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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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在得了陛下的允准之后，忙挪着小碎步下了台阶，刚走到老将军身边，又闻听老将军从容不迫的继续讲道。
“另外，臣亦有折子上奏陛下。”
太监总管顿住脚步，收回了伸出去拿奏折的手，立于一旁，垂手等待。
“臣愿为沈恒安做保，请陛下将西境兵权通归沈恒安指挥，另请陛下加恩，封沈恒安，定远将军。”
这话可比方才晟王所言更加惊世骇俗，但整个朝堂安静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半句质疑之言都未曾响起。
李端站在一旁，一张脸红了又白，咬牙切齿的压着心里的怒火与不甘。
但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服气，也只能硬往肚子里咽，眼前这人是谁。
樊无机，大沅朝战神，三十年镇守边关，西凉铁蹄半步未曾踏进大沅领土。
“臣，附议。”
终于，大殿之上响起一个声音，众臣皆是一个激灵，抬眼看去，紫袍金带的大相公顾均庭已出了列，手持白玉笏板，拱手上奏。
“儿臣也附议！”
李钰的声音，兴奋的就差在大殿上跳段舞了。
此时，李钰麾下众臣也反应过来，纷纷附议。
老将军缓缓起身，略低着腰，将手里的奏折交与太监总管，对着上位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老臣，告退。”
旋即垂首后退几步，脚步稳健的离开了朝堂。
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如这位老将军一般，出入朝堂只需打一声招呼，递了折子，奏完事，连等着陛下决断的时间都不给，想走便走。
即便是平日里最爱挑刺，逮谁弹劾谁的御史台，都不发一言。
只因他是樊无机，为国征战大半生，只有两子，却皆死在西境战场，只余下一个年少的孙女。
他值得最为上等的荣耀，亦不受丝毫的猜忌。
老将军一生刚正不阿，能得他做担保，亲自以致仕隐退之身重回朝堂，亲自向陛下请封，天下再无第二人。
一切皆源于，三年之前，老将军归退前夕，沈恒安得了个临时的差事，奉命为宣威军押送粮饷。
那时，沈恒安已知不久之后将要归乡任职，调任下来之前，他无事可做，赋闲之余，被李钰骗着当了一回押运官走了一趟西境。
正是这一趟，他得以结识了名扬天下的老将军，并在西境盘旋了两个多月，其间，老将军带他巡视各营，细述西境边防，不吝授教，俨然将沈恒安视作亲传弟子。
实则，二人交心畅谈，痛快酣畅，一场忘年交，互视知己。
只这一桩事，半个字也没传出西境。
有了老将军做保，一切顺理成章，再无半分阻碍。
温小宛抵达京都码头之时，恰巧遇上榕城大捷的军报抵达京都。
瘦小的脊背颤了颤，她站在京都码头回望，一艘艘货船井然有序的停靠在码头上，鳞次栉比的船帆随着河水摇晃。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铅华尽洗，过往皆为云烟，前路无人知。
短短一月，消息陆续传至京都。
榕城之战，城破兵败的千钧一发之时，沈恒安带两千骑兵增援赶到，后援军士气大涨，以悬殊的兵力反败为胜，万余残兵强行击退了西凉三万前锋军，迫使西凉大军停下了东进的脚步。
榕城大捷，扭转了西境战场的颓势。
随即，沈恒安带领五百精兵，暗夜偷袭西凉营地，不仅火烧了西凉大军粮草，还将带兵投靠西凉的谢副统领抓回，于阵前处决，人头悬挂在榕城城墙，仿若一面旗帜，顿时让整个西境的将士们心中燃起了希望。
而同时，沈氏的旗帜也在他们心中竖起。
新一代战神的诞生，定远将军的敕封传到西境时，整个西境兵权早已在沈恒安的掌控之下。
再后来，阳城之围被解，始终带领左路军死守国土的徐副统领归于沈恒安麾下，西境兵马和归一处，真真正正开始了反击收复失地之战。
这一战，持续到了隆冬之月。
其间，因粮草供给不及时，几次，西境军陷入绝地，西凉大军也得以喘息，卷土重来，战况陷入胶着。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旧是朝堂党争。
李钰在京都忙碌周旋，一边防备着李端使阴招，一边见招拆招，既要在面上过得去，还要想方设法化解各阵营的矛盾，确保沈恒安在前线得到稳定的后方支持。
当他终于得以喘息，想起沈恒安临赴前线之前派人送来的画像时，已经是几月之后了。
他从最底侧的桌屉里翻出沈恒安仔细的收在画筒里的画像，展开，入眼的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勾起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找人的事终于被提上日程，而这时温小宛已在京都逗留了几个月。
偌大的京都城，繁华，壮丽，处处都有新鲜玩意。
她们在平康坊租了个一进的小院子，安顿下来之后，温小宛又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养了许久，这身子方才慢慢好转。
渐渐的，她这肚子显了怀，身子重了，何翠花与翠果照顾起来更加小心谨慎，时刻不敢离了身，叫她独自呆着。
尤其入冬之后，何翠花开时强制温小宛在家老实呆着，不能出门。
可温小宛总不听话，每日非要去胡同口馄饨摊上吃一顿馄饨才罢休。
一开始，何翠花还会劝说一番，要她在家等着，等自己去买回来也是一样的，温小宛总是笑着说买回来的不好吃，一定要坐在小摊上，刚出锅，热呼呼的吃下去才舒服。
后来，何翠花终于明白，并不是那馄饨当真有多好吃，也并不是买回来的不如亲自去的好吃。
而是坐在那里，可以听到别人谈论西境战事。
何翠花不再劝了，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温小宛嘴上不愿意承认，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忘不掉沈恒安，日夜牵挂着他的消息。
每当听到别人夸赞他，温小宛总会下意识的将手指抚在凸起的小腹，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何翠花心里无声叹息，她盼着温小宛想通，盼着沈恒安平安归来，盼着他们解开误会，重归于好。
也许，一切还要寄希望于温小宛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是，人生总不会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走，偶有偏离，是喜是悲，起起落落，总归是命运使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