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切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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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晨光透过窗纱,清晰了室内的轮廓。
暖床上的秋习依然睡着,那张洗去泥土的脸,晶莹剔透,犹如清水芙蓉。多少天了,她终于踏实地睡了个好觉。
一声鸡叫,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目所及处皆是陌生。
她心下翻了个个,突然从床上坐起。稍稍的整理了下思绪,又往四周扫了一眼,方才想起这是何处。
昨晚黑灯瞎火,进了院子,只有一个婆子手提孤灯引着,入室也是,点了片刻的油灯便熄了解衣上床,根本就什么也没有看清。
屋子很大,布置虽简约,却低调雅致,细品方见奢华。
桌椅板凳皆是上好的木材所制,坐榻边上的那方小长几尤为珍贵。秋习能看得出,那是由紫檀木所制。几的中间是平的,两头的边沿处微微翘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弧度没有拼接,一看就是由能工巧匠之手给一点点地雕刻出来的。两边的几腿是由整块的檀木板卯榫在几面上的,板的中间各镂雕着一个大灵芝,既通透又灵巧,让人看上去,真的是赏心悦目。
书柜是楠木做的,色泽淡雅,“嗯,楠木做书柜极好,伸缩性小,耐久稳定,不易爆裂。”秋习边看边自语。
她在家时,有次家里要添家具,她非要跟着父母亲去家具店里看,还特意详细地问了做家具的师傅许多问题,所以她知道。
靠书柜左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画中一白衣僧人盘坐于月下,清光在身,仿若谪仙。画的右上方书一隶书体的“静”字,秋习想,不管周遭有多大的声音,眼睛一接触到这画,便立刻就会静下来,这画仿佛有一股魔力凝在上面。
天地中央,月华笼身的僧人,真是静的犹如仙境。
她静默了片刻,才把眼睛移到了书架上,“这阵子光顾着忙了,有多久没看书了?”
书柜不大,书也不多,她伸手随意地拽出一本来,到手一看,竟然是本佛经,而开篇的是那仅有二百六十字的《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外面传来敲门声。
秋习手里拿着书去开了门,一个干净利落的婆子,端着铜盆微笑地站在门前。
“妈妈您早!”秋习先声问候。
婆子瞅了眼秋习手里的书,“早,早!洗漱吧,老夫人刚刚还问客人起没起呢!”
“谢谢妈妈!我一会儿便去给老夫人问安。”秋习一礼,接过铜盆。
“倒也无须急,我还没帮老夫人洗漱呢。您先收拾着,我现在过去帮她。”
“好。妈妈辛苦了!”秋习颔首。
“嗯。”那婆子转身走了。
秋习洗漱后,照样梳了个男子的发饰,又从包里拿出套从那个当铺买的衣裳换上。
她身材高挑,肤色晶莹,生就得一副美人胚子,当然无需脂粉了。如若强施,恐怕脂粉都会污了颜色呢!
不过,她倒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些。
收拾妥当,开了门,往隔壁老夫人的住处走去。
到了屋前,还没等她开门,门却自行地开了。
“您来了,老夫人正等着呢!”还是刚才那个婆子,端着水盆出了来。
“嗯。那我进去了。”
“丫头,快进来。”老夫人听到声音,赶紧叫道。
“晚辈给您请安!”秋习近前郑重一揖,却是男子礼。
“昨晚睡得可好?”老夫人笑着,并未在意她行男礼还是女礼。
“还……还好。后半夜睡得犹好。”她不知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听说你刚刚在读书,起来有一会儿了吧?”
“也没起多时。想是昨日在车里睡了些,刚躺下时竟是睡不着,后来,也不知何时才睡的。如不是听到鸡鸣,可能还不醒呢!”秋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也就是说,你应该是子时以后睡的了?”老夫人若有所思。
“嗯,正是。”秋习也若有所思,“老夫人不会昨晚也听到动静了吧?”
“没关系,到了这儿,就当是到了自己的家,想何时睡,便何时睡,想何时起,便何时起,没人管你。”老夫人笑着爱怜地拍了拍她。
“嗯。到您这儿,我可是享福来了。”秋习说的是真心话。
“人呢,不会总在磨难之中的,那样也不公平。所谓苦尽甘来,该享福的时候就去享,可别辜负了这看似漫长却是很短暂的人生!”老夫人有过来之人的感悟。
“嗯,我会随遇而安的。何况,我的人生也不只是一生。”她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也算是再世为人了。
老夫人虽然没太听懂她的话,也知是与她的身世有关,就没太在意她那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前一句话走,“除了随遇而安,有些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是,晚辈明白。”秋习颔首,似一个小学生在认真地听先生的教导。
“观自在菩萨的‘观’,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灵去感知身心以及世界,不会执着于任何事物。”老夫人继续道。
“原来那个妈妈看到她看的是《心经》,也告诉了老夫人。”秋习想。
“‘自在’,是一种洒脱的态度,无牵无挂,一切随缘。这样对于身外之境和身外之缘,也就可以做到随心而动,自由自在的了。”老夫人语气温和,并不是用教导的口吻,而只像是自己的感悟。
“晚辈受教!”秋习真的受益。心经她也学过,但却没有做到真正的“自在”,毕竟她也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当然,我们是人,不是神。人吗,就得做事,不过用佛的心态去做事,我想会轻松豁达许多,你说是也不是?”
“您说的是。我会努力的。”
“老身观你是个洒脱之人,既然换了环境,也便换个心境,一切随缘吧!”
“好,晚辈记下了。”
“呵呵呵,世人与我,无关亲疏。尽管是至亲之人,也互相防范,总想争出个高低厉害来,有时倒不如陌生人来得真诚。就如丫头你,路见不平,不也是不畏强势地帮我嘛!”老人笑的惬意。
“也许,晚辈只是无知才无畏。”秋习也笑。
“诶,差矣!无知的人不知凡几,可无畏的却有几人?你那是无私,无私才能无畏!”老夫人道。
“好了,不跟你讲大道理了,咱们吃饭去,吃了饭还要去琢磨你的事情呢!”老夫人站了起来。
“我的事不急,您还是先歇好了再说吧!”
老夫人虽然精神不错,但毕竟也是有了些年纪的,秋习真怕累着她。
“我已经歇好了,别看我这岁数,身板儿好着呢,睡了一宿就解乏了,你大可放心。”老夫人说着,扯着秋习的手就往前边走去。
进了饭厅,小弟已坐在了那里。见她们进来,便起身问候,“祖母早安!姐姐早安!”
“小弟早!睡得可好?”秋习笑问。
“还好!只是睡到半夜,仿佛听到有什么动静,睁了下眼,眼皮挺了挺,硬是没挺住,便就又睡了,这一觉倒是睡到了天亮。”
“这小孩子挺警觉,睡梦中还能听到有动静。不过尽管如此,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还是危机重重。”秋习心想。
老夫人扫了眼秋习然后道:“你净瞎扯,半夜哪会有什么动静,定是你做梦了。”
老夫人可不想吓到她的小孙子。
“是啊,是啊,兴许是哪里来的野猫也说不定,我似乎也听到了点动静。”秋习知道老夫人怕吓到了自己的孙儿才这么顺着说的,她也只是想帮着打圆场,不想却把自己给暴露了。
也算是心虚吧,她极不自然地偷瞄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当然也感觉到了她的余光,却自当不知。
早餐挺简单,也就是大多数人吃的那种稀饭馒头小菜之类。
放下碗筷,老夫人对秋习道:“丫头,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家什!”
“祖母,我也要去!”小弟也赶紧撂下了碗筷。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在家看书,回来我还要考你呢!”
小弟看向秋习,眼光切切,似是在求援。
“小弟别急,等我和祖母弄出头绪来,才好早些教你烧酒啊!”秋习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道。
“你真的要教我烧酒?”小弟一脸的兴奋。
“嗯,真的!所以你听祖母的话,好好的在家读书。”
“好,好,那你们去吧!”小弟挥了下手,秋习的话,让他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嚷嚷要跟着去了。
老夫人谁也没带,只和秋习出了门。
“能看得出他很喜欢你。”老夫人瞅了秋习一眼。
“小弟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不过,他看上去有点孤独。”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怕吓到他,不希望他心里有阴影。我要让他和别的孩子们一样,轻松快乐地过他的一生。”
“嗯,我明白。”
“昨晚……”老夫人又瞅了瞅她。
“昨晚我听到,也看到了,是两个人。”秋习没等她说完便先道。
“哦?你看到了?”老夫人停下了脚步。
“是。听到动静,我便悄悄地跟了出去。”
“你……”老夫人惊讶。她想不到秋习会有这般胆识。
“我见他们往您那儿去了,怕他们对您不利。不过,听他们的对话,没有对您动手的意思,而只是奉命监视,所以我也就没有动手。”
老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没有动手?难道这丫头会武功不成?”但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问出口。
“嗯,我知道他们在监视我们,当然,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身正我们怕什么?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你……就不怕被连累?”老夫人盯着她看。
秋习笑了一下,“死过一次的人,就更没有什么是我能怕的了!”
“好,既然你不怕,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老夫人带她去了一个挺大挺大的屋子,里面做酒的工具一应俱全。
“呀!这里怎么什么都有!”秋习兴奋地摸摸这儿,看看那儿。
老夫人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终于吐了口大气,“这些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这里是曾经的酒坊?”秋习疑惑地问。
“嗯,是我弄的。但找了几个人,都烧不出好酒来,也没几个人能吃得了那些苦,就荒这儿了!”老夫人的样子有点沮丧。
“太好了,这可比我以前在的那个酒坊大多了,锅子也多了好几个。”秋习乐得开怀。
“嗯,你如果看行,就先用着,等你烧出了好酒再给房钱,工具也是,到时一并再算。”老夫人明白,就秋习这性格,若是让她白用了,她肯定会有负担,不如先这么说着。
“这怎么行?房钱还是要给的。”果然,她还是要付房钱。
“我是怕你烧不出好酒来!如果烧不出来,就权当着是你试手了,不要钱。但如果真的烧出了好酒,我当然得收钱了!”老夫人孩子样地笑着。
“行,那我,就先做做看。”秋习见老夫人是真心帮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做吧,做吧,我倒是希望你能把这个酒坊做起来,我们祖孙俩也有个玩儿的地方,也省得到处走了!钱的问题你也不用愁,原料我也会帮你准备的,毕竟我也是明白些的。”
“嗯。只是,我需要人手,最起码得有个可靠的人来帮衬。”
“人手嘛,我可是没有,如有,这些东西也不会闲在这儿了。”
“我说的可靠之人,是要帮我管事的人,我自己一个人终究是弄不过来。至于干活的人,这个没关系,只要人勤快,我可以教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她现在在倚云寺。”
“哦?是出家人?”
“嗯,是位姐姐,带发修行。我救过她,她在临走时和我说过,如果有需要就去找她。”
“这还不容易,倚云寺离这儿不太远,坐马车也就是半天的工夫就到了。”
“那可是太好了!我这就找她去!只是,您看可方便?”秋习犹豫了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多热闹,再者说,你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差。”
“谢谢您这么信任我。”秋习很是感动,说着又行礼。
“好了,好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客套,把我当成你自己的亲祖母便是。”
秋习的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因为她最缺少的,就是这种温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