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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此乃,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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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氏代表家族。

世人都以为,皇室是天下第一大家族。

其实不然。

在儒生们看来,孔家才是天下第一大家族。

而在道士看来,江东张氏才是天下第一大家族。

皇帝轮流做,之前姓风,如今姓龙。

道门羽尊也偶尔换姓,比如沈太白很有可能正式继承羽尊之位,当然以后还要还给张氏。

唯有孔氏,千年不变。

所以张信作为一个儒将,在他看来,效忠孔府和效忠朝廷同等重要。

儒门和太平帝一向不太和气,这让他有些为难。

好在还有严亲王。

当初张信只是个卫指挥使时,太平帝、严亲王和朝月公主落魄,正好住在他的辖区。

本来他不敢与之有什么牵扯,后来在孔府的授意之下,他派了兵士保护这三位落魄皇族。

再后来也是他带兵送太平帝入京。

在此期间,他的妹妹张萱还和严亲王有了男女之情。

只是可惜,严亲王的王妃,镇西侯杨智之妹杨敏,容不下张萱。

张萱一气之下,离开了严亲王。

太平帝继位后,张信获封岭东总兵,他便带着家眷来到这南方沿海。

张萱也随他南下。

到了岭东,张萱就生下一男婴。

张萱未婚生子,张信怕太平帝猜忌,所以那男孩便做了张信的小儿子,取名张思涯。

其他知情人都被灭口,这件事除了张信夫妻和张萱,就只有严亲王知道。

如此一来,他只能效忠严亲王,比太平帝和孔府更甚。

太平帝无子嗣,严亲王世子又在风口浪尖,说不定张思涯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即便没有那么好运,至少也能得个亲王的封号,龙氏人丁不旺,就连龙泽一个孤儿都受器重,张思涯有他这个手握重兵的舅舅,怎么也不会比龙泽差。

当然,这个结果的前提是,龙渊做皇帝。

如果祖宗显灵,张思涯做了皇帝,他们张氏就能压杨氏一头,那样就可以帮妹妹出口恶气。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张信也属于儒门,张思涯自然也属于儒门。

扶持龙渊还是扶持张思涯,对儒门来说是一样的,只是还没人知道张思涯的真正身份,也好,藏的越深越安全。

对于这件事,张信和严亲王意见统一,彼此心照不宣。

综上所述,张信一定要力保严亲王。

严亲王给张信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取鲛珠,这任务只给了他一半,另一半在周缨那里。

严亲王就是这样,不会把一切压在一个人身上。

周缨是岭西边军出身,没有什么背景,被严亲王一手提拔,乃是心腹中的心腹。

孔府和太平帝并不知道张信是严亲王的人,至少不确定,而周缨是一点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张信要鲛珠也是送给严亲王,还以为张信只是贪财,全卖给西夷客商。

张信大概能猜到周缨要鲛珠也是送给严亲王,不过也不确定,因为周缨一样很贪财。

做将军,没有钱可不行。

尤其是天高皇帝远,山中有蛮族,海上有强盗,手下的兵不听话,自己怎么吃得开。

当兵卖命,最看重的是钱,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

所以没钱不行。

朝廷深谙其道,所以才要处处互相制衡,不怕你贪财,就怕朝廷的兵都变成你家的兵,那不是乱套了。

严亲王为了掩人耳目,有意让张信和周缨互相争斗。

世人还以为他们是皇帝和云党对立。兵家和儒家相争,却不知道他们都是严亲王的棋子。

张信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要做戏就要做到真假难辨,太平帝和孔府可不是好糊弄的。

如果他和周缨和和气气,亲如兄弟,谁也不能放心,包括严亲王。

年年争,年年打,年年演戏,难免乏累。

今年又是多事之秋。

瘟疫爆发,岭东、岭西、滇州虽然不怎么严重,不过又要打仗。

卫世忠让他出兵助阵,他不敢不从。

岭西与滇州、象国相邻。

张信暗自庆幸,这次取鲛珠时,周缨总不会跟他发生冲突了吧,年年做戏,今年趁着瘟疫和战事,可好好歇一歇,也能处理一下家事。

十月十三,午后。

张信正在家中饮茶,忽然听到下人来报:“孔掌院等人求见。”

张信道:“有请!”

说完起身出迎。

到了前庭,迎面撞上五人。

其中五人张信都认得,乃是本地儒道佛三门的掌门掌院,孔知齐,孟守勤,太庸道长,释磐和尚。

最后一人不认得,应当就是温太息。

五人先施礼道:“见过张将军。”

张信道:“诸位客气,在下有失远迎,请入内饮茶。”

众人入厅,列座饮茶。

先谈了一些闲话,大多与滇州战事有关,岭东不是战场,众人也都轻松。

最后孔知齐才道:“宗府有令,命我等协助边军作战,提前知会将军。”

张信道:“我这里自然好说,诸位来去自由,可是岭西周总兵那里,一向不给三门方便,就连那书院、道观、寺庙全都拆了,战场又在那边,你们要是想伸手,还须周总兵同意。”

孟守勤道:“这个不必将军担心,只要有将军的牒牌,我们自有办法。”

张信道:“这个好说,我命人送至书院。”

众人点头。

这时温太息道:“不知是何人有恙?”

张信道:“舍妹早年入道,在我家后院修了一座道观,名曰忘忧观,舍妹自称忘忧仙姑,每日焚香诵经,不问世事,我怜她孤苦,常让幼子过去看望,经年累月,姑侄感情日笃,前些日子,朝廷命边将子嗣入京读书,我儿便去了京城,从此以后,舍妹便茶饭不思,失眠多梦,如此几个月,每日念念有词,都是梦中事,眼见她面容日渐枯槁,身体虚弱,竟有大去之象,我多方打听,得知温道长神通广大,能去梦疾,便请这几位去请,道长不远万里赶来,实乃大幸。”

温太息听后道:“张将军太过客气,令妹既然是道门中人,也算是温某的同门,岂可袖手旁观,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张信道:“多谢道长,我来带路。”

说着便起身引着众人,去到后院。

这总兵府亦是一座好大的山水庄园,众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后院角落土山之上。

一座精美道观坐落其上。

进入道观之后,里面有几名年轻道姑伺候。

到了内堂一间静室。

张信问门口道姑:“仙姑今日如何?”

道姑道:“仙姑不肯服药,只在床上眯着。”

张信摇摇头,轻轻推门而入。

带着温太息进入房中。

房中陈设简单,唯有一个书几,一个蒲团,一个香炉,几卷经书,也无塑像,也无茶具。

里间是卧房,挂着帷幔。

孔知齐等四人就在外间等候。

张信引温太息进到里间,来到床头,轻声道:“萱儿,我请了千岁观的道长来看望你。”

里面传出虚弱的声音:“他说了,我没有病,只是有些累了,让我好好歇息,他还说了,他是挂念我的。”

张信听了神情紧张,连忙请温太息出了卧房,来到外间讪道:“道长你看,就是这个模样。”

温太息道:“若是梦疾,我自可诊治,不用去到床头,就借这蒲团一坐。”

张信大喜道:“有劳道长。”

温太息坐在蒲团之上,随后闭上眼睛,眉心释放一丝灵气,犹如一缕青烟,缓缓飞入卧房,穿过帷幔,进入张萱的眉心。

张萱瞬间入梦。

梦境之中。

张萱和丈夫、儿子,一家三口生活在海边。

丈夫带着张思涯出海打渔,张萱就在家中做饭等他们回来。

日落黄昏之时,渔船归来,饭也做好。

一家三口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其乐融融。

到了夜里,张萱点着灯,缝补渔网,好让丈夫明日放心使用。

就在这时,暴风雨来袭,海水暴涨。

他们的家瞬间垮塌。

张萱被房屋压住,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儿子被海浪卷走。

她哭泣,呼唤。

一切都是徒劳。

海浪带走了她的丈夫,又带走了她的儿子。

很快海水也将她淹没。

温太息高高悬在空中,看着下面的悲剧,无动于衷。

他已经知道张萱的病因。

不过他此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看清张萱丈夫和儿子的面容。

张萱的警惕性很高,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以至于在梦中,她的丈夫和儿子的面容都是混沌不清的。

即便在梦中,她也隐藏着丈夫和儿子的真实身份。

温太息还在等待,不知道张萱能不能挺过这一次,如果不能,张萱很有可能惊醒,甚至死去。

他不能让张萱死去,只要张萱还活着,就有可能透露丈夫和儿子的身份。

温太息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龙吟。

一条金色巨龙从海中冲出,飞向空中。

巨龙的手中还抓着张萱的儿子。

温太息大惊,他首先想到的是太平帝。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太平帝有私生子,何必要受三门的窝囊气。

不是太平帝,那就是严亲王龙璧了。

温太息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过还要验证一下。

他继续等待。

巨龙重新入水,把压在张萱身上的木头一把掀开,又将张萱捞起。

张萱得救。

巨龙将张萱和儿子带到高处,然后变回人形。

这一刹那,张萱泪流满面。

丈夫和儿子忽然显出真容。

只有一刹那,又恢复混沌模样。

这就足够了。

温太息已经看清张萱丈夫和儿子的面容。

果然是龙璧。

至于那个少年,早晚会查到的。

温太息终于动手。

在梦境之中,他就是神仙佛祖,无所不能。

在这个梦境中,他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控制龙璧说几句话,便可以治好张萱的病。

龙璧道:“你快往山上去吧!”

张萱抓住龙璧和儿子的手臂道:“你呢?”

龙璧道:“我要带着儿子去平息暴风雨。”

张萱道:“为什么,难道平息暴风雨比一家团聚更重要?”

龙璧道:“平息暴风雨,就是为了一家能永远团聚,能永远平安。”

张萱道:“可你为什么要带走儿子?”

龙璧道:“因为他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他会比我更勇敢,更强大。”

张萱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龙璧道:“不会太久的,在你我老去之前,我一定回来,我们会一家团聚,我们会一起变老。”

张萱含泪松开了龙璧和儿子的手臂。

儿子道:“母亲,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张萱转身痛哭。

龙璧带着儿子,飞向大海深处。

张萱猛然转身,目送他们离去。

暴风雨停了,海浪退去。

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张萱看着晴朗天空,眼神中充满希望。

他们会回来的,在不久的将来。

张萱释然,从山上欢快地跑下去,开始重建他们的家。

温太息退出内景,睁开了眼睛。

张信守连忙问道:“道长,如何了?”

温太息道:“仙姑应当没事了。”

张信道:“谢过道长。”

说完赶紧去到里间床榻旁。

他小心翼翼问道:“萱儿?你可还好?”

张萱已经醒来,还在回味方才梦中的情形,听见张信的声音,便道:“哥哥我没事了。”

张信道:“果真没事了?”

张萱道:“只是有些饿了。”

张信听了大喜,连忙让小道姑们送来食物。

孔知齐、温太息等人见人已没事,就要告辞。

张信送他们出府,临别时命人取来五张牒牌交给孔知齐道:“牒牌已经备好,温道长也有一份,另备酬金,今日就命下人去四海钱庄,存入各位名下。”

孔知齐接过,和其他四人一同向张信道谢后离去。

张信自回府中照看张萱。

孔知齐分发牒牌,随后对温太息道:“温道长,我等要去滇州战场,你是否要同去?”

温太息推辞道:“不必,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不管江湖事,只求快活,既然来到岭东,就去海边看海好了。”

孔知齐笑道:“如此看来,被逐出师门倒是好事,不为俗事拖累。”

孟守勤打趣道:“咱们被发配这里,跟逐出师门有何不同?想看海随时可看。”

孔知齐摇头道:“贤弟乐观,眼下就不可,走吧,做正事要紧。”

说罢与其他三人一起,同温太息告别,自向西去了。

温太息等他们走远,立刻本体化为灵气,向南疾行,一路上不要命般狂奔,次日天亮以前,终于赶到雷州港。

有一商船正在港口等候。

温太息直接上船,船员们见了也不阻拦,进到船舱,一名商人正在桌前安坐等待,桌上已经备好酒菜。

商人姓林,乃是江南海商林氏,名叫林万才。

林万才见温太息进来,忙起身施礼道:“温道长辛苦。”

温太息道:“趁天没亮,快开船吧,林老板,过琼州岛,向南一百里。”

林万才胸有成竹道:“不必费心,早已安排妥当,道长坐下饮酒。”

温太息道:“不忙,请取纸笔来。”

林万才不解道:“取纸笔做甚?”

温太息道:“自然有用,请速速取来。”

林万才便让仆人取来纸笔,摆上书案。

温太息捉笔,回想方才梦中情景,挥笔画下一少年容像。

林万才看着画作,问道:“这是何人?”

温太息道:“此乃,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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