些的?”他问道。

安迪翻开了另一页。

“1708年,马达加斯加商船艾伦号哗变事件,哗变的主谋詹森在处决原船长等人后,对之前拒绝他哗变要求并向船长通风报信的三副乘务员马特的处理记录——詹森虐杀了马特,将其头颅悬挂在斜桅的顶端,并把身体丢进了海里。直到他们被皇家海军剿灭,马特的头颅才得以回到故乡安葬。”

“好啊,好啊!”暴虐的海盗大喊大叫,酒馆老板再也忍不住——他屎尿拉了一裤子。

“不好,不好。”亨利继续装模作样。“我要的不是死亡,而是刻骨铭心的惩罚。”

“那这个或许适合你的要求。”安迪说。“1695年,亨利·埃弗里的幻想号与另外五艘私掠船准备夹击莫卧尔帝国的宝船时,有船员尝试向宝船通风报信。于是,六艘私掠船共同对其进行判罚,没收其全部财产,并将其人卖给路过的奴隶贩子。‘我痛恨奴隶贸易,但我赞同有些人就该尝尝永世为奴的滋味!’,这是大海盗托马斯·图对亨利·埃弗里说的话。”

“我喜欢这个点子!”亨利·巴斯克一拍手,大叫道。

“不……求求你,发发慈悲……”酒馆老板哭着说,他自己就经手过奴隶贸易,知道那些悲惨的人的悲惨下场。

“臭死人了,把他压下去。”亨利厌恶地说,“下一个!”

克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家伙,被人按在椅子上,抬到了船长的眼前。

那是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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