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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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七年前的一日,目盲琴师经过这条街,听见有女子在喊:“鸿儿!不要胡闹!”
喊人之人正是柏惜涵。
“请问刚才跑过去的娃儿何姓?”目盲琴师忍不住出声询问。
“呵呵,那是我家娃儿,姓方名鸿。”柏惜涵答道。
后来,目盲琴师便在这条街上购下了这个小院住下。
她自己的孩子如果还在世,应该也是这般大小了……
目盲琴师故去的孩子恰巧也叫方鸿。
……
此刻,方鸿默默回到方家府苑西墙角的柴房旧院中,没有人来关心问候他一句。
他怕母亲担心,没有说出自己丹田毁损的事情,只说比试胜了。
柏惜涵望着眼神空洞的儿子,知道他心中肯定有事,但猜不到会是丹田毁损,一边帮方鸿擦拭剑伤血迹,一边安慰道:“鸿儿,我知道你为了母亲拼命搏杀,想在方家站稳脚跟、扬眉吐气,可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母亲只希望你健康成长、此生平安,除此再无所求了。”
“好的,娘!”
母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以往她们受尽下人白眼、被方家子弟冷嘲热讽、被族内长老暗示自行离开方家之时,方鸿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可今日他的眼眶内有水珠打转……
一股不甘如同利剑穿心!
方家在热闹庆祝了三四日后,这日终于有下人来到柴院中,言道:“方鸿,族长在议事堂找你。”
通知完后,下人转身就走了,也不和柏惜涵打声招呼。
“应该是比试胜利后的奖励吧?虽然很少,但总归会给点吧。”柏惜涵猜测着。
“娘,我去看看。”
“去吧,鸿儿。”
方鸿来到议事堂,见族长方文鹫、大长老方武啸、二长老方萃、三长老方齐铭均在;另有族内长辈、同辈不少人,将自己围在中央,没有人给自己准备座位。
方文鹫六十多岁,着一身褐色长衫,眼神眯缝,却似有寒芒外射,给人以强势的感觉。
他率先出声道:“方鸿,你这次代表方家出战,表现很好,为方家争得了城东矿脉。不过你强行催动功法,导致丹田毁损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当初说过的世子之位不作数了?”方鸿抬起目光,丝毫不惧的望向方文鹫。
对方答道:“你也知道,世子之位事关重大,代表着整个方家的脸面,关系着整个方家的荣辱,必须要有实力的人居之。以你此刻的实际情况,连修炼尚且做不到,不知未来如何能够带领方家在这敛南城中立足!你说是也不是?”
“果然如此!”此四个字,方鸿咬得很重。
“这次叫你来,主要有两件事情通知你。一来是经我与众位长老合议,决定立大长老之子,方斌为世子;二来是请你回去转告你的母亲,今日便请你们离开方家吧。”方文鹫言道。
方鸿听完如遭晴天霹雳,脑中“嗡!”一声轰鸣,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己在外为方家流血拼命,答应的世子之位不但食言,竟然还要赶走自己和母亲,方鸿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老匹夫你说什么!?”方鸿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愤怒。
“竖子!谁给你的胆子在这议事堂中狂吠?”方文鹫还未说话,大长老方武啸已经率先责骂方鸿,也许是因为要立他的儿子为世子,方武啸是此时最拥护方文鹫的人。
方鸿看都不看方武啸一眼,抬手指着方文鹫吼道:“哪次与其他家族摆擂台的时候不是送我出去拼命?每次都说得好听!族内会考虑推选我当世子,可事情一过就不了了之!方文鹫,你的脸皮当真是厚!怎么着?怕我将来威胁到方斌,还要将我赶走?你竟也做得出来!?”
方文鹫冷笑一声,应道:“哼!刚才请你回去转告柏惜涵那是给你们二人留了面子,你要是不识抬举,丢人的只有你自己!”
方武啸恶狠狠补上一句:“赶紧滚!别赖在这里丢人现眼!”
二长老方萃、三长老方齐铭不约而同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趋炎附势的方家人出声附和着:
“这么多年了,还打算继续忍着吗?”
“走了算了,咱们方家不养这种没有修为的废物!”
“还赖着不走,有意思吗?”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方鸿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大长老,喝道:“方武啸!谁丢人现眼?是你吧!靠着你老婆的关系,将方斌送入唐穆剑府修习,是不是就为了今天?你儿子算个什么东西!?他为方家流过什么血?拼过什么命?你说出来!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认;否则,我方鸿不会服气!想做方家世子,他不配!”
方武啸一时怔在原地,答不上来,因为家族中关系到年轻一辈出面的事情,危险的一般都会推给方鸿去做,方斌还真是没有为方家流过血。
此时一旁人群被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人说道:“配不配我们手上见分晓!敢不敢打一架?”
说话之人约十五六岁,上身着蓝色短衫,下身着黑色长裤,腰上系有玉带,正是方斌。
他是气士七重境,比方鸿之前的气士九重境低了两个小境界。
不过此时的方鸿修为已失,再也谈不上什么境界了。
方鸿何其聪明,一下就看出原委,冷笑道:“哼哼!若我丹田没有破裂,怕是你也不会这么急着从唐穆剑府赶回来吧?你爹这么急着把你叫回来,早就交代你当着众人向我挑战了吧?”
方斌被说中心事,眼神一时有点躲闪;方武啸也心中发虚。
方文鹫立刻站出来替方武啸解围道:“好!方斌此提议甚合我意。方鸿,就算此刻告诉你遣你们母子离开的原因,谅你也不会服气,有本事就接受方斌的挑战,以武力定输赢,决定世子之位的归属,敢是不敢?”
方鸿当然知道方斌突然从唐穆剑府赶回来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族长和族中长老们商量好的,就是想借自己丹田已废,让方斌比武取胜上位。
但他也清楚,就算自己丹田完好,这世子之位恐怕也不会真的交到自己手上,现在既然对方已经言明,不如不计生死、应战一搏,也许还有一丝机会。
“哈哈哈哈……近几年我大小战斗不下百回,何惧今日一战?来吧!”方鸿大笑疏狂,似要与命运抗争到底。
这笑声倒让方斌一时之间踌躇不定,摸不清父亲和自己所说,方鸿的修为已毁是真是假了。
“好!算你还有那么点胆魄。”方文鹫大声说道:“来人!安排方斌、方鸿二人对战一场,以定世子之位的归属!”
早有族内下人出去准备。
方家府苑前院,巨石铺就的广场上,方鸿与方斌相对而立。
场外围满了方家的人,不少人小声议论着:
“方鸿竟然敢答应,不会他手中藏有底牌吧?”
“修为都没有了,又能藏有什么底牌?”
“你说丹田破损的消息会不会有误?”
“不会吧……那可是三长老亲眼所见啊!”
……
场上,方鸿抬头望天,似想要将自己的命运望个通透,可天还是往常那般,云还是那样漂浮,没有任何不同。
方斌首先沉不住气了,在心中鼓励自己不要害怕一个废人后,脚下点地,身体向前跃去,半途中已经催动功法“沧浪腿”,脚下生风,一记边腿带着绿色光韵向方鸿扫去。
“方家果然将辰级下阶功法传给了这个小子!”想着,方鸿右跨一步,时间、方位掌握的刚刚好,恰巧躲过边腿;紧接着尝试催动真气,可是丹田瞬间一股剧痛传来,真气毫无踪影!
“我不认命!”方鸿心中怒吼一声,右手执枪挺进,将几年来战斗的经验发挥出来,手臂肌肉隆起,长枪势大力沉刺向对手。
可惜没有真气加持,终究缺失了太多劲气。
“他果然无法催动功法了!”方斌见状,终于宽心,冷笑一声,右腿刚落,左膝又起,带着光韵磕在枪身上。
似有淡淡一圈光晕扩开,这一膝直接将长枪磕飞,插入远处阁楼立柱中。
方斌右腿再起,一记侧踢轰向对方下腹。
方鸿失去长枪后立刻沉双臂抵挡,可惜无法调用真气,以往能防住的侧踢,此时轰在双臂上犹如洪水拍来,将他的身子拍向场外,砸落地面。
“真的一招都挡不住吗?……”方鸿感到内脏翻滚,已是重伤,可比身体更加难受的是内心,自己恐怕真的已是个废人!
方斌上场前还有些担心对方是否真的失去了丹田,毕竟方鸿之前是方家年轻一辈中最能征善战的人;没想到上场后才出了两腿就把对方击出场外,似乎十多年来笼罩在方鸿武力之下的阴影此刻终于解脱。
方斌得意忘形,冲着地上的方鸿说道:“你不过是个野种,算不上方家的人,竟然还敢觊觎世子之外,当真是痴心妄想!”
“你放什么狗屁!”听对方骂自己野种,方鸿心中愤怒,强忍内脏疼痛,起身跃入广场,抬手轰拳,依然无法调用真气。
“太慢了!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拳法!”说着,方斌运起父亲方武啸偷偷传给自己的一门辰级下阶拳法“蟒山崩”,右臂似有绿光泛出,拳头击破空气,发出呼啸声与对方的拳头擦身而过,任由方鸿的拳头击打在自己前胸,而自己的右拳重重轰在方鸿前胸,紧接着拳劲扩散,将方鸿上身衣衫震碎。
方鸿顿时一口血雾喷出,赤裸着上身被击飞,身体如弓向后砸出,坠落场外,一时之间站不起来;染血的上身露出未愈的新伤和陈年疤痕,布满胸口、脊背、腰躯,如果有人细数,足有121条之多,触目惊心!
场外一些方家族人睁大了眼睛,几个女子弟不禁伸手捂嘴,但深受触动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文鹫却在冷笑;方武啸手捋胡须,嘴角上翘。
一些见风使舵的子弟马上出声:
“就说方鸿是废人了吧?你看,不到三拳两脚就将其收拾了。”
“就这样的功夫还妄想争夺世子之外,方鸿真是异想天开!”
“你看方斌世子那一拳了吗?与大长老的手法颇有些相似。”
“是的,是的,当真是威能极大!”
……
已经有人开始对方斌以世子相称了……
此时场上,方斌受了方鸿的一拳,只感到胸口剧痛,但是毕竟对方只是肉体力量,自己还能忍住;为了在方家众人面前立住自己“勇武”的世子形象,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根本不是五叔的孩子,柏惜涵是带着你嫁入方家的。说你是野种,你就是野种!不服气你也是野种!”
说完这些话,方斌感觉多年来压抑的心境似得到释放,大笑不止,心情无比舒畅。
“放你爹的狗屁!接着打,老子要杀了你!”方鸿大吼一声,想起身再战,可是身体支撑不住,再次跌坐在地。
方武啸踏前数步,指着方鸿骂道:“狂吠的野狗!再不滚,老夫拳毙了你这野种!”言罢,作势要出拳。
方文鹫没有上前阻拦,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方萃、方齐铭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不会上前阻拦方武啸。
柏惜涵这几日来就觉得自己的儿子眼神不对,今日方鸿被叫走后她心中尤其不安,忍不住走出柴院寻了过来,正遇到方武啸抬手。
她推开人群扑到方鸿身上,护着自己的孩子,口中大喊:“不要杀鸿儿!不要!”
方武啸本就是听到方鸿骂自己父子二人,想吓唬一下对方,见效果很好,也就收了拳,声色俱厉的说了一声:“带着你这个丢人现眼的野种滚出方家!现在就滚!”
“好,我们走就是了……”柏惜涵落下泪来。
“欺人太甚!娘,他们说……”看着母亲垂泪的眼神,方鸿似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父亲真的不是我亲爹?”
“鸿儿,你只要记得你父亲方峦是个极好的人,他由始至终深爱着你就行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方鸿呆了一阵,然后点头应道:“好的,娘……”
“来,鸿儿,娘扶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