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能怨你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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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被大风一吹，林桑拉着孩子又退了回来。
她脱下两件中衣，一件给小西，一件给小北罩在外头当大褂。
外面是初冬的天气，大旱后的冬天冷得要命，俩孩子冻得直哆嗦。
她自己呢，偷着回农场房间，翻出以前几乎是压箱底的保暖衣裤，悄悄加了两层在里头。
“走吧——”一家人都背上了竹篓。
一路上小北从未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原来饱的滋味这么好受，好到以后她都不想再挨饿。
她还穿上了娘亲的衣服，心里暖暖的涩涩地走在路上。
娘亲今天突然像变了个人，给她擦脸，给她穿衣，还说以后再不重男轻女，大家都能吃饱饭。
她觉得很可能是一场梦，想掐自己一下，但又怕一掐梦就醒了。
可是娘又像没有变。
刚才命令三姐穿衣服，眼神和语气还是很凶，三姐想推脱都不敢说不。
林桑不知道姑娘的小脑瓜里一路塞了这些，走过去将她牵在手里。
她也在慢慢适应穿来后的身份。
想要回去的念头还没歇，她也做不到对这些孩子视若己出，但却有了好好抚养的愿望。
她福利院的院长是个很有爱心的智者，他说过：“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要不是院长和院里其他长辈跨越血缘的爱，也就没有她这条命。
喊娘她就应了吧，称呼不重要，就当养福利院新来的孩子养着。
林桑说服自己。
这些孩子里，最让人亲近的就是小北。
小姑娘见娘牵了她的手，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冲口而出：“娘，我好喜欢现在的娘，你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
一句话将林桑都说得心头狂跳，整个人都愣了。
孩子可能是无心，可是怎么这样巧？
小北还仰头望着她，娘从来没牵过她的手，记忆中也没牵过哥哥姐姐的，娘亲最疼的是小中。
果然，小中见了立即跑过来，瞪了小北一眼，抢过娘亲另一只手。
被这么一打岔，林桑脸色又恢复了自然。
正好这时东子问她：“娘，去我们自己的山上吗？”
原来钱家有自己的山，林桑点点头：“先去自家山上看看。”
这里是吴越国的睦州，是南方的半山区，除了田野，还有连绵的丘陵。
山都不高，一会就登顶。
上了山她才傻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连片菜叶也不剩。
这座山是钱相公高中秀才后，村里奖赏的。
一年干旱下来，本就长势不旺的野菜哪里禁得住日日采摘，整座山除了树木和一些杂草，竟是找不出可吃的来。
林桑边打量边想法子，突然有了主意。
“这样吧，你们带了柴刀，索性砍几棵树回去，家里再做几张床。”她吩咐两个大儿，“我去村里其他山上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今天必须找到名目给孩子们弄些菜。
见她要往深一些的山里走，小北忙道：“娘，我也去。”小中也抢着说：“还有我！”
小西眼神亮亮地看着她，却不敢说话。
半天下来，已经这么粘她了吗？
不过有他们带路也好，年纪小的孩子好糊弄，林桑拍板：“三个小的跟我走，大的在这里砍树，一会还在这里汇合。”
换了一座山，林子更密更高些。
小中欢乐地跑在前面，不小心绊了一跤，正准备起身，一抬头突然大喊一声：“娘，有兔子！”
大冬天哪来这样肥美的大白兔？小中盯着它眼睛都在流口水。
林桑忍笑上前，身手敏捷地一扑，将这只兔子提在手中，满脸是笑。
“兔兔这么可爱——你们想怎么吃？”
小中顾不上满手泥，蹦起来就嚷：“哇，兔子，兔子，好久没有吃兔子！”
这天气野外遇到并逮住兔子的概率接近零，这是她农场养的新西兰肉兔，她一时兴起，养了两只在客厅。
不管了，今天且杀得一只。
又走了几步，林桑又指着几颗菜：“小西你看，这是什么菜？”
小西又惊又喜：“娘，这是青江菜，以前我们地里种过。”可惜半年前地里的菜都旱死了，“山上怎么会有青江菜，还这么水灵？”
林桑眨眨眼：“说不定是野青菜，我们今天就吃它了。”
这当然是她厨房里的，除了这个，还有生菜葵菜花椰菜，她先埋了几颗不那么奇怪的品种。
接着他们还“挖”到了松茸和菌菇，捡到几颗鸟蛋。做了半天把戏，终于凑够几天的菜量，林桑这才停止演戏。
过了会儿，小北拿着小竹筐给她看：“娘，我挖到一点地丁。”
原来是蒲公英。
这荒年林桑见着菜就高兴，摸摸脑袋夸奖她：“我家小北真棒！”
娘竟然夸她了，小北乐开了花，越发干劲十足。
从不干活的小中一看也不甘示弱，不知道跑去哪里忙活，过了半天跑过来献宝：“娘你看，我也挖了地菜。”
林桑看着他连根拔起的一朵朵荠菜，拍拍他肩膀：“小中真厉害，不愧是我们家男子汉。”
这孩子就骄傲地冲着两个姐姐笑了。
小西不说话，抿嘴笑着也尽量在林中找些可吃的，小半天过去，每人都背了一篓子菜。
林桑心满意足，带着几个娃跟大的们汇合，下山往家走去。
天气虽冷，却有一点阳光。
孩子们拖着木材挎着篮子，一想到今天有米有菜还有肉，开心得跟过节一样，一路都在热烈讨论兔肉要怎么做更好吃。
走到家门口时，大家一路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林桑本来低头看着孩子们微笑，现在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家里虚掩的大门被打开了，堂屋里坐着位老太太。
她大刺刺地翘着二郎腿在喝些什么，一脸享受。
小南第一个变了脸色，失声道：“外婆怎么来了？”
他一个激灵，抢过小中怀里的兔子，光速藏进门口草垛里。
原来这就是原身的娘，林桑在梦境里见过。梦里梦外都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她能感觉到家里几位姑娘明显的紧张和抗拒。
小西手都在发抖。
小西虽然怕娘，但最怕的还是这位外婆。每次娘去隔壁村见了她的娘，回来心情一定不好。
外婆很少来他们家，但每次来只会数落她，说各种难听的粗话。她一走，娘一定会拿自己出气。
林桑顿时怒从心头起。
她还没上门算账呢，伙同人牙卖孩子的老巫婆竟然自己上门来了。
好啊，省得她特地跑一趟了。
她第一时间到农场挑武器，挑了半天，选中一支棒球棍子。正准备拿出来，她听到身后村妇们嚼舌头的声音。
“哎呀，东子外婆来了，这下好了，钱嫂子最怕她这个娘了，估计这小女儿还是保不住。”
“孝道大如天，自己的亲娘有什么办法呢，再厉害总不能跟她娘动手吧？”
几句话将林桑说懵了。
该死啊！对方不是她的娘，却是她现在这副身躯的，天然占着道德制高点。
她今天要是敢硬碰硬，就能被唾沫星子淹死。她是无所谓，可家里孩子们呢？
但要就这么算了，林桑十分不甘。
可惜啊老虔婆，你亲女儿被你逼死了，现在来的是我。既然我来了，那只能怨你运气不好。
他迅速在小南耳边交代了两句，然后安抚地拍了拍两个女孩的手，蓄满能量走了进去。
老太太正在喝上午剩下的一点粥，脚下还放着一大篮米。
她见到女儿走进来，一口气干掉碗里最后几口，将粥碗重重一顿，拉下脸劈头盖脸就骂起来。
“好你个小娼妇，翅膀硬了啊？说好卖了四丫头，你娘我米都下锅了，还被人牙上门要回去，真是丢脸丢尽了。你这丧门的死丫头！”
她还越骂越气，真拿出了训斥不孝女的架势。
不知是不是喝饱了中气十足，骂声传出老远，那些爱好吃瓜的邻里越发围上来。
才穿来一天，就被看了两回热闹。
但这一次林桑没发火，反而盼着人越多越好。
她没着急开口，一直在观察。慢慢地见老太太没词了，颠来倒去只是些粗话，林桑暗自冷笑一声，换她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