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必回头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大晋女权!
顾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齐子毓单薄的衣衫上。
她忧心嘱托道：“虽是入了春，但倒春寒凶猛，大人在宫中内外行走时，晨起与晚间还是得加件衣物才好，这时节，穿那件墨青色绣着麒麟瑞纹的就正好。”
齐子毓看着她良久，没有躬身，没有行礼，没有自称臣，只是含笑应了一句话：“好，我都记下了。”
顾怡掩下心痛之色，转身唤那些宫婢回来。
二人四目相对，却不得再言语，顾怡再次颔首，端正着仪态从他身边走过，一阵柔风吹过，将他的话轻轻送入了她的耳中。
“不必回头，见你安好，我便安心。”
顾怡依他所言，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个字一样，可那迎风而落的两滴泪水却出卖了她，她不仅听见了，还好生的收起，藏进了心底。
......
乾清宫
洛昭然背上的伤大致都已经结痂，就是还吹不得风，一见风就咳嗽，还畏冷，寝殿里直到今日还生着暖炉子。
星回从侧门而入，绕过屏风和博古架，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跪坐于书案之前，笑道：“主子，歇一会儿吧，您瞧瞧，刚炖好的银耳雪梨羹，我用小火足足煨了半个时辰呢，吃两口润润嗓子啊。”
“好。”
洛昭然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握着的书籍，随手拿了张练字的纸张，一对折，卡进了方才看的书页。
她伸手去拿调羹，拌了拌羹汤，送进嘴里一口。
“怎么样主子？”星回伏身在案上，期待的问道。
洛昭然一面点头咽下，一面又挖了一勺去喂星回，“好吃，就是放的糖少了些，不过不碍事，你尝尝。”
“糖少了吗？”
星回伸头，张嘴去品，细细尝着，疑惑道：“没有啊，就是从前吃的甜度，再甜就该腻味了吧。”
大约是心里比从前苦，所以只能多吃些甜的缓解吧，洛昭然笑了笑没说什么，将那一盅梨汤都推到了星回的面前。
“你吃一半，留一半给我，可别多吃。”
“好啊。”
听到有的吃，星回立即什么都不管了，拿起调羹便大快朵颐。
此时，敲门声响，仲阳推门而入，躬身禀报道：“主子，齐大人和顾大人来了。”
“总算是来了，我都等半天了，快让他们进吧。”
“是。”
星回停下了吃的动作，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洛昭然，似乎是在问她还能不能继续吃。
“星回，去把窗户开开吧，这里头热，他们俩从外边儿来的，估计会觉着闷。”
说完，洛昭然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凭几，说：“我们要议事，你拿去那儿吃。”
“是，主子。”星回端着碗盅就走。
另一侧，正殿门被推开，顾城与齐子毓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等久了吧？路上遇见了长姐，说了两句话，这才耽搁了。”顾城同她解释道，却抬步往里走，去关刚被星回打开来的窗子。
洛昭然没来得及应他，抬眸望着齐子毓，唤道：“哥。”
齐子毓嗯了一声，径直走过去跪坐在她的身侧，目光向她的后背看。
“身子都好全了吗？”
“差不多了。”
洛昭然笑了笑，听见后边顾城关窗的声音又转头去问：“你做什么去？刚打开的，这屋子里闷得很。”
顾城不听，将窗一扇一扇都全部关严实，折返过去撩袍跪坐下，熟门熟路的斟了三杯茶之后，看着洛昭然：“哪里闷了？叶太医说了，你是见不得风的，现下不好好将养着，若日后落了病根，你哭都没处哭去。”
洛昭然撇了撇嘴，不再与他多言，转脸看齐子毓，说道：“哥，我和顾城在前日春分时见了洛铎，我，应了他们。”
“我猜到了，这样也好。只是昭然，从今往后，我们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洛昭然莞尔，女子的眉眼皎洁如月，她轻声道：“我明白，既做抉择，便当如浩瀚江水，向东长流，不可回头顾。”
顾城卸下腰间佩刀，往旁边一放，将话题绕到了正题上。
“沐王府都是武将出身，我朝历来重文轻武，加上陛下疑心又极重，沐王府纵然是皇室贵胄，宗亲之首，但这些年的日子，想来过得也是胆战心惊的。这次华容郡主奉旨入宫侍君，便是压倒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子毓点头，嘱咐道：“其他人都不是大问题，只是应对父亲和顾指挥使时需谨慎一些，他们都是那种未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我是觉着，最好是......”
到这儿，齐子毓不愿再说下去了，于是顾城接话道：“最好是，事成之后，将他们顶了，免得后患无穷。”
现在，他们是想要彻底扳倒司礼监，所以才需要洛昭然做旗帜来重启六局一司，恰好，洛昭然等人现下也急需齐长明、顾世开的推波助澜来助他们夺得权势。
目的一致时自然是千好万好，但一旦大功告成，等他们缓过神来发现，六局一司并不听从内阁和锦衣卫的号令，那么怨怼便生，司礼监的结局将会重现。
齐长明和顾世开现在在忙着给司礼监做局，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做一个局中之局。
司礼监倒后，齐长明的内阁首辅之位和顾世开的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一定要让给齐子毓和顾城来坐。
“陛下被内阁钳制，内阁一直被锦衣卫监管，而锦衣卫又被司礼监掣肘，司礼监最畏惧陛下。”
洛昭然越说，眉头皱的越紧，右手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着书案，片刻后，她沉吟道：“你们瞧，其实，这本是个充斥着帝王平衡权术的局面，是一个完全闭合的圆环。现在，我们决定合力扳倒司礼监，再以六局一司顶替之，但所有人都忘了一点，女官不是内监，她们自称为臣，而非奴婢，掌的是宫中大小诸事，位高者可同男子一般入朝议政，指点江山，她们并非是君王的附属品，一生只为皇帝的欢喜而生。但恰恰是如此一来，皇帝就会觉得自己的得失不成正比，从而犹豫、不甘，所以，这一个巧妙的圆环中，还得加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