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皆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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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徵羽紧紧皱着眉，似乎又被这番话所动摇。
“可他是安氏子孙，理当为家族着想啊。”
洛昭然摇着头，唇角边永远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既不亲近亦不疏远。
“安只是她的姓氏，并非桎梏。就像在这道死题中，安尚仪选择了性命高于一切一样，她亦知道您的抉择，故而，从未曾奢求过大人您可以抛弃家族名誉来救她的性命。”
安徵馨十二三岁便为了家族入宫为女官，这么些年了，早已算是全了父母养育之恩。
他虽还是无法接受安徵馨委身宦官的事实，但却也没那么再想不开。
其实细想想，深宫中，她若不自挣活路，可不就只剩下等死这一个结局了么。
思及此，安徵羽苦笑着，低下了头，想他堂堂两朝元老，执掌三法司二十余载，竟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小娃娃看得通透。
见状，洛昭然也不愿将话就此说绝，留一线退路，予一块台阶给人罢，说不准日后还有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
“安大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纠结这样许多呢，平白断送了兄妹一场的情分才是得不偿失。”
说罢，洛昭然抬首瞧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于是匆忙颔首一礼，道：“我还有急事在身，告辞。”
安徵羽赶忙出言喊住了她：“公主，您与臣说了一席良言，解了臣一桩忧心之事，那么臣也该有所回报才是。”
“回报？”洛昭然愣了愣，旋即婉拒，“不必......”
不等她拒绝，安徵羽便自顾自的说起来，这一番话直让洛昭然大惊失色，心里就像是不断的在落雷点一般。
“昨晚督察院里政务繁多，臣一直到子时之后才离开回府，因时辰实在太晚，便未坐轿辇。恰巧在诏狱附近见到了一身夜行衣的邓小公子，且有一锦衣卫替他引路。”
洛昭然心下一撞，额间隐隐有冷汗，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
她强逼着自己不动神色，僵硬的扯动嘴角，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殊不知，自己言语间早已失了分寸：“安，安大人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更深露重的难免眼花，再说了，这世上和邓兮身形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怎能一言断之呢。”
洛昭然脸上呵呵的笑着，心里其实虚的发慌，顺带也将安徵羽的祖宗十八代都十分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虽说邓兮算是他“没过门”的女婿，可这安徵羽向来是头铁牛，一旦认定了死理，即便是皇帝那也是拽都拽不回来的。
谁料，下一秒安徵羽的话风忽地一下峰回路转。
“黎全本就该死，虽用私刑不大提倡，但也算为民除害。至于其中牵扯到的齐、顾、邓三家的利益权柄之争，臣本就无意参与，只想旁观。”
安徵羽望着洛昭然那紧绷的神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明亮的眸子中满是将信将疑和难以置信。
他又说道：“昭和公主的确如传言中一样心如明镜，事事通透。邓兮虽与您自幼交好，却始终被邓次辅和皇后牵绊的极深。微澜此次入宫正司也好，至少，不管是接下来的后宫擢选亦或是前朝纷争，都能暂避风波，与她而言，都是有益无害之事。”
洛昭然蹙眉，总觉得安徵羽话里有话，可她却揭不破他的鼓面。
“安大人这是要提点我，邓家将有祸难？”
安徵羽微笑摇头，卖着关子：“言尽于此了，还有一事告知您，邓兮此刻不在邓府，而在翰林。公主，臣告退。”
说完，安徵羽后退了一步，拱手一礼，转身，跨步而去。
......
翰林院
灵吟阁向来整日不关的一扇竹门，此刻却被紧紧的闭着。
洛昭然一步一步的走至门外，每走一步，怒火就多一分，直到在竹门前清晰的听见了顾城和邓兮二人的交谈声音。
立时，火气直接拉满，一抬脚，狠狠的踹上了上去。
竹门本就是没上栓，两道门一踢就开，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出去又弹回来，坐在凭几周旁的两个人全部吓得一哆嗦。
洛昭然那锋利到能剐人的寒光从顾城的身上移过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邓兮的身上。
看着好像是刚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一样的洛昭然，邓兮坐在地上也不忘往后倒退两步，嘴皮都在打颤：“昭，昭和......”
听见他还敢喊自己，洛昭然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气不仅拉满，甚至直接当场暴走。
她横眉竖目，怒气冲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随手抓起手边竹架上的一本书，避开要害，愤然摔向了邓兮，扯着声音怒吼道：“邓兮你昏头了是吧！上赶着找死呢？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啊！”
“我，我我我......”
邓兮害怕极了，扭头想找顾城求救，谁料上一秒还在自己身边的人，现下早就三步并一步的赶紧躲到了一边去，以免战火波及到自己。
且看顾城一本正经，装得若无其事的举着书将自己整张脸都挡住，他大爷的，装都装不像，书举反了！
洛昭然一步一步的逼近，邓兮就一挪一挪的往后退。
“黎全，你杀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邓兮瞳孔一缩，抬头看了眼洛昭然，又偏首去瞧了眼顾城，最后垂头，抹了把脸，无奈的扯动嘴角，苦笑着调侃道：“你俩是龙凤双生子吧？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邓兮一晚没睡，在天桥边吹了一整晚的冷风才缓过劲来，回了府换了身衣服，想着出去散散心，顺带着喝点热的。
谁料刚一出府门，就被早已埋伏，等候多时的顾城直接给捂了嘴，一路拖来了翰林院。
这还刚坐下没一刻钟，煮的茶才喝了一口，洛昭然就提刀直接杀了过来。
洛昭然深吸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黎全，你杀的。”
“是，我杀的。”
“为何。”
“父命、后命，皆不可违。”
“好。我且问你，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如何解局？”
洛昭然又逼进了一步继续追问，这次，邓兮未退，而是抬头与她对视。
“你别救我。”
“邓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我说，别救我，咱们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