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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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乡君大户，居然给要遣散的女仆们饯行，这事传出去，指定会被那些所谓的簪缨世家笑话为不识礼数、没有尊卑、颠倒纲常。
李静姝可不会管这些，她和青莲等人虽名为主仆，实则是把她们当晚辈和将来的新女性培养，感情自然不同。
全家上下，包括仆人都参与，人人感念乡君的尊重和恩德。
第二天一早约莫六点，一家人就陪着青莲等七人去了码头。
和马宾等人接上，闲话一段，回京在即，李静姝朝众人拱拱手，道：“山高水长，祝君一路顺风。”
这祝福词新鲜，众人只觉得听起来好生顺口。
“谢乡君吉言。”马宾等人回礼。
“员外郎，这七个女子，跟随伺候我良久，我是个念旧之人，希望诸位路上多照顾一二。”
李静姝倒不担心她们在路上会被欺辱，要知道她们都是从宫里来的，要回宫里去，是皇帝的人。
虽然不是皇帝的女人，只是皇帝的家奴，但顶着这名头，除非真有不怕死的，否则谁要敢欺辱她们，那就是相当于骑在皇上脸上输出，抄家都是轻的。
马宾看了一眼这些泫然欲泣的女子，脸含笑意地回道：“乡君且宽心，此乃下官等人的本分。”
李静姝颔首致谢。
青莲等人看到离别之际，自家主母依然如此细心爱护她们，眼含泪水，提起裙摆就要跪下。
李静姝连忙抬手制止：“你们已不是我女仆，不可再向我跪拜。”
理论上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受她们跪拜了，青莲等人马上意识到，慌忙止了身形。
该交代的都早就交代过了，李静姝心里微微叹了一声，道：“好生照顾自己。”
“是，乡君。”
等马宾他们都上船离开后，李静姝目送大船离去，方对着身边的贺文和说道：“明廷兄，何时启程？”
贺文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乡君在称他表字，这是第一次吧？
贺文和拱拱手：“云君，我们夫妇明早就离开。”
“何其速也！”李静姝惊讶得掉了一下书袋。
贺文和看着江面，道：“朝廷公文谕示克日赴任，今日县衙公务即可交割清楚，我们夫妇也是欲留不得啊。”
说完看向沉默的李静姝，拱手道：“午间请相熟之人一聚，云君能否赏脸？”
李静姝听贺文和喊她云君有些不习惯，抬了下下巴：“没空。”
贺文和一噎，刘氏则捂着嘴笑。
“晚间你们夫妇来我宅邸吧，只你我二家，家庭聚会，午间我会让我儿子前去，我不耐那些交际应酬。”
贺文和无语，昨日看你在酒桌上大杀四方，也没见你不耐交际应酬啊。
不过他们夫妇也习惯了李静姝的特立独行，也就答应下来。
午间的宴席是赵景言夫妇代表李静姝前去，客人们虽然心中猜测，但也没人当面去问。
李静姝则在家中抓紧准备资料，这些是要交给贺文和的，她原以为贺文和夫妇起码后日才会离开。
晚间，贺文和一家三口来到李静姝的府邸，宴席过后，又在客厅泡茶闲坐。
临别在即，气氛沉默忧伤，双胞胎此刻没粘在娘亲身边，而是贴着刘氏说话。
当初李静姝跳河救人的时候，双胞胎第一次见刘氏，那时候刘氏就对她们很亲切。
两家来往密切，双方都处得很有感情。
李静姝有一搭没一搭一搭地跟贺文和说着废话，然后让令姜捧出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在贺文和的桌上。
贺文和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乡君，这些是…？”
李静姝回道：“有三个部分。其一为种牛痘全部技术；其二为女性生长、生产、疾病治疗全套内容，沈大夫出了大力；其三为优生优育内容。”
前两个部分，贺文和是知道很多的，第三部分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不由合上文件，问道：“何为优生优育？”
众人这时候也停下各自的谈话，专注看向上首的李静姝。
“这部分内容，包括年满十九岁成婚的缘由，如何生育健康后代的内容，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禁止近亲结婚。”
贺文和皱了下眉头，道：“下官只听闻不可同姓结婚，这禁止近亲结婚，有何说法？”
李静姝不由冷笑一声，嫌弃的意味明显：“具有直系血亲、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结婚，俱属近亲结婚，其生育的后代流产、畸形、夭折、智障、疾病的概率，一百五十倍于是其他非近亲结婚所育！”
一百五十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恐怖的倍数，也太可怕了吧。
贺文和瞠目结舌，良久才道：“乡君，此论可有实证？下官日常所见，这一百五十倍，未免有些夸大了吧。”
李静姝表情略显嫌恶，当然不是嫌恶贺文和，而是对近亲结婚的嫌恶。
“那是因为很多胎儿畸形，根本等不到生产的时候就流产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我早已嘱咐女科学生注意收集实证，统计比例。如今收集时间过短，采证难度又大，因而当前实证数量不足，但本乡君以名誉担保，一百五十倍并无夸大之处。”
对于乡君居然不惜提出以名誉担保，众人自然不会再有疑虑，都还在震惊于这恐怖的倍数。
“先人提出同姓不婚，也是因为当时发现了这种情况，只是先人并不知其中道理，也不知诸如表兄妹结婚也是同理。”
众人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按照乡君关于近亲结婚的描述，太普遍了，上至皇室，下至平民。
李静姝也是查过一些资料的，继续说道：“《左传》有云：男女同姓，其生不番。又云：美先尽矣，则相生疾。意思就在说同姓结婚，生育的子女容易带残疾。”
“但据我所学所知，三代以内旁系亦是同样的结果，父系母系都是同理论之。”
李静姝这个禁止近亲结婚的观念，对于时下风俗会是一个相当巨大的冲击，影响的是全国范围。
贺文和啜着牙花子问道：“下官对于乡君所述，自是深信不疑，不知乡君意欲下官如何行事？”
李静姝没有实职实权在身，悲剧就是想做什么改变，都得通过有实职在身的人，蛋疼。
“你如今为州府长史，不像一地正印官那样行事方便，况且如今搜集实证尚需时间，我意你暂时按着不表，待我这边数据充足，会行文与你，届时再一并上奏，此亦利国利民之事。”
李静姝并没有得到写奏章的权力，又不想分润功劳给猥琐男向利，因此决定仍然通过贺文和上奏，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