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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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惜涵扶着虚弱的方鸿缓缓离开广场，本欲先回柴院取些衣物，怎奈中途遇到几个下人，就此被拦住了去路。
“取什么东西！？柴院中的都是方家的东西，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方家的人，还不赶紧滚！”下人如小鬼，实在难缠。
柏惜涵只得扶着方鸿，默默离开了方家府苑。
母子二人往城西慢慢走去，路过一条市集街道时，方鸿不断咳嗽，一个摆摊的商贩好心，主动让出自己的椅子，让方鸿坐下来歇息一阵。
柏惜涵再次落泪，方鸿安慰着母亲：“娘，不要紧，孩儿身子健壮，很快就能恢复。”
柏惜涵这才好受些，点了点头。
“我与窦家四小姐有婚约，现下我感觉舒服多了，不如咱们往窦家走一趟，也许对方能够收留咱们。”方鸿建议道。
“也好。”
柏惜涵搀扶着方鸿走得很慢，夕阳时分，终于来到窦家大门前。
这里高墙大院，有下人拦住二人查问身份。
“麻烦帮忙通报，就说方鸿前来拜访四小姐窦倾颜。”
“公子稍候。”言罢，下人转身回院中禀报去了。
许久，窦家管家从大门中出来，拱手抱拳后言道：“方少侠，咱们又见面了。实不相瞒，其实你被赶出方家的事情，窦府已经知道了。刚才几位主人家在府中商讨了如何答复你，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还是回去吧。”
“劳烦管家代为再去通报一声，可好？咳咳咳……在下只是想见见倾颜姑娘，并不是来谈婚约之事的。”方鸿边咳嗽，边求助道。
“那老奴也就直说了。刚才窦家族长有言，若少侠你提到婚约之事，就告诉你此婚约是窦家与方家两位族长之间的约定，既然方家族长已经将你逐出方家，那么此婚约也就不作数了。”
“管家，咳咳咳……可否劳烦你安排我和倾颜姑娘见一面。”
“其实刚才族长已经叫来四小姐，问过意见，四小姐说此段婚姻本就是族内安排与方家联姻，巩固双方势力，以求共同抗衡滕家。既然少侠你不再是方家的人，她也不愿再多生枝节，不如不见了吧。”管家如实答复着。
方鸿心中一阵刺痛，来之前他曾想过或许婚约无法延续，但至少能够为母亲找个暂时落脚休息的地方，却未想到连窦倾颜的面都见不到，这窦家的大门都踏不进去半步；那么，希望对方暂时收留的话也不必再提，免得更加屈辱。
“鸿儿，咱们走吧，没有关系。”柏惜涵宽慰道。
方鸿默默点头。
管家见方鸿不停咳嗽，从怀中掏出两枚银币递给方鸿，说道：“方少侠，这是老奴自己的一点用钱，够少侠在城中住个几日，请个郎中瞧瞧身子了，还请收下。”
方鸿想了想，还是将管家的手推回，勉强笑了笑，与母亲一起离开。
柏惜涵扶着他沿穿城而过的敛秋河岸走着，天空已经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落下丝丝细雨，令空气变的湿冷起来。
二人躲入一座小木桥下避雨，不知该去往何处。
此时方萃的儿子，方连峙正巧带着四个家丁经过小木桥，看到方鸿母子，一侧嘴角上翘。
方连峙不学无术，一身公子做派，却又唯方斌马首是瞻；今日得知方斌被族内立为世子，他更觉得自己极有眼光，站队的抉择非常正确！将来肯定会跟随方斌吃香喝辣。
这个方鸿曾经揍过自己，现在他武功尽失，正是自己报仇雪恨的时候；收拾他方鸿一顿，回去再将此事与方斌一说，更能博得方斌的好感，这么一想就迫不及待想去找方鸿的麻烦。
方连峙带着家丁拐至桥下，“嘿嘿”的冷笑道：“方鸿公子是太热了么？怎么躲在这木桥下吹冷风呀？这穿的也不多啊……”
家丁们立刻也跟着哄笑起来，一副方连峙刚才说的话十分有趣的样子。
方鸿往日里就瞧不上方连峙，今日心中憋闷，正愁无处发泄，听完对方的话，直接回了四个字：“都给我滚！”
方连峙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他没想到对方沦落至此竟还有骂人的勇气，不过这算什么？秋后的蝗虫使劲蹦跶吗？那还不得被自己拍扁？
“今日本公子要亲自动手！”交代完手下家丁，方连峙踏前两步，催动丹田；他是气士五重境，此时真气入掌前推，一掌击在刚刚起身的方鸿胸前。
方鸿应声向后飞出，跌入敛秋河中，溅起无数水花，口吐鲜血染红身前河面。
四个家丁拍手叫好。
方连峙眉飞色舞，转头瞧见一脸惊慌失措的柏惜涵，他伸手一抓对方胳膊，稍稍使劲便将柏惜涵也扔入河中，口中说道：“还不快去救你儿子！”
正赶上一艘木船从桥下穿出，柏惜涵的后脑撞击在船舷前角上，当即渗血晕厥。
船家深怕招惹祸事，将船划得更快，逃离桥下。
方连峙带着起哄的家丁扬长而去。
方鸿一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稳住气息浮出水面，就见自己的母亲被扔进河中，还听到母亲身体撞击在木船上的声音，赶紧游过去抱紧母亲，将柏惜涵救上岸。
他扶着母亲靠坐在桥下木柱上，强忍泪水摇动柏惜涵的身体，不停的呼唤，好不容易将对方唤醒。
方鸿哽咽道：“娘！你脖子上有血迹，我带你去看郎中！”
柏惜涵却一把揪住方鸿的胳膊，言道：“不碍事！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和你说。”说着，她慌忙从怀中翻找，终于找到一个紫色小布袋。
将袋子取出递给方鸿后，柏惜涵说道：“鸿儿，你的身世很曲折，我希望你活得简单，所以从未曾和你提起过，今日娘也不想和你多说以往的事了，你记得自己的父亲是方峦就好。这个布带鸿儿你收好，里面有一株万年虫草，具体什么作用娘也说不好……不过当初救你我母子的蒙面人曾说过，此虫草能够开启你身上的异种丹田；但同时他也提到，开启后虽然对修行有逆天的作用，可焉知是福是祸，他强调绝不可向外人提起，鸿儿你可要记得啊！”
方鸿想告诉母亲，自己的丹田已毁，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母亲听后必然会为自己担心，他不想这样。
见方鸿迟疑后还是点了头，柏惜涵继续说道：“鸿儿好好修炼，娘知道你想争世子，想让娘过上好日子，不过娘已经很开心了，争不争世子不重要，好吗？鸿儿你要活下去，娘等着你娶妻生子的日子……呵呵呵……”
柏惜涵边说边闭上了眼睛，脸泛笑意，仿佛在幻想儿子拜堂成亲的样子一般。
方鸿握起母亲的手，应道：“娘，我不争什么世子了。娘，我将来给你讨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娘，你说这样可好？”
柏惜涵还是面带笑意，只是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娘，你怎么不回答我？娘！你回答鸿儿啊……娘！你快回答鸿儿啊……娘！娘！娘！……”方鸿双臂将母亲报入怀中，不停的呼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
电闪雷鸣中，夜空中坠落的雨帘越来越大，到最后似如瀑布一般坠下，将敛秋河面击打出难以抚平的坑洼。
待得雨停，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方鸿就这么一直抱着柏惜涵的身体一动不动，整整一夜。
他稍微恢复神志后，将母亲的尸体背出城，进入城东山脉中。
寻了几个时辰，已至傍晚，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山谷，将母亲葬入其中；叩拜之后，也许是两日未曾进食，他砸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三日上午。
方鸿呆呆的坐在坟前，好一阵缓过神来，他取出那个紫色小布袋。
“娘说里面之物能够帮我开启异种丹田，可我的丹田都已经毁了，它还能发挥作用吗？姑且试试吧……”
方鸿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万年虫草，放入口中。
虫草入肚，化为一团褐色雾气，又有一缕缕雾气从气团中抽离出来，逐缕向丹田游去。
当这些雾气包围丹田后，由于丹田破裂，内部无法存储真气，这些雾气似无家可归一般，在丹田外围徘徊……
方鸿此时感到腹部非常难受，却又无能为力排解，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整整一日。
丹田外围的褐色雾气在徘徊了这一日后，终于不再固执，似都改变了主意一般，化为更多更细的缕缕雾气，向四肢百骸、全身经脉散开游去。
至此时，方鸿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
这些雾气进入全身经脉、血肉后，沉寂了大约一个时辰，然后竟全部融入到经脉和血肉中，消失无踪。
此时方鸿感到浑身麻痛难当，如虫爬、如蚁噬、如针扎……
这种感觉整整持续了两日才逐渐消失，身体恢复如常，似乎还有一阵一阵的暖意传来。
他却看不到，自此之后自己的全身经脉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隐隐有金线游走，然后倏地又消失不见。
因为方鸿没有丹田，所以万年虫草无法开启异种丹田，却误打误撞令他生成了“伏馀血脉”，这种血脉在修炼者中千万年难得一遇。
可惜方鸿此时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憧憬着自己的丹田能够修复，进而开启异种丹田，急忙尝试催动功法，可此时丹田虽然不像之前那般会传来剧痛了，却仍然无法从中存储和调用任何真气，也就是说他依然无法修炼真气。
他内心再也支撑不住了，颓然倒地。
“现在的我就是废人一个，连方连峙那种区区气士五重境的人都能一招击飞我……娘也离我而去了……命运就是这般残酷，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世上了……”
“娘，我陪着你……”想着，方鸿折下一根树枝，将断尖一端对准自己的咽喉，就要用力插入……
瞬息间，一枚松果带着破空声由远及近，直接将断枝击飞。
“有我在，你死不了。”林中走出一人，正是目盲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