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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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山握紧了拳头，声音越发低沉：“开门。”
白芷将门打开，他顶着身后的一袭夜色站在她面前。
那种感觉像极了温泉山庄的骗子。
可是没道理的，贺知山虽然人有点疯，倒也不至于用假身份来骗她。
他的身份，骄傲也不允许他那样做。
白芷不知道，初次在温泉山庄见面，最开始是她误把他当做奴才，他起了戏弄之心，才故意混淆了身份。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鄙夷她浅薄的见识，把她当做是一个眼界极低的村妇。
至于事后，他和她的种种，他也解释不通了，只当做那是他着魔了。
“你把门打开。”
他压着嗓子道。
隔着一道木门，白芷都能感受到他疯狂跳动的心脏，这道门一旦打开，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出来，赶忙回他：“你深夜寻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这样一扇小小的木门，岂能挡住他。
贺知山气极。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现在竟然知道害怕了？”
沉默一会，又道：“你别在我跟前胡说八道，什么喜欢大哥一类的话，你少扯，快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哥的道袍上会有你的味道？”
“你声音小点！”
白芷急忙开口。
忽然，她敏锐的捕捉到旁边的门响了一下，她也顾不上其他，忙打开门，把门外的贺知山拽了进来。
两人抵在门口，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琳琅姨娘听见响动，急急的来到白芷的门前转了几圈，不放心，又隔着一道木门，小声问了一句。
“阿芷，你睡着了吗？”
白芷踮着脚尖，一只手捂住了贺知山的嘴巴，两个人挨的极近，都屏住了呼吸。
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琳琅姨娘这才安心回了自己的屋。
“你大哥傍晚的时候，给我送来一个西瓜，我只和他调笑了几句，是他对我有意，并不是我主动的。”
白芷松开了她的手，恨恨的解释道：“你那大哥好生奇怪，我之前主动引诱，他不理睬我，我现在歇了那份心，他又跑过来主动示好，真是贱。”
贺知山笑了起来：“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大哥的，和大哥那样的人生活，你会受不了。”
“你应该喜欢我，我们两人心意相通，就像纠缠的连理枝，什么都不必说，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你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去引诱其他猎物，有我，就足够了。”
贺知山的语调虽然平缓，人看上去也很从容淡然，但是实际上，心头燃起的那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真想把她绑到三清神像下，去质问她，还记不记得那晚他立下的誓言。
誓言既然已经立下，他就要做到，且白芷那晚并没有抗拒，这不就是默认了他的告白吗？为何又要与大哥纠缠？
她想做什么？
“贺知山，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她的背脊单薄的像脆弱的枝叶，在贺知山的五指下轻轻颤抖着，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失控情绪。
“你之前有没有在温泉山庄与一女子私缠九夜？”
周围一片黑暗，贺知山提来的灯笼也被罩在他宽大的袍子下，只有一点月光撒下，依稀能够看清他的轮廓。
白芷覆上她的手指，从他的额头一路摸到下颚。
多么熟悉的触感。
这样的面部轮廓与那个骗子真的好像，她再次禁不住的发问。
贺知山眸色幽深，他在揣摩她的心意。
为何要这样问？
如果他答是，她又会做出何等反应。
会不会顺势就跟了他？也许今夜是一个坦白的好机会，把一切说开了，是他拿走了她的贞洁，可他是无心欺骗与她的。
最初的最初，是她误会了他的身份，他起了戏弄之心，这才假冒了自己的贴身奴才贺青平的身份与她周旋。
他生来就聪慧，是人人都会夸赞的神童。
他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自己非同寻常的一面，祖父还有父亲，都以他为傲，他科考一路畅通，善音律，会作画，生的一副皎皎之资，待人却很亲厚和善。
府里的丫鬟们都不怕他，私底下都盛赞贺二少是谦谦君子，是文曲星下凡，仙人是不会和凡人置气的。
他的位置摆的那样高，高到了云端之上，他亦是不负众望，两榜进士出身，本来那届科考，皇帝早闻得他的大名，要点他为状元或是探花。
是他故意在殿试的时候不答题，交了白卷。
只因为灵慧公主为了嫁给他，早已放下狠话，说是要在那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里选一个做夫婿。
为了不娶灵慧公主，贺知山宁愿放弃殿试，他那时已经不需要科考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对于他的狂妄之举，皇帝并未责罚，反而是录用了他，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继大哥之后，贺家年轻一辈中的新科进士。
他的人生，是花团锦簇的青云之路，让无数人艳羡，只有他自己厌弃。
那样的日子烦透了，走到哪儿都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恭维之声。
女郎们男郎们，为了博他一个眼神，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人人称赞他。
人人仰慕他。
人人都想成为他。
“扶风儒雅。”
“端庄雅致。”
“苍松翠柏。”
他成了大家口中的谪仙公子，他厌恶这个称号，因为他知道自己本质上不是传言的那般高洁出尘。
童年时的时候，他想要像其他孩童一样，去揪丫鬟们的小辫子，去踹嬷嬷们的做好的点心。
人性本恶，他想要做一个恶童。
年少时，他想要像其他少年郎一样，鲜衣怒马，跨马游街，走狗斗蛐，再和一些貌美女郎眉来眼去。
少年人就要尝情，才能品出情的滋味。
可是他想做的，都没能做成。
拖到二十三岁，在温泉山庄遇见白芷，他心里一直关押着的恶意才汹涌跳出。
他那时候想，这个村妇好不知羞，我且戏弄她一番，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才和奴才换了身份，充满恶念的骗取了她的贞洁。
他多年以来作恶的心愿，终于在白芷身上得以实现。
感觉颇为良好，只是事后，他心中却始终有愧。
他总是梦见她，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刻在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才明白，自己是从她身上品出了情的滋味。
他舍不得她了，想要永永远远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话，看她笑，逗弄着她的小心机。
这就是书上的情爱吗？
她不再是那个让他嫌弃的村妇了。
她所有的小心机，在他眼中，都是那么的可爱。
她的绒毛，她的软唇，她的鼻梁，他怎么都触碰不够。
他想要她的眼睛里只能看的到自己。
贺知山垂下头，这样黑的视线里，他的眼睛却被灼痛的厉害。
白芷不喜欢真实的他，她讨厌阴戾。
“没有，我岂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
说出这句谎话时，他的心跳的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