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落发载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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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彬老老实实答道：“不算罪将后来派去的二百多艘战船，大致有兵力万余人，百余艘战船。若是还征发了本地青壮，彬就不清楚具体人数了。”
“居巢县呢？”
“那里原本是伤兵营，后来被你们一把火烧了之后，又加强了守卫，大概三千有余，这些并不包括水师。”
“史冰离开淮南郡去往建邺，到底留下了多少水师？”
全彬想了想，答道：“龙舒县大小战船五十艘，舒县前前后后约三百五十艘，居巢县也有大概四五十艘。这里面大约百来艘是专门运兵或运送辎重的大船，其余都是大大小小的斗舰艨艟。林林总总也有四五千人。”
周霸与萧彦儿对视一眼，加上庐阳溃散的兵力，小小居巢县内的兵力至少接近二万人。
周霸面不改色，却道：“朝廷大军兵锋所指，荆州指日可破。李辰猖狂逃窜，伪汉实则已经土崩瓦解。史冰在建邺自顾不暇，真不知道这些人还在为何而战。实话告诉你把，舒县已经被我们收复了。”
全彬心跳得厉害，心中暗道，舒县是庐江郡治，南面又有水军接应，怎么可能这么快失陷？既然舒县失陷，为何还要问我舒县兵力和水师情况？如果周霸没有撒谎，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舒县是弃守的，而不是被攻陷的。
龙舒一丢，舒县在扬州的最西面，只要建邺不追究失守之责，弃守舒县其实算是一步好棋，兵力全部聚集在居巢县，又有水军在巢湖上横行。江淮平原水系纵横，这么多兵力在肘腋之下，任谁也胆战心惊。
全彬再看萧彦儿神色，顿时大悟，对了，这才是他们来见我的目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居巢县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兵力，若是伺机反攻，庐阳的战略重要性远比舒县重要。史大将军……伪汉史冰虽然退守建邺，然一旦稳固后方，目标首要还是庐阳。”
“如若你是居巢主将，你会如何行事？”
“如今扬州诸多郡县都回归朝廷。今年又春季露檄，史冰征发了各郡大量人口，无人耕种，粮草越来越不济，这样拖下去更加不利。庐阳本身囤积了大量粮草物资，我若是居巢主将，肯定想尽快发兵重新夺回庐阳，不为攻城掠地，只为今年秋后能自保尔。”
萧彦儿心中一凛，全彬说得与自己和周霸所想何其相似。居巢才多大的地方，这么多兵力驻守在这里，建邺方面如果不接济粮草，守将也只能四下劫掠了。
周霸追问道：“假使你来攻打庐阳，你又会怎么用兵？”
全彬沉吟道：“若水师能听调遣，肯定是用战船先占了庐阳南面巢湖上的逍遥津，然后不断给庐阳造成压力。主力马步军向北占领逡遒县，再由逡遒县向西直接攻打庐阳，水陆并进。
不过，经历过几次败退，如今居巢汉军的士气应该比较低落，再不能像以往那般强攻了。先派人能够策反原来的汉军降卒从内部打开城门便是最好的了。”
周霸不再问话，腾得站起，就要往外走。
全彬连忙下跪，请求道：“周将军，罪将在庐阳还有些威望，请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很快熄灭内部可能出现混乱的火苗。”
周霸愣了一会儿，又听全彬急切道：“给我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也叫庐阳降兵明白将军千金市骨的心胸。罪将不会令将军失望的。”
周霸瞪了他一眼，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全彬情急，没有多想，抓起自己前额一小撮头发，猛得一拔，连带着小块头皮都扯了下来，大声道：“彬若复叛，有如此发。”
萧彦儿见头皮那里还渗出血来，也知道他这下子用力之大，疼得不行。
周霸不为所动，却问道：“你是要学周子鱼落发载义吗？”
七十多年前，东吴的鄱阳太守周鲂在石亭之战中断发赚曹休，大破魏军。周鲂落发却是诈降曹休，最后因功被孙权封为关内侯。
全彬茫然问道：“周子鱼是谁？”
周霸见他落发明志，颇为真诚，便道：“你若知道了，便不会落发了。全司马且起身，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降了我得从小卒做起。立了功才有升迁。”
全彬是聪明人，周霸虽然这么说，一是不想他刚降，权力过大；二是激励他多多立功，本身就于普通小卒是有区别的。他自己本来就是从小卒升迁的，所以不假思索答道：“全彬谢周将军、萧王妃。愿为大宁朝廷立功。”
“错。”萧彦儿却纠正他道：“你是要为广德王立功。”
全彬瞳孔一缩，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却让人浮想联翩，如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周霸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只道：“你先梳洗一番，换套干净衣服，有人会带你去军营。”
说罢，二人出了囚牢。
周霸对萧彦儿道：“你那里的铁面军估计六百左右，我再给你配六百流民新卒。广德兵力不足，现在便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做好准备去逡遒县吧，若是真有居巢的伪汉来攻庐阳，只需牵制，不用死拼。”
“那你呢？”
“秦明手伤尚未痊愈，还是让他坐镇广德。我带着平儿，还有全彬，点三千人马要赶紧去一趟庐阳，真被他们赚了城门去，就麻烦了。”
萧彦儿点了点头，又道：“周将军若有麻烦事，也可找找鱼真人。他儒道皆修，如今就在庐阳。”
“王爷那边……”
萧彦儿摇了摇头，道：“他喜得麟儿，就别扰了他的兴致了吧。”
周霸木然看着萧彦儿离去，忽然觉得她这话里也隐隐有股酸味了。
全彬换了一身干净的戎装，走出牢房。他闭上了眼，嗅了嗅外面清新的空气，感受阳光照射而来的温暖，不由一身舒坦。
他由狱吏引着进了军营。
许多伪汉的降卒还在操场上训练，见他阔步进来，不禁呆了，全司马也降了广德吗？
过了一会儿，又见他披着普通士卒的甲胄出来，手持刀盾，跟着周霸，排在队伍的最前排，一路疾行向庐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