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软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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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人脸上的伤不是因为和翁太太干仗被挠出来的，而是办事时磕碰出来的？
荣易的脑海里依稀冒出来一张脸，那脸上总是习惯性的挂着笑，求人的时候那笑容就会变得更大，甚至还会配合着笑容来回地挫上两下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这位有点憨傻的爸爸了，明明行为举止都透着股傻气，偏偏靠这股傻气换来了那位翁太太的通融？
他抿抿唇，搁在桌上的手慢慢的拢成拳，“他……是不是又给你们……下跪了？”
他的声音有点儿低，顾着喝咖啡的翁先生最开始并没听清，直到放下杯子看着脸涨得通红的荣易，这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于是赶忙放下杯子，使劲儿的摆起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就是在你家的时候我也没让他跪，他那人看着就有股踏实劲儿，应该不至于骗人。”
所以靠本事吃饭的自己就因为一次失误就被人当做是不老实的人了？头回听见别人夸奖自己那个工人父亲而不是自己的荣易苦笑一下，事情到了这会儿他实在是没必要再坚持什么了。
那什么……他收起手，重新放回轮椅的扶手上，两手用力，把轮椅滑离开咖啡桌：“既然房子的事已经办好了，剩下的就只有车子了，翁先生，等我回了东北就会张罗着把车卖掉还钱给你，我说到做到。”
荣易并没期望自己的坚持能换来对方一个钦佩的眼神或者言语，本来么，事情是他做出来的，不管用什么法子弥补都很正常，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表态非但没换来翁先生半点谢意，反而让对方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顿时停住手，扭头看向翁先生：“你是不信我会卖车吗？”因为他赔了一笔买卖，所以事到如今连他的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了？
荣易表情凝重的看着翁先生，等着对方的答复，没想到对方竟摇了摇头：“信倒是信，就是荣易啊，你这个人要说有本事也的确有点本事，就是太年轻，好多事都看不透，怎么说呢，就是活地别扭，太要面子了。”
要面子？翁先生说他要面子？这话难道不该拿去说他爸荣北迁吗？为了维护自己所谓的尊严，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把那辆破车留下，他不需要，不需要的好么？
见他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翁先生也懒得再和这个年轻人闲扯，扬手叫来服务员买单，随后起身冲荣易点了点头：“反正我的钱该拿的已经拿到了，你那辆车卖或不卖都跟我没关系，要还钱就还给你老爸吧。年轻人，好运吧。”说着，又冲荣易扬了扬手里的手包，扬长着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咖啡厅里生意不错，翁先生出门时又有两对青年男女结伴走进来，有个声音很脆的小姑娘不小心撞到了人，吐着舌头道歉，俏皮的样子给这明媚的天又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荣易看着早没了翁先生的玻璃门，失神了好久。
那笔钱，他爸已经还了？
*
荣易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医院，他只知道当轮椅滑进病房的走廊时，正在护士站焦急地问儿子行踪的荣北迁一眼就看见了他。
荣北迁长得不高，右腿早年时受过伤，所以跑起来总有些一瘸一拐，看见儿子回来，他赶忙合手跟护士站的人道谢，人紧接着就朝荣易小跑过来。
“儿子，你去哪儿了？没事吧？”
荣易摇摇头，不想多说，只是摇着轮椅朝病房走。
以为他又失落了的荣北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瞅着要到门口时，荣易忽然回头看过来：“我买了明天的票，咱们回老家吧，爸。”
他这种精神状态真让荣北迁担心，可又一想大夫说地静养，回家静养应该效果更好吧，所以担心过后，他又笑着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好，咱回家，回家。”
简单地收拾好了行李，父子俩在第二天登上了北归的火车。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很顺利的路程却因为荣易定的两张车票出了岔子。
当人生里没出过几次院门的荣北迁进到11号车厢的门里时，竟然发现儿子说的票已经买好了的票居然是两张软卧票。
荣北迁这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有些道理他懂，那就是软卧比硬卧贵，硬卧比硬座贵，而且从深圳回东北，这个横跨大半个中国的距离，想想那种贵他就止不住的肉疼，于是这个拎着大包小裹上车的中年汉子踟躇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赶到荣易的身后，试探着问他：“儿子，这个软卧多钱？”
荣易报了个数，吓得他差点腿软栽倒在地上，不是后面跟进来的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估计荣北迁这一跤也是在所难免。
和人家道了谢，荣北迁嘘着气回过头，底气不足地看着荣易：“儿子，这票也太贵了……”
荣易嗯了一声，“走得急，买不到打折机票了，软卧是比硬卧贵了点，你不是没坐过吗？”他账户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还能拿出来孝敬他爸的怕是只剩下这张软卧票了吧。
离开车还有两分钟不到，负责检票的列车员已经开始催送亲友的人下车，荣北迁站在过道里，不时要给来来往往的人让路，不习惯给他添麻烦的他更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儿子泼冷水，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把行李放上了行李架。
软卧车厢里其他两个铺位早就有了人，荣易找到自己的下铺，放下拐杖坐了上去，一抬头却发现老爸还傻兮兮地站在门前。
“站那儿干嘛？坐啊。”他指了指对面的下铺，以前他还说过要带他爸他妈坐飞机出国旅游，谁能想到这会儿回趟老家只能硬撑着买张软卧了。
儿子眼底的落寞一丝不漏全被荣北迁看在眼里，不想他失望，荣北迁只好蹭着腿挪进了车厢。
软卧的铺面壁硬卧舒服很多，可荣北迁坐在上面却总有种烫屁股的感觉。
刚好这时外面传来了列车门关闭的声音，荣北迁看着窗外缓缓开始后退的风景，忽然掏出一包泡面，冲着荣易扬了扬：“咱们午饭吃的早，我去泡碗面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