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池中金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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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乾清宫
月白微露，照的人心慌，末冬寒风，吹的人心寒。
两个人顶着霜冻，坐在冰凉刺骨的白玉阶上，想让自己再冷静些，清醒些。
“昭然，你说我们六个人，会有几个有好结局？”
听她这样问，洛昭然轻笑：“几个都好，总之，我是没有的。”
安微澜啧了一声，去拽她的手拍地，嗔怪道：“胡说，你怎么没有，我们......我们都会有的，一定会的。”
洛昭然沉寂的许久，最后却一字未吐，只是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好久没问你了，你和安尚仪如何了？”
闻言，安微澜的肩膀塌了下去，无奈叹了口气，“还能如何？总归就是那样，除了该有的礼数和答话之外，熟悉的就像个陌生人。张显光不敢踏足乾清宫，所以她每日都会去司礼监。”
“那，另一个呢？”
她问的是杨听泉。
“平平无奇。就像是来这儿修身养性的一样。”说着，安微澜侧首去望她，试问道：“这都好几个月了，你的疑心还未打消吗？”
洛昭然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
“她现在口不能言，手上无权，身边无人，你要想动她就和捏一只蚂蚁一样，何必如此整日提心吊胆的。”
“你不明白。总之，多些心思总是不会错的。”
安微澜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洛昭然从来都不愿与自己提她和杨听泉之间的过往。不过，她曾经听星回在无意间说起过两嘴，这里头的恩怨情仇，是非纠葛，精彩的就像一个画本子。
“怡姐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同齐二哥说啊？”
安微澜本以为这会是个沉重的话题，谁料，洛昭然却答的异常松快，“他能猜到，用不着我说。”
“啊？”安微澜不解，连忙追问：“可你白日在琨华殿前不是还和邓兮说什么......”
说到这个洛昭然就想笑，半天都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安微澜伸手去推她，催道：“又笑什么？说啊，怎么个章程？”
“不是，你细细回想一下，我真的有和他说过一个字让他等我去解决吗？”
“这......似乎，真没有。”
当时，是洛昭然刚想开口，便被邓兮给截住了，他自以为看破了洛昭然的心思，于是自说自话。
洛昭然一摊手，无辜道：“对啊，我没有。”
“那你当时，怎么没驳他？”
闻言，洛昭然冷哼一声，道：“懒得驳他。哎呀，当时不是和顾城吵架了么？那样冷的气氛怎么能多说话，显得我的怒火是多么的好熄一样。”
听她主动提顾城，安微澜也想给这俩人打个圆场，于是接话道：“这么说，你没生顾城的气？”
洛昭然眸中一亮，竟毫不在意的回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有他的角度，我有我的立场，不过是见解不同，一时激愤上头说的话罢了，我不是怼回去了吗？”
安微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洛昭然，“所以说，你这是原谅他了吗？”
“并没有。”
“不原谅？你将才还说的好好的，什么角度立场，什么激愤上头的。怎么一句话刚说完，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安微澜怀疑，对面的那位在逗自己玩儿。
“他道歉了吗？”
“好像......没有。”
“不是好像，是根本没有。”
洛昭然一面摇头，一面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先说的狠话，难道不该是他道歉吗？我反击是出于人之常情，且只反了一句，综上所述，我，毫无错处。”
这番论述，有理、有据、有节，让人听了没有一点异议，甚至想拍案叫好。
此刻，安微澜也只能默默的为顾城哀悼片刻，不过瞧洛昭然的态度还不错，好好致个歉也就翻篇了。
忽地，洛昭然往后一仰，左手朝后，用手肘撑着台阶，抬起右手，在天空中悬着，画了一个四方形。
安微澜也学着她往后靠，笑问：“做什么呢？”
“微澜，你看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像不像是一个巨大的鱼池。”
“鱼池吗？”
安微澜认真去看，片刻后摇头，道：“不像，鱼儿尚有几分自由，我觉着像是个被嵌满了珠宝玉石的金丝笼，你我、众人，皆是笼中之鸟。”
洛昭然笑道：“众生眼中同视一物，可见百态万象。我既见之为鱼池，那便与你说说此处之景，如何？”
“好啊，你且说，我静听。”
凛风扬过，刺的人骨头都在疼，却见天上一轮明月已不见踪影，应是惧怕前方乌云，躲去了它的身后。
“我自临世起便知晓，这鱼池里的水是红色的，里面活着的鱼儿是黑色的，池面上有着浮尸无数且每日都在增加。这里的空气就快要被吸光了，却仍有络绎不绝的鱼，挤破头的想要跳进来。而我能够做的，不过就是在这里将自己养成一副铁石心肠，看它们跳，看它们争，看它们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穷极无尽......”
相对无言，唯有愁绪，平添一股。
安微澜叹了一声，抬头望夜，她道：“若是为鱼，我愿你，为池中金鲤，遇风即化龙。”
闻言，洛昭然莞尔一笑，应了声：“借你吉言。”
倏然，洛昭然闭上了眼，感受着一阵寒过一阵的寒风，“微澜，你现在还想带安尚仪回安家吗？”
“我......”
安微澜紧皱着眉，张了张嘴想答，但立马又闭上，犹豫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自嘲一笑。
其实是不想了，可说出来又觉得挺丢脸，当初自己义正言辞的说要救安徵馨于水火之中，可现在呢？
她以为自己是义无反顾、无惧生死，可结果呢，一腔孤勇喂了......罢了，最后一字不可说。
思及此，安微澜赶紧调转了话头：“我知道宫里有许多逃避侍寝的法子......”
“千万别，若怡姐姐真的需要，定会同我们说的。”
洛昭然连忙打断，制止了她的想法。
无奈，安微澜瘪嘴，妥协道：“行吧，就为这，我还特意去问了掖庭的那几个老嬷嬷，花了十几两银子呢。”
“你日日在我这儿蹭吃蹭喝，对了，还蹭住，请问你要银子有何用？”
“......”
言谈到了最后，二人都无话了。
安微澜仍旧在叹息着顾怡的遭遇与前景，而洛昭然却并不忧心于此，她在为顾怡计谋往后的活路。
笼中鸟也好，池中鱼也罢。
至少，性命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