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仍是他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大晋女权!
听完，顾城和齐子毓互视一眼，皆陷入了沉思。
齐子毓沉吟道：“或许，这里便是突破之口。”
顾城点头：“他们毕竟是两朝重臣，世族主君，总归是要让他们体体面面的退下去的。”
“此事倒也不急，可置于日后再议。”
说着，洛昭然随手拿起了身边的笔戳了戳顾城的手臂，问：“欸，我上回问你的事呢？”
“什么事？”
顾城下意识的反问，侧目，见到洛昭然那就要愠怒的样子，脑子立即转的飞快，“噢噢噢！记得记得，没忘没忘，邓兮明日就能出刑室了，我特意找了大夫一直给他瞧着，现下，是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不大爱说话了。”
“不爱说话？”
“嗯，过段日子他便该入宫了，到时候你再去见见。”
“那样也好。”
齐子毓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城，你上回是不是和我说邓兮入的是东厂，不是司礼监。”
“是。”
顾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地图，平铺在书案上，找了一会儿，指着皇宫东华门处的一个偏僻角落说：“喏，就是这里，自前朝东厂被废后，曾经的大多宫殿都被渐渐的移作他用，到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小块弹丸之地了。”
洛昭然随着顾城指的方向去看，疑惑道：“我不明白，既然陛下非要赐邓兮腐刑，为何不让他直接进司礼监，做什么多此一举的去东厂？”
司礼监与东厂同是内监掌事，故而他们都不属于另一方，按张显光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一个能好好羞辱邓兮的机会啊。
“或许......陛下已对司礼监起疑？将东厂搬出来，是为了震慑张显光一众。”顾城猜测道。
齐子毓惊讶于顾城的一针见血，他轻笑着，赞同的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洛昭然细细琢磨顾城的这一句话，她仰头，将一盏热茶饮下，抬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解铃还须系铃人。究其根源本质，司礼监完全依附于皇帝而活，故而，他们的生死也只有皇帝能够一言定之。”
......
晨曦微露，青烛已灭。
洛昭然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整理衣衫，余光瞥着一旁在用早膳的安微澜。
“你要去东华门等？”
“嗯，等下顾城陪你一块儿去吗？”
“不啊，今日御前好像有急事，他得去看着，实在赶不过来。还让我们帮他给邓兮带声好。”
安微澜点头，又咬下了一块胡饼，心不在焉的嚼着。
见状，洛昭然走过去坐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方才一进门，我就瞧着有些怪怪的。”
“昭然。”安微澜正着身子，十分认真的看着洛昭然，“我问你，你别骗我，也别说什么好话糊弄我。你说，阉宦和常人，还会一样吗？”
闻言，洛昭然眸光一凝，忽地一愣，是了，是她疏忽了。
安家满门都是死谏言官，生平最恨张显光等一众阉人宦官迷惑圣听，诚然昌平帝并不是什么明君，但至少还不算昏庸，可司礼监却是个十足十的搅屎棍。
“你怕他，哪里不一样？”
安微澜抿唇，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我也不知，就是......从前在家时，父亲叔伯他们都说，宦官最是无根无心的东西，极擅攀龙附凤，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手段的搅乱朝局。我......我从未想过这些话竟然，竟然有朝一日会加在邓兮的身上。”
洛昭然伸手，握住了安微澜慌乱无措的双手，逼着她沉静下来，她道：“微澜，不管他是士族还是阉宦，是完整还是残躯，有一点永不会变，他是邓兮啊。”
“他......是邓兮......”
“是，哪怕真有一日，他杀孽染手，狠绝无情，我们都该相信他手中之刃，一定不会朝向我们。”
“你信他吗？”
安微澜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点点期待之色，她在家族门风和私心情感的交界处不断徘徊。
她并非不信邓兮，只是被家族牵制的太久、太深，以致于连自己的本心都不大能看透。
洛昭然轻笑着点头，道：“我与他，十年交情，我不信，谁信？”
安微澜垂眸浅笑，喃喃道：“信，信，我信的。”
洛昭然抬眸，透过打开的窗棂望着远处碧蓝的天际，瞳孔中渐视海市蜃楼。
她闻到了一阵腐朽的味道，是来自某一人的肉体与灵魂，那些自诩清白高洁之士正以他们最廉价的思想去指点、批判那具如火一般灼热的身躯，他们抛弃了圣贤之名去无休止的谩骂，后又狼狈捡起，遮住面孔，继续伪装。
......
......
说话总是最容易的，在来之前，洛昭然已经做好了十堵城墙那么厚的心理建设，可就在看到邓兮的那一刹那，洪水来袭，城墙失守。
邓兮身上是一件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拿出来的粗制滥造的麻布衣衫，他弓着身，弯着背，整个上半身都蜷缩在一处，只敢畏畏缩缩的小步往前走。
顿时，洛昭然怔在了原地，她看着眼前人，脑海里却全是从前那个一身锦衣华服，无论春夏秋冬都要摇着那把通体纯白的象牙折扇的京都城贵公子。
曾经的邓兮有多么风光霁月，如今的他就有多么狼狈可怜。
在前方带着他行走的锦衣卫见到洛昭然后，立即止步行礼：“参见昭和公主。顾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但至多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还请您稍微快一些。”
邓兮悄悄的抬眼，只看见洛昭然容颜的一瞬间，立即惊慌的低下了头，战战兢兢的跪下：“奴......奴婢问昭和公主金安......”
见邓兮行礼，一种莫名的情感从她的喉口攀延直上，鼻尖微酸，眼眶微红，她用指甲死命去掐自己的手心。
洛昭然赶忙上前两步，蹲下身要去扶他。
可邓兮却连连躲避，好像洛昭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邓兮，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昭和啊。”
听到“昭和”二字，邓兮的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头去望洛昭然，下意识的去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