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太庙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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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元艻,在知晓陛下安排给十皇子的教书先生是谢无极后,就尤为恼怒。
陛下也是瞒得紧,已经把人安排在十皇子身边了如今才肯透露风声,若不是他去查,哪里会知晓那个被人猜来猜去的谢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谢无极。
当初谢无极出世,引起了天下动荡,不少人静观其变,本以为此人是群雄逐鹿,哪知却一头钻进了汴京,成为陛下的阶下臣。
陛下看重十皇子,才会让本该是国士的人去做十皇子的教书先生,还毫无身份可言。但,有这样一个人在,十皇子,哪里还能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将来只做一个傀儡皇帝。
只有十皇子愚钝,撑不起大梁的天,他才有机会玩弄皇权,但谢无极的存在就好比是拦路虎。
他总不能由着这一切走向极端,他已经放弃了东宫,十皇子那就是他唯一的机会。陛下的皇嗣颇丰,但能入陛下眼的不过这两位,哪怕是十一皇子,都不可能会在陛下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将来,纵然是秦煦被废,再立储君,其他的皇嗣都没有十皇子的可能性大。
他汲汲营营这一生,机关算尽,逢迎先帝,辅佐当今,若是到头来一场空,他元艻不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自认为才德不输于当今,长子才华盖世,次子也是八面玲珑,哪里就要甘于屈为人臣,蒙受君王的雨露之恩?
想当初,这秦氏大梁都是从周氏手里要过来的,他若是要换大梁秦氏为元,又有何不可?
就在汴京内的当朝权贵都在猜测那谢无极的身份的时候,秦煦却是知晓了为何谢长柳从入汴京开始便不得所踪。
单凭帝王的认可,他就不难怀疑,那如今在十皇子身边的谢先生就是谢长柳。
他一时间不知是何心情。
谢长柳当初说去替他谋事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他一个人,若非是去谁人门下做幕僚,不然,如何替他谋事。他以前甚至猜遍了汴京内外的勋贵,都一无所获,原来不是他藏得深,而是,他身处的地方本就不见天日。
皇宫那地方,他比谁都清楚里面的刀光剑影,他好不容易从那里走出去了,却没成想,倒是让谢长柳再进去了。
他是怎么说服陛下用他的?一个谢无极的身份,并非坚不可摧,陛下向来疑心重,若是他有一个闪失,陛下哪里就容得下他在眼皮子底下。
自从谢长柳消失后,东宫的处境比起以往好上许多,虽然也有些艰难,但都不算难以应付。就连是陛下对他的态度都有所改变,他当时甚至以为是自己的政绩斐然,陛下对自己另眼相待,现在想想,怕也是谢长柳在从中使力。
他想起来了,每次遇见十皇子,他都对自己一改常态,不再像往年那般怯怕,他甚至或扑进自己怀里亲昵,而若非是谢长柳再从中周旋,十皇子哪里肯会亲近自己。还有近来朝堂的变动,他也不难怀疑其中有没有谢长柳的功劳。几乎是哪里都有他,无处不是他。
虽说如今,谢长柳是在辅佐十皇子,可他从不会怀疑,谢长柳会背叛自己。
他当初信誓旦旦的要为自己成事,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他都觉着,谢长柳比任何人都要真诚。
他从未怀疑过谢长柳的初心,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这一生,凄风苦雨,或东宫是唯一可见的天明。
说到底,是他谢长柳爱秦煦胜过一切。可令他难堪的是,现在的秦煦不是与谢长柳两厢情愿的秦煦,他不记得谢长柳的所爱,更不知,他们从何时坦诚相待,从何时开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庆河或许真是要了前半生的秦煦的命,他忘记了谢长柳,也忘记了当初他爱着的人,别人口中,他们之间再不能容下第三个人的秦煦。遗憾的也是如此,他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记起来当初自己与谢长柳的爱憎怨会,但,显而易见的是,纵然是如今不记得当初一切的自己,也还是对谢长柳另眼相看,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他,明白,意识里的自己,还是令谢长柳喜爱的秦煦,他说不出对谢长柳有多少的感情,但,他清楚的是,他就是在利用着谢长柳对秦煦的这一份热血真情,为他所用。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东西,根本没有谢长柳自己原以为的只剩下你我的情之所至。
他想,爱是一回事,深爱又是一回事。
谢长柳的身份到底来说是忌讳,秦煦纵然是心切也没有进宫求证。
他想,既然已知彼此的处境,再见并不难。
新年伊始,冬雪消融,太庙祭祀,响应天意,昭皇天后土。
之于太庙祭祀,大梁是以礼仪之邦,一年三祭。年后十七为一祭,是陛下亲自主持,携皇室子弟,文武百官一同;二祭于年中,是为中元日,祭拜先祖,通常可为储君代理;三祭当在腊月二九,可由官员代祭。
祭祀大典向来规模宏大,陛下亲祭时尤盛,出行守卫计以万数,百官当身着最华贵的朝服,不用携带笏板。而陛下储君亲王等当要身着礼服,包括帝王冕冠、龙袍玄衣、符章纁裳、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白罗珍珠扣大带等一整套的吉服。皆是繁文缛节。
陛下也当在大典开始前一日斋戒焚香沐浴,其他百官亦如是,对此万分不可懈怠。
临近大典,需礼部及太常寺官员配合三军守卫保障仪式的进行,万防差池。
此日日出前四刻,由太常寺卿恭请圣驾。陛下先自告君者,下达天听,史官从容书写,再整衣冠。随后陛下乘龙辇舆车出午门,储君及百官在此会合。
汴京三军同在,左右侍立,严阵以待。由午门沿路至太庙,不可少。
陛下乘銮驾,众人且缓步在后,浩浩荡荡。
及太庙址,由官员引陛下登太庙大殿左阶而上,到殿内众灵牌台前定、入位,官员奉盆盂洗,陛下净手。礼官高唱,先令参拜开国太祖,敬三香,三跪,然后在其他列位先祖前依次上香,三跪九叩。储君及皇室众,于外同拜。
拜礼结束,陛下退出大殿,礼部会同陛下呈上昭列宗列祖书,宣告皇天后土,约莫是一刻钟左右。完毕,由陛下亲手焚香添撒,再出,百官随后,后午门鸣钟,则毕。
太庙祭祀最是繁琐,且都需严阵以待,则是就苦了 一些年迈的老臣。太庙外的青石板坚硬,几遭跪下去,可没有在大殿内的陛下有蒲团可以垫着,又顶着寒风站立几刻,打道回府时不乏有的人已经摇摇欲坠。
“苏大人可是撑不住了?”本站在苏严背后的秦会之眼见着人往自己倒来,他手疾眼快的撑住人的肩膀把人稳住。
见着这边的动静,周围的官员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苏严年纪也不轻了,自然比不得年轻人。
他花白的头发经过那么一晃,官帽底下散了几缕发丝,额头已经布满细汗,他颤颤巍巍的抹了一把,掬了细碎的汗水在指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对头,白着唇瓣,嗫嚅着,“还行、还能行。”
也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苏严又追上了队伍。此时,有一众禁卫提着水桶在沿路倒水,大家且都已经喝上了。
秦会之端了一碗热茶,站在一边,看着微微拥挤的人群,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把背后的禁卫撞了。
禁卫军纪律严明,纵然是被人的胳膊肘撞了胸膛也一声不吭。
秦会之道了声抱歉,看着那禁卫面不改色的面无表情,他才端着他的茶水往前走。
跟上了苏严,见他的胡须上有几颗晶莹的水珠子,看来是饮过水了。蒲译林贴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在侧,俨然侍奉再生父母,看得秦会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韦一池的案子,蒲译林到底是侥幸了。
他自作主张替肖驰开的手令,最后也没有被监察司找出来,秦会之知晓,蒲译林最后还是去找了苏严求救。
不知晓他是怎么说服苏严的,反正蒲译林的命是保住了,也才会有现在蒲译林对苏严的无微不至。不过相对的,蒲译林对他的见死不救铭记于心,在衙门更加不屑,或许是有了苏严做靠山,蒲译林对他毫不掩饰。
今日祭礼结束,也无须再回衙门上值,回到午门,目送着陛下回宫,各自也就都散了。
飞鱼似乎早等着了,看见秦会之出现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把人揽住。
“送你的东西怎么都不收?”新年送人情是礼节,他除了去秦家白吃白喝了几日,就是把管家准备的东西送了出去,包括给秦会之的一点心意,哪知人却是不收。看来,是没有投到所好的。
“刚好无事了吧?带你去宝玉居转转。”
秦会之把人撒开,看着他别在腰间的扇子,有些头疼,语气稍霁。“大冬天的耍什么潇洒?还玩扇子?”
秦会之训起人来,跟他的父颇为相似。飞鱼摸着鼻子,中气不足。“这不是方才为了等你,遮太阳的。”
措辞毫无可信度。
秦会之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不打算过多说些什么,等被推着去了宝玉居,飞鱼只管坐下来,十分豪迈的冲他道:
“有什么想要的,你只管取,小爷有的是钱。”
秦会之看了许久,并没有什么入眼的,正打算离去,却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看来是又来客了。
掌柜的兴冲冲的跑到门口去迎人。
元崧不喜热闹,时而出街,却都能遇到朝廷的同僚。
他身在兵部,相比起他人,自己的职务就显得清闲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乐道的。
今日是他第一次参加祭礼,结束后得了长孙大人的吩咐不必再去兵部,大家散了就自行离去。走走停停,才晃到了这宝玉居来,他本是想着,打听打听谢长柳的消息,哪知进来却见里面客人还不少,有熟人在,也便歇了心思。
掌柜的同他认识,进门来就热情的招呼人,也提示他有旁人在,有些话不要漏嘴了。于是他也做进来闲逛模样,先是同秦会之飞鱼打了招呼,然后便随意的看起来。
同飞鱼他也不过是见过几次,并不熟稔;而秦会之,他还记得上一次,他趁着酒醉,嘲讽他归京是为哪般。
秦会之有种惊为天人的容貌,身为男人却生了女相,更有一张跟刀子一样割人的牙口,加之外面传的,冷血心肠。
元崧自认为与这样的人非是同路人,除了礼节,并不打算与人有其他交集。
漫步间,得见一副字画,其笔墨丹青独树一帜,初以为是哪位的真迹。
他看的久了,自然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公子觉得这幅画如何?”
他偏头看去,其人身高七尺,同自己身高相近,不过约莫是矮了自己一点。容貌清俊、和煦,头上扎着头巾,看着书生意气,见着自己唇色含笑,却目视前方那副挂在墙上的字画,眉目间,是藏不住的欢愉。
似见过……却未想起来是何时何处见过。
“灵气在书,意象丛生,入木三分。”
听得元崧的美誉,那人笑得咧起嘴,一口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给他清俊的容貌平添了几分稚气。
“得了元大公子的赞誉,这幅画想必很快就会出手。”这人正是李清持,他擅长笔墨丹青,有功夫便画上几幅字画,挂在宝玉居来出售,若是有人高价买入,他就可以得到一笔不少的加钱,日常开销又能省下不少。他的官职不高,每月的俸禄也不多,加之如今才在京城买了宅子手里本就拮据,父母都在汴京生活,日常都需节俭才是。
他的字画已经挂了不少时日,不过都无人问津,他闲来无事就会来宝玉居看看,是否有人会青睐自己的这幅字画。
元崧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想到在元艻面前受到的压迫,他本来无心露面,哪知人在自己的画前站定,让他又惊又喜,不得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