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无根的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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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习她们吃完了早饭，正收拾着准备走呢，裴夫人身边的姜婆子却来了。
“姜妈妈，您这时来可是有什么事？”秋习问了一句。
“是啊少夫人，还真是有事。夫人的远房哥哥家儿子要娶亲，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又不好去求两氏旁人，所以就求到了咱家。夫人说了，别处实在是腾不出人手，就让小米、芰荷和周婆子三个去帮忙几天吧。”
“什么？让我们都去？少夫人身边不得留个人侍候吗？”小米的有些生气地道。
“夫人说了，就先委屈少夫人几天了，再说酒坊那边又没有什么急活儿，先自己对付对付吧！”
“姜妈妈，留少夫人一个人怎么能行？让周妈留下，我和小米去就好，起码得有个给少夫人做饭的人啊。”芰荷面上没怒，是好说好商量的口吻。
“好了芰荷，别担心了，我能行，你们就去吧！”秋习心里明白，只要夫人发了话，说什么也是改变不了的，姜妈妈只不过是个传话的，和她说破了嘴也无用。
小米和芰荷撅着嘴小声嘟囔着，为少夫人抱不平。
周妈始终没吱声，她也知道，既是夫人发的话，那就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还能容谁来置喙？所以她也只能看着秋习无奈地叹气了。
“姜妈妈，请您告诉他们，照顾着点儿周妈，别让她干重的活儿，她腿不好。”秋习和气地嘱咐着姜妈妈。
“这个还请少夫人放心，只是让她们去打打下手，不会干重活儿的。”姜婆子不以为然地笑道。
“嗯，那就好。小米，芰荷，到人家去长点眼色，多干活儿少说话，照看着点周妈啊！”
“是。”小米和芰荷，也只能压下满心的怨怒答应着。
“少夫人，我没事儿，还没七老八十呢，放心吧，倒是你自己，别累着了，这几日只有委屈你自己做饭吃了。”周妈有点哽咽。
“周妈，我会做饭的，饿不着。”秋习笑着拥了拥周妈。
“我知道你会做，唉！真是小姐身子丫头命，可怜的孩子。”周妈和秋习耳语着，还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好了好了，咱们该走了，车子在外边等着呢！”姜婆子有点不耐烦，声音也大了起来。
“姜妈妈您吼什么，怎么，说几句话就耽误事儿了？”小米眼睛立瞪，她可是什么也不怕。
“瞧你这丫头，我哪不让你们说话了？只是看你们这架势，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不过就是出去帮几天忙嘛！”姜妈妈的语气低了下来，夫人再怎么不待见，在他们这些下人的面前，秋习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少奶奶，她也不好太过分。
“唉，真不明白，看着是人，怎地却长了副儿狼心狗肺！”小米叹气自语。
“你……”姜妈妈气不过，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少夫人，你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何苦呢，你为人家做了那么多，人家可领你的情？”芰荷也抹了下眼睛。
秋习拍了拍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我们不在家，你一个人千万要保重啊！反正也没人强制你，累了就歇着。”芰荷拉着秋习的手摇了摇。
“好，我知道了。”秋习点头。
“小姐，不然这几天你就别去酒坊了，在家歇着，有什么事让李叔找你。看看你，这段日子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小米也拽着秋习心疼地道。
“我没事，看你们说的，我有那么娇惯吗？行了，别说了，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秋习推开她俩。
“周妈，保重！”秋习握了下周妈的手。
“嗯，咱们都保重！”
一下子都走了，只剩下她自己，似乎她又变成了一棵无根的飘萍。
她笑了下，“飘就飘吧，飘到哪儿算哪儿。但即便是飘，我也要快乐地飘！”
不是她软弱，也不是她怕谁，不过是觉得欠了人家的就该去偿还。虽不是她欠的，可她是她父亲的女儿，替父还债天经地义，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和往常一样，一点儿也不显沮丧地往酒坊走去。
原来她是想要用鲜花酿酒来着，还有那些果子什么的，都能酿酒。那时，她的信心可谓十足着呢，但没有人支持她，又还要兴师动众，毕竟那不是她一个人能干的活儿，所以，她也就不再提起了。
“也许，也许我再也无须想那些了，毕竟我的光太微弱，照不亮前程，就这样继续安于现状也挺好的。”她认命了。
走到“仙境”那儿，她一个人驻足静静地看了会儿。
山，依旧庄严地立在那儿，薄云淡雾，依旧围着它缭绕，只是，只是身边没了小米和芰荷的叽喳声，没了她们那欢快的笑声……
环顾脚下，那些高贵的紫色的小花儿已经没了踪迹，只有那些金色的小菊，依然还张着笑脸迎着太阳。
她蹲下身去，用手轻轻地扑了扑那些花，然后又嗅了嗅手，一股清香扑鼻而至，“已经入秋了，你们却依然昂扬向上，真是羡慕你们。”
站起身来，对着那点点的金黄，她弯唇一笑，抬脚向酒坊走去。
今日她身着女装，因工装昨日洗了没干，晾在家里了。
一袭浅色的青衫，衬着雪白的里衣，缓步走在晨光中，显得是那么的飘逸。
躲在一边的那个人，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地凝在她的脸上，还是第一次看她着女装，作女子打扮可真是更好看了！
“可是，怎么不见小米和芰荷？”他心中不禁暗沉。
见酒坊有人走了出来，他慌忙隐去。
“李叔，您早！”秋习笑着颔首。
“早！少夫人！小米和芰荷呢？”李叔往她身后瞅了瞅。
“说是母亲的远房表哥家的儿子要娶亲，让她们帮忙去了。”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夫人有这么一门亲戚？”
“我也不清楚，是姜妈妈说的。”
“哦。少夫人，玫瑰酿和菊花酒都没多少了，还做吗？”
“没有订单，花酿就先不做吧，大家也都挺累的，歇一阵子再说吧。”
“知道了少夫人。”
“李叔，您是酒坊里的老人儿，以后就不用特意问我这个后辈什么了，陈掌柜送来什么单子您照做就是，无须和我商量。”
“少夫人，您这是……”
“李叔，您应该清楚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好喧宾夺主的。以前，我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秋习自嘲地笑了笑。
李叔望着秋习，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无奈，也只是叹了口气。
“李叔，咱们干活吧！”
“嗯。”
秋习换上了芰荷的工装，先去把泡好的米捞出沥干水分后，倒入大锅的屉上蒸。蒸了一会儿，她把盖子打开，用木锨把米搅拌搅拌，以免米熟的不匀，而后又盖上了盖子。
过了一会儿，开锅见米粒儿蒸的透明了，撤了火盖上盖子又闷了一会儿，才又打开盖子把蒸好的米用井水冲凉，使其迅速降温。再沥干水分，把米倒入酒缸，撒上酒曲，加上适当的温水，用手搅拌均匀，在中间掏出个大洞，把洞的四周拍紧实，盖上专用的单子和棉被……
做完了这一切，只等五到七天后，开盖，用碗舀出中间洞里的酒浆，撒在四周的大米上，用铲子划开米，分成大块儿，把提前准备好的凉开水按比例倒入缸内，再次盖好棉被就行了。
当然，这其间，还要时不时的用舀子把酒水浇到酒糟上，过些天，酒便可以饮用了。
看着做完的这一切，秋习虽然很累，但她还是欣慰地笑了，自己终于有了主宰权似的在心里道：“又是一个米与酒的轮回，并且这个轮回，是经了自己的手的轮回。”
这一锅的米，秋习从蒸到入缸封口，着实地忙活了一大天，谁也没让帮着。
她在考量自己的耐力，还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原因。
“少夫人，您怎不让他们帮忙呢，看把您累的。”李叔看着汗流浃背的秋习皱着眉道。
“不用的李叔，我自己行。他们的手里不也都有活儿吗！”
“少夫人，您何必这么要强呢！”
秋习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了笑，“李叔，我在这儿什么依仗也没有，就得自己要强些了。”
“唉！裴老爷就是个糊涂蛋，他怎么就看不出他夫人的用心呢！”李叔摇了摇头，很是生气地一边儿干活去了。
秋习换下工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去橱房看看，如有多余的饭菜，就不用自己做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心里想着，便直接往橱房走去。
可看了一圈儿，她不得不失望，什么也没有。
“看来，还得自己回去做了！”
走出橱房，迎面碰上了一个婆子，“少夫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今天有点累了，如有吃的，也省得做了。”她无精打采的道。
“少夫人，都是按人头儿做的，没有一点儿余头，等明天我想着给您带点儿。”那婆子还算通情理。
“那就谢谢妈妈了！”秋习颔首道谢。
她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连鞋都没脱，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太累了，也困的慌，等我睡一会儿再做饭吧！”心里想着，一会儿便睡着了。
“夫人，夫人，橱房的于婆子说，少夫人去她那儿找吃的，说是今天累了，如有多余的饭菜，她就不用自己做了。”裴夫人屋里的姜婆子急急忙忙地进来回道。
“哦？”屋子里的三个人一起哦了声儿。
“伯母，这次可是个好机会！”秦书瑶心想，“迷药迷不死你，找人也杀不了你，总有治你的法子。”
“姜妈妈，你去告诉于婆子，不能给她带饭，千万不能给她带饭！”裴子佳狠狠地道。
“当然不能给她带饭了，把她身边的人都给支走，就是要累她，饿她，冷落她，看她还有多少力气去支撑。”裴夫人对着姜婆子慢慢地却是咬着牙道。
“是，夫人，那我便告诉于婆子去了。”
“嗯，你去吧！”
“如果是个识相的，就自己退出，如果不识相，那可就别怪我们用手段了！”裴子佳眼里是满满的怒火。
“伯母，最好让轻江少爷也行动，这样双管齐下岂不是更好！”秦书瑶语气温柔，笑得妩媚。
“嗯，书瑶说的是。你昨晚不是和他说好了吗？”
“嗯，说了。伯母，您不是也许他什么了吗？”
“我不许他好处，怕他不肯尽力呢。这下就看他的了。”
“我真想赶紧看到那丫头的狼狈相儿，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在我们家里待着！”裴子佳似乎看到了秋习低着头羞愧难堪的样子。
“我比你还更想看到她的狼狈相儿，因为她可是占了我的位置。哼，要是依我，早就直接把她给赶出去，何来这般磨叽！”秦书瑶在心里阴狠地道。
昨晚，裴夫人让湖目把裴轻江直接领到了秦书瑶那儿。她觉得书瑶比自己主意多，让她和轻江说更好些。再说了，将来她可是要进这个家门的，这也是为她自己在铺路。
夜幕降临，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悄地推开了秋习的门。
他走到床前，借着纱窗前微弱的月光，见一脸疲惫的秋习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身躺在床上，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
“可见真的是累极了！”他轻叹一声。
他从一大早上，就偷偷地跟着她了。当见到她去了橱房却没找到吃的时，他便去街上买了些点心过来。
把点心盒子放到小几上，回转身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他的心着实很痛，很痛。
他想了一想，还是有点拘谨地帮她脱下了鞋子，又把她的身子放平，盖上了被子。
秋习嘴里嘟囔了句，“小米，拿点吃的来，我饿。”
“桌子上有点心，醒了就吃点吧！”他似是自语，又似是对她说。
拿起茶壶看了看，还好，里面有水。他放心地轻轻推开了门。
在裴府转了一圈儿，他往一间有亮光的屋子走去。
到了窗前，屋子里几个人的对话尽入他的耳里。
“原来书瑶真的来这儿了，还又参与了她们的谋划之中。看来，这丫头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他们说的轻江少爷是谁？不知让他去做什么？看来她真的有危险。不行，我得去她那儿守着。”心里想着，脚下轻轻一跃，便已出去十几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