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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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洛昭然终于点头答应了，十一月末，出宫立府。
出了凤仪宫后，顾城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洛昭然的身侧，却不发一言。
洛昭然微微侧目，停步立足，轻笑道：“顾城，你究竟在慌什么呀？我真没有生气。”
“这事是我瞒了你，我就怕你不想再和我说话了，你要不像子毓哥那样骂我两句，或者像长姐一样打我两下？这样我倒还安心些。”
洛昭然笑了笑，眉宇间尽是平和之气，她抬步继续向前走：“你知道，我为什么最恨别人骗我吗？”
“为何？”
顾城跟上了她。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一朝公主，满心欢喜的嫁给了当朝权臣之子，婚前，他待公主极好，事事妥协，样样小心，可婚后便像变了个人一样，辱骂、责打，每日如此，活得像牲畜一样。她不懂反抗，只知道女子生来就该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做小伏低，哪怕是公主也没有例外。”
顾城听的仔细，连忙追问：“后来呢？她终于反抗了是不是？”
洛昭然摇头，道：“没有，她是个傻子，直到最后她也没敢跨越雷池一步，故事的结束是皇帝蛰伏、隐忍多年，终于一举扳倒了权臣一族，你猜猜，那个公主怎么样了。”
“她父皇胜了，那一定就是将她接回了皇宫，好生补偿。”
“不是的，她的父皇没有这样做，权臣被判了株连九族，那个公主也在其中。”
“什么？”
顾城惊呼，备感诧异：“那不是她的父亲吗？”
“她到临死之前才知道真相，当年的婚事其实就是皇帝和权臣做的一个交易，他将公主送入权臣家中为奴，权臣则助他巩固皇位。那次的刑场，所有人都被判了枭首，可唯独那个公主，皇帝亲判凌迟处死，整整三千刀，剔骨片肉，花了一日一夜，最终，血尽而亡。”
听罢，顾城整个人都顿觉毛骨悚然，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就好像是在烧得通红的烙铁之上一样煎熬。
这个故事里，他总是下意识的想要把那个公主带入洛昭然的脸。
洛昭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神志清明，她继续道：“她被夫君瞒了一生，被父亲骗了一生，被所有人弃了一生，所以，她恨透了那些瞒她、骗她、弃她的人，即便重来一世，她依旧恨入骨髓。”
“她有幸能重回一世？那她复仇了吗？”
“没有，她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她所有的仇人都好像不见了，又好像是钻进了不同的躯壳，她不想管，只想远离。可惜，世事总是不随人愿，兜兜转转，她还是躲不过去，不过这一次她不慌了，不退了，更不怯了。”
说到这儿，洛昭然扬起嘴角，梨涡浅绽，她望着顾城，说：“这是不是也算一个好的结局？”
顾城微笑回之，点头，笑容温暖，“不慌乱、不退后、不怯懦，便是极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后来，她虽入泥潭，困顿过好一阵子，但越往后走，她渐渐的心境变了，看着眼前一个个和她命运相似的苦难女子，她就想要伸手去拉她们一把。”
“可她，根本救不了所有人，或者说，她救不了这个世道，若如此，还愿往矣？”
“古人云：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于人世深渊行走一遭，奈何世事迫人，终陷其中，纵然皮肉糜烂，心神皆伤，也不过只为求一个心安理得罢。”
救了她们，也是救了曾经的自己。
......
......
十一月末，京都城寒冷肃杀，天空阴沉，似有暴雪要落。
今日，是昭和公主出宫立府的日子，整座大晋皇宫都在为此事奔波忙碌着。
六局一司、锦衣卫、东厂，三者头一次上下齐心，共做一事，却没有一人敢生出任何的事端。
乾清宫，西殿佛堂
火盆烧的火热，但洛昭然却还是觉得身上偏冷，她跪在地上，而洛云则坐在侧堂的茶案前，禅衣之外还披了一层金丝蝉翼服。
洛云沏了一杯茶，推向了对面，却没有让洛昭然喝，亦没有让她起身。
“杨听泉一计，你做得极好，倒是心狠手辣了一回，让本宫不得不杀了她，不错，还算有长进。”
她提杨听泉，不过就是为了膈应自己，洛昭然自然不做理会，冷声道：“专程喊我来，就为说这些？”
“这一个月里，你带着人往黑市跑了三四趟，不就是为了查稚楼吗，还没有头绪？那等你们查到，那些姑娘早就该没命了。”
洛昭然抬眸，语气很平淡：“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弑君称帝吗？为了谁，是你自己还是齐长明？他弃了你十几年，你就这样放不下他？”
和洛云交谈，最忌讳的就是藏着掖着，因为你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更不知道她是多少事件的始作俑者，她就好像是洪水猛兽里最沉默、最凶狠的那一个。
“凭现在的你，没资格与本宫说这些，更没资格知晓真相答案。”洛云伸手，点了点面前的那杯茶，道：“喝吧。”
洛昭然沉默了一瞬，随即撩袍起身，走过去端起来，她凝视着茶面许久。
“喝吧，茶中无毒，再者说了，你体内的已是天下奇毒，不然，也不会连叶敬都束手无策。”
“嗯。”
洛昭然就嗯了这一声，其他的一字未说，一口饮尽后问道：“还要去跪吗？”
这话倒是让洛云愣了一下，这孩子变了许多，她还能依稀记得从前她来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恨不得当场给她来一刀子才好。
想着想着，洛云突兀的笑了两声，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水。
“给你三个问题，随意问，本宫答你实话。”
“什么？”
洛昭然皱眉，她简直怀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洛云。
洛云轻笑，随手将常年不离手的佛珠放在了茶案之上，眸光咄咄如炬，透着寒冽，“这算第一个，本宫让你问问题，现在还剩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