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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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落雪了。
京都地气暖，就连初雪都来得晚。
寒冬料峭，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不待天黑，整个小院都被白雪覆盖起来，入目洁然一片。
温小宛掀开厚厚的门帘，踏出门槛，站在屋檐下，手心向上，探出去接了几片雪花。
触到温热的手心，片刻，雪花消融，只留下几滴水珠凝在娇嫩的手指。
不知此时西境是否也同这般大雪纷扬，但西地边陲，苦寒无比，只怕雪景也是苍凉悲怆，更何况，如今战事胶着，雪上加霜，这一场战事，还不知要持续到何时。
呆滞片刻，她轻轻抚上凸起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如果，他能平安凯旋，你可愿意认他这个爹爹吗？
如果，他能找到我们，也许······
“小姐，外头冷，进屋里去吧。”
何翠花从厨房出来，端着刚刚煮好的鸡汤面，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温小宛点点头，应了声好，跟着进了屋。
如今她虽是不吐了，但胃口弱，每餐吃的极少，何翠花便不厌其烦的一天做许多次饭，想方设法的将饭菜做的可口，也叫温小宛多吃一些。
孩子五个多月了，温小宛却一丝也没养胖，巴掌大的小脸，下颌尖削，脸颊上连点多余的肉也没长出来，看着让人心疼。
好在养了这几个月，气色看起来尚佳。
温小宛在饭桌旁坐下，何翠花将碗放在她面前，递过来一双筷子，温小宛接了，何翠花便在一旁坐下来，用另一双筷子将单独盛出来的鸡腿撕开，炖的软烂的鸡腿肉，肉香诱人，她夹了几片放在面碗里，叮嘱温小宛多吃几口。
温小宛应着，勉强吃了几筷子，剩了小半碗。
何翠花收拾了碗筷，又往取暖的炭盆里添了炭，扶着温小宛在屋子里走了走，温小宛这才想起什么，问了一句：“翠果去哪儿了？”
“她呀，午时听您提了一句茉莉花酥，便上了心，同我说那次出门时见到过有一家甜品铺子做这个，便趁着您看书那会儿溜出去买了。”
“这下着雪，她出去做什么？我又不是非得要现在吃。”
温小宛一听，面露担忧，往窗边走过去，看了一眼外头天快黑了，不免更加忧急。
“她出去多久了？”
“有那么，半个多时辰了。”何翠花沉思片刻，也担心起来，“按说，也该回来了······”
外头雪还在下，天色一寸一寸的暗下去。
冬日里天黑的早，又是雪天，眼看着夜幕四合，仍不见翠果回来，温小宛忧急如焚，拿了件兔绒领红缎披风就要往外走。
何翠花忙拦住她，安抚劝道：“小姐，您别担心，许是这孩子贪玩，瞧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时忘了时辰。”
“您在家里等着，奴婢出去瞧瞧，您放心，出不了什么事，您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这大雪天的，万一不小心摔了······”
“没事！我走慢些。”
温小宛已经麻利的披上披风，系好领带，牵住何翠花的手，往外走着。
“近来这一片不安生，天都黑了，翠果一个小姑娘，万一被人盯上······快走！早点寻到她我才能放心。”
何翠花见拗不过温小宛，只得扶着她，提了盏小灯笼小心跟着出了门。
夜色浓重，地上积雪覆盖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响，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莫名的有些瘆人。
雪地路滑，温小宛几次踉跄差点儿跌倒，何翠花心惊胆战的劝说，温小宛都是充耳不闻。
她们寻了半天，依然不见翠果的踪迹，温小宛心里又急又怕。
拐了个胡同，是个岔路，两边都通平康坊的坊门直到主街上，温小宛推了何翠花一把，焦急的说道：“婶儿，你走那边，我走这边，不知翠果从哪边回来，别跟她走岔了，快去！”
“不行啊小姐！天儿这么黑，雪地路滑，我再跟您分开······”
“别啰嗦了！快去！”
温小宛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安，她催促着何翠花，迈开步子往巷子走，何翠花知道拦她不住，眼下也是担忧翠果安危，的的确确翠果失踪太久了，万一真有什么不测，只怕温小宛要伤心死。
“小姐，您提着灯笼，走慢些！”
何翠花将手里唯一一盏灯笼给了温小宛，不放心的多次叮嘱：“您一定慢慢走，我到前头接您，千万别着急啊！”
温小宛应着，提着灯笼走远了，何翠花也赶忙从另一条巷子往前寻了去。
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翠果在温小宛心里的份量有多重，何翠花清楚的很。
倘若就是因为自己随便提了一嘴想吃的点心，翠果去买时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温小宛这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这样想着，何翠花加快脚步，只盼着能早点找到翠果。
另一边，温小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上，手里那微弱的烛光聊胜于无，幽深漫长的巷子在黑夜里犹如恐怖骇人的鬼森，回荡着呜咽的风声，夹杂着不明的异响。
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温小宛拢了拢夹棉的厚披风，却依旧抵挡不住那寒冷的侵蚀。
自心底涌上来复杂的慌与怕，她稳着酸软胀痛的腿脚，艰难的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寒风中夹杂着几声尖叫传来，温小宛脚下一滞，竖起耳朵仔细听，惊慌错乱的呼救声，饱含着拼死抵抗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是翠果的声音！
温小宛心里一个激灵，焦急的四处张望，听得声音从另外一个死胡同里传来，她拔腿便往那个方向去了。
并不算明亮的灯笼，光照进胡同的一瞬间，墙角的一幕模糊的映入她的眼中。
翠果被禁锢在墙角，一个身形魁梧的粗衣汉子正在撕扯她的衣服，一旁地上还有个青瓷罐，被摔得四分五裂，瓷片里还残留着茉莉花酥，滴答滚落在雪地上。
瞬时，温小宛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翠果是否已经受到伤害。
而即便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摇晃的烛光袭来，抵着翠果的汉子也没停下撕扯翠果衣服的手，甚至头都没回。
短暂的滞愣之后，温小宛四下张望，发现墙根堆着干柴，她即刻将手里的灯笼丢在了上面，借着烛光挑了一根最粗的木柴，然后朝着那汉子的后脑狠狠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