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顾府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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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蝉轻鸣，月高悬，人入眠，世渐安。
......
乾清宫
洛昭然端着那碗星回刚刚从洛云那边拿来的补药，仰头，尽数饮下。
好像味道变得苦了些，想来应该是底下人在煎煮的时候不小心过了时辰火候的缘故。
“主子您方才去哪儿逛了，这么晚才回宫。”星回接过碗，转交给另一个侍女，挥手让她退下。
洛昭然正在解外衫，准备就寝，“今夜月色正好，便到处走了走。”
“将才皇长子来了，在这儿等了一刻钟还没见您回来便说明日上午再来。”
洛允琮自小便与洛昭然十分亲厚，两年前师从内阁次辅邓吾。从前尚且还有几分孩童心性，如今却是已经被督察和翰林调教成了个一板一眼的性子，朝中诸臣将他们心中对一代明君的所有期待幻想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洛昭然点头，坐在榻上净手：“知道了，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就坐了一刻钟。”星回四下瞧了瞧，又走过去将门窗都关严实后，在洛昭然的身边蹲下，递上一方丝帕，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我听仲阳哥哥说，今晚芙蓉殿的宴席散了之后，陛下同时召见了齐首辅、邓次辅还有皇长子去勤政殿问话，似乎是训斥了。”
洛昭然轻笑，抬手点了点星回的额头，微嗔道：“仲阳又知道了是吧。你们俩啊，要是把打听这些的心思放在读书上，来年春闱，状元榜眼探花三席必然有你们的身影。”
“都快亥时了，赶紧去歇息吧。对了，你和仲阳说一声，明晚别去前殿守夜了，跟我去办件事。”
“是，什么事啊？”这下子，星回的眼睛立即亮了，她家主子一定又是要去折腾什么人的，连忙问:“带我去吗主子？”
洛昭然叹气，无奈答道：“带，去睡吧。”
待星回走后，洛昭然才细细回想方才她说的那件事，仲阳的消息一向可靠。
猜都不用猜，今日这一出出的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许往后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内殿训斥，呵，只怕是这君臣三人故意做了一场一个愿打两个愿挨的戏码给别人看的吧。可为什么要带上允琮呢，他最近害了风寒连今晚的夜宴都没出席，这是哪来的无妄之灾。
......
京都，顾府
入耳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争吵之声，时不时还伴随着摔碎杯瓷茶盏的声音。
正堂之外围了满院的下人小厮、女使婆子，无一不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
“是啊，老爷也是的，怎的真能和小姐摔东西呢。”
“你们还不知？我听门房的荣寿小哥说，今夜宫里中秋夜宴，小姐和公子在宴席开始时就提前回来了，独留老爷一个人在，出宫时老爷的脸色都是铁青色的。”
“不会吧，小姐向来知书达理，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对咱们更是极好的，怎么会做出此等事。”
“会不会是因为公子，所以......”
“嘘！轻声些，不要命了，没瞧见公子就在那儿站着吗。”
“无妨，怕他做甚，一个不得老爷喜爱的儿子罢了。”
“正是如此，无需大惊小怪。”
下人们的一言一字尽数落在了顾城的耳中，他并非不想辩驳，只因他们口中所言全是事实真相，他不过是一个不得自己父亲喜爱的儿子。
他保不住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连累长姐为了他和父亲争执。
内堂的两个人都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脚边一片布满着花瓶、茶盏的尸首残身。
顾怡再次抬手，便又是一个价值十几两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行了！这是满屋子里最后一个能摔的了吧，可以停了吗！我还没罚你私离宫宴，你倒是先下手为强和为父耍起性子来了！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道理！”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诏狱掌管者，百官万民无人不对其畏惧三分，可偏偏面对自己的女儿时却只能做到横眉立目，的确声音大如雷声，可其他的一无所有，连句叱责都不曾听见。
这一地的碎片，愣是没有一片出自他手。
顾怡冷声道：“道理？敢问顾指挥使，生而不养，育而不教，这又是何道理？”
女子的面容上尽是愠怒和不满，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闻言，顾世开袖袍一挥，“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气的双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扯着嗓子喊。
“要不要我去把昭和公主和齐小大人都请过来瞧一瞧你这副模样啊！世家大族里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姐，国子监里名士大儒教出的学生，就是如此这般目无尊长，不敬尊亲的吗！
顾怡正过身子，对上顾世开的双眼，放下狠话：“您也用不着拿昭然和子毓来压我，他们还压不动我！父亲，您今天必须选一个，要么送小城去国子监，要么送他去翰林院，没有第三个选择！您也别想着再糊弄我，今晚若没个结果，我就把这屋子给拆了！”
听她要拆房子，顾世开竟怒极反笑，左手往天上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您！”
就在二人陷入僵局时，大门被推开。
见到来人，顾世开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分厌恶，“你进来做什么？我和你长姐说话，哪里有你掺和的份？滚出......”
“父亲！”
见顾怡又生气了，顾世开不禁一噎，只好将最后一个字给吞了回去，甩袍坐下。
顾城拱手，先朝顾怡行一礼，转向顾世开时，腰只微微弯了一下便立即起身，他的声音温和且平静；“长姐，父亲，此番争执皆是因我而起，可否听我一言。”
“好，坐下说吧。”
顾怡柔声道，拉着顾城的手臂，绕过一地碎片在离顾世开最远的两个椅子上坐下。
“父亲，接下来的话请您无论如何也要耐着性子听完。”
顾城的一双墨瞳中透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沉静，嘴上虽喊着对面人叫父亲，但这“父亲”二字却毫无感情，与陌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