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方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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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也是后悔了，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是我口不择言了。”
闻言，邓兮不由得白了他一眼，真是恨不得给他重重来一拳才好。
“现在知道了？方才呢？失心疯了？”
“邓兮。”
顾城忽然喊他。
“做什么？”
邓兮防备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连连摆手抗拒：“我可不帮你劝啊，昭和那性子是软硬不吃的，我可不想被她记恨上。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顾城的目光从地上抬向远方，望着四四方方的宫苑，四四方方的花草，四四方方的天空。
他的声音哽咽，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叹道：“我一直都觉得，像长姐这样好的女子，一定会事事顺遂，万事胜意，诚然在今日之前她都是如此。往后的日子，她本应该嫁给她从小就喜欢的，她本应该夫妻和睦，本应该子孙满堂，本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本应该。
邓兮不答，只是默默站着，听他倾诉。
“可这一切，就要全变了......”
顾城撑着膝盖，撩袍在白玉阶上走下，好像坐在宫中，他就能离顾怡的未来近一点。
“邓兮，你说，长姐她也会同这后宫里的嫔妃们一样，为了陛下偶然兴起才施舍的那么一点点圣眷，就彼此争斗算计的死去活来，活生生在这四方囚笼中将自己逼成一个面目可憎的疯婆子吗？”
邓兮打开折扇轻轻摇着，胸中仿若有沟壑开阔。
“各人有各自的活法，昭和有句通透话，正适合现在的你，可想听？”
听得他提到洛昭然，顾城抬头，“你说。”
“选择与代价是相等的，既做出选择，便绝不可回头，任何人，都不例外。”
顾怡选择了入宫，便表示她选择了要用自己的肩膀替顾家担起来一份她应尽的责任。
没有人能够救她，因为，她自愿以此身之沉沦，换家族之无虞。
我们总是会下意识的对那些尚未发生的事，去加之以最美好的丰富幻想。然而讽刺的是，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会如你所愿，幻想往往与现实毫无关联，甚至是云泥之别。
如此一来，心里便会有落差，有落差便会升怨气，怨气一升愤怒又起，总觉着这世界是多么多么的不公。
可是我们都忘了，这个世界，本就不公。
......
凤仪宫
觐见叩拜之礼后，皇帝与皇后便开始训话。
洛昭然和安微澜一并站在殿侧，顾怡则与英国公之女张宣、沐王府洛曦容跪在殿下。
昌平帝目光平淡的扫过三人，最后定在了顾怡的身上，轻笑一声道：“朕早听闻顾氏有女，清扬婉兮，颜如舜华。如今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顾怡再次叩首谢恩：“陛下谬赞，臣女......妾愧受之。”
一个‘妾’字，实实在在的扎痛了顾怡，但又何尝不是硬生生的捅进了洛昭然和安微澜的心中。
此乃无声之针，不伤皮肉，不见血泪，却能够痛击五脏六腑，散了七魂八魄。
“你与昭和公主自小交好，入了宫也不该断了此缘分，朕特意嘱咐皇后挑个你一个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你可满意？”
“谢吾皇天恩，妾唯有感激。”
见顾怡如此乖巧，昌平帝仿佛受到了一种巨大的精神愉悦感，即便顾世开再目中无人又如何？他最宝贝的嫡出女儿不还是得在朕的面前叩首谢恩，自称为妾。
“安司正。”
听得皇帝唤，安微澜立即应声而出。
“陛下，臣在。”
“她们的礼仪教导要快些，半个月后还有大选，倒是新进的妃嫔都需宫正司一一教导。”
礼数教导完便可报司礼监，制牌侍寝，皇帝之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安微澜实在是恶心，只躬身答了一个是字，便又退了回去。
昌平帝又唤：“昭然，你从前和宛婕妤是挚友，但如今她已为妃嫔，你日后见她可不得再无礼了，该喊一声，宛娘娘。”
洛昭然走出至殿中，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泛着阴寒。
“是，陛下。”
就这三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话。
见状，昌平帝沉默了一瞬，他何尝不知洛昭然这是在为齐子毓，在为顾怡抱不平，皇帝冷笑一声，“朕改主意了，三日后为她们三人举办封号大典，责令百官一同入宫赴宴。安司正，你率宫正司一手操办，昭然，那一日，便由你亲自接引待客。朕还能够格外开恩，准她们的父母兄弟入后宫探视。”
昌平帝这是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他就是要看看洛昭然她们能在这重如泰山的皇权之下，负隅顽抗到何时。
安微澜和洛昭然久不动作，她们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如此的侮辱折损，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咽下去。
这时，跪在一旁的顾怡看着二人这般摸样，生怕她们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因此惹祸上身，急忙笑着开口。
“陛下您瞧，昭和公主和安司正都为陛下的圣恩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既如此，妾斗胆，想再求陛下个恩典。”
昌平帝的注意力被拉回了顾怡的身上，他勾唇，饶有兴致的的说：“你且说来。”
“妾听闻，宫中有一制度，说是二品官宦士族家中的嫡出女子，只要是经过验明正身的，可先入陛下寝殿，随侍左右。”
话音落，满殿震惊。
安微澜听着膝盖一软，险些殿前失仪，洛昭然则垂下头，闭上眼，紧咬牙根，想要将憋愤之意吞下。
一直未说话的邓皇后终于开始认真的审视顾怡，此女，决计留不得。
昌平帝有些戒备的看了眼顾怡，问：“当真？”
“请陛下恩准。”
闻言，昌平帝忽然朗声大笑，“允！”
昌平帝知道顾怡和齐子毓的关系，更知道她与洛昭然和安微澜的关系，所以，她选择用侍寝，来打消皇帝的猜忌与不安。
其实可以不必这么早，但因为方才她们二人的义愤填膺，迟迟不接圣谕，顾怡不得已才提早做出了牺牲。
昌平帝看着顾怡的目光变了又变，冷眼瞥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邓皇后，心底有一个莫名的想法正在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