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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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和虽然品级提了，权柄范围大了，但却分散了，上面有直属上司，不像是一地县令，自己就是拍板的老大，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隔得又远，因此，不少社会实验都无法像之前那样可以随意展开，这就是为什么李静姝觉得调离贺文和对她打击太大的缘故。
贺县令点点头，道：“下官明白了，静候乡君佳音。”
这时刘氏说道：“幸好从妹妹这里得了这个近亲不能结婚的说法，原本我还想着此去兖州，当为小儿订亲表妹，险些铸成大错。”
刘氏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李静姝看了一眼刘氏的儿子，道：“姐姐何必着急给小孩订亲？再大些也不妨。”
刘氏猜到李静姝的想法，笑道：“我原也不急，但甚是喜欢娘家的外甥女，那里可没有等到十九成婚的说法，就想着先定下来。”
这是父母正常的想法，毕竟父母凭自己的人生阅历和经验给儿女选伴侣，是人之常情，李静姝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普及什么自由恋爱的观念。
自家女学生，李静姝的确鼓励自行寻找，但跟现代自由恋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改革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李静姝颔首：“亲上加亲的想法，可真不能有。”
刘氏问道：“妹妹，为何这近亲结婚，能闹出那么大的篓子？那些什么流产、夭折，听着就吓人。”
李静姝在文件中阐述了原理，不过因为也是今天赶完的理论，未曾给在座的普及，于是解释道：“人天生带疾，分显疾、隐疾。”
“所谓的显疾，比如缺指、并指一类属显疾，只要父母一方有，传给下代的概率为五五数。”
“隐疾，比如先天聋哑，只有在父母都有的情况下概率大些，其中又有传男不传女之分，细分情况无法一言蔽之。”
“一般同姓聚集地都不远，因而同血缘的可能性大些，各自带着的疾病相同，结合生育的后代就容易表现出来，这就是同姓不婚的来由。”
众人若有所思点点头。
“子女都是父母精血所生，因此，光禁止父系一边是不够的，母系一方也是同理，表兄妹也得禁止。”
李静姝的这番遗传病言论，不够严谨精密，但她当下无法跟大家普及基因学说，只能略作大概解释。
贺文和按着文件说道：“乡君，待下官履职后，亦会酌情派人去搜集实证。”
“好，这一类实证，数量越多，说服力愈强，更能引起朝廷的重视。”
“包括种牛痘之事，毕竟依然有死亡的可能出现，哪怕很小。可一旦出现死伤，干系就大，须得做好打算，以免自己陷进去，保全自身为上。”
贺文和颔首：“下官一定慎重行事。”
他觉得乡君是个有些矛盾的人，有时候她明知绝境依然会选择勇往直前，但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却屡屡告诫以保全自身为上，密密叮嘱活着才有希望。
对于这份文件的份量，贺文和是能看清的，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事关国朝人口增长，事涉国本，不会比新式耕种技术的影响小，又是一份丰功伟绩。
临别在即，李静姝一家人各自送了礼物给贺文和一家，连双胞胎都送了她们自个画的画。
第二日一早，又是送别日。
李静姝外穿氅衣，内着白色交领上衣和马面裙，骑马带着家人往县衙而行。
她如今出门穿着也时不时贵气起来，毕竟绫罗绸缎都较为柔软，体感好，这样盛装出行，贵妇气质明显，也符合她的身份。
一路上百姓拥塞于道，都是来为前大同县县令贺文和送别的。
贺文和任职期间，徭役强度大大降低，未再出现累死累垮之人。
衙差们下乡收粮收税，态度也不再跟土匪过境似的。
老百姓要求不多，只要不使劲折腾他们、不搜刮太狠，那就是好官，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这等心态，李静姝的感观是很复杂的。
百姓们见到乡君也同样热情得很，毕竟这一位真要论起来，做得不比县令少。
贺县令一家乘数辆马车出发，李静姝一行则跟在后头，作为接任的向利跟在最后头。
一路上贺县令夫妇都不时掀起车帘，回应热情又殷殷不舍的百姓们。
迤逦前行，来到码头，这里同样人山人海，有地位的大户们就在客船附近等候。
贺文和带着家人下了马车，同李静姝等人寒暄，仆人们则开始搬运行李。
这时候也还未有脱靴和万民伞的形式主义活动，贺文和一家最后在满城百姓们的不舍中，登上了客船。
栈桥收起，贺文和一家还站在船舷，与众人依依惜别。
被围在中央的李静姝拱拱手：“一路珍重。”
贺文和一早上都被百姓们的热情感染，情绪激昂，在船上大声回道：“诸位也珍重。乡君，我们夫妇深感乡君大义，敬佩您的为人，此去异地他乡，定再无得遇如乡君一般的良师益友，请多珍重！”
李静姝没料到这最后关头，贺文和还不忘给自己造势，心里头叹息一声，回应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贺文和哈哈一笑，一改以前端正君子的作风，此刻有些放浪形骸：“乡君，这两句诗是赠予我夫妇的？请务必作全，让我夫妇能借以扬名。”
李静姝下巴一抬，傲娇道：“想得美！”
人群一静，复又哄堂大笑。
贺文和夫妇笑着，抹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乐的，还是不舍。
大船渐行渐远，顺流而下。
李静姝负手站在码头边，目送大船消失在视野。
原本的两个忠实的盟友，一是师婆，后因为救治自己仙逝；二就是贺文和夫妇。
她们不仅是李静姝的盟友、追随者，还是李静姝的挚友、同志，如今要么阴阳相隔，要么天各一方，让李静姝瞬间感觉到空空落落的。
自己的家人和学生等人，显然在境界和助力上，都还没成长到可以分忧的地步。
李静姝整合大同县势力，想在大同县进行社会实验的举措，刚开头，马上就遭受重创。
一时间，李静姝的思绪，随同那奔腾不息的浪花随波逐流，又似四下涌动的江水般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