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邓兮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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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晴云轻漾，热风无浪。
洛昭然匆匆走在御花园的路上，身后跟随着一个比她稍高一个头的女孩儿。
忽地，栀子花丛旁探出了个人。
“昭和！”
少年一身锦缎华服，手里轻摇着一把象牙镂空折扇，他笑起来的眉眼如弦月弯弯，初阳正好透过叶间的缝隙零零碎碎的落在他的脸上，此时的他，真诚且热烈。
洛昭然一惊，待看清来人后，无奈扶额，叹道：“邓兮，又是你？”
邓兮是内阁次辅邓吾嫡子，邓家是当朝皇后的母族，邓兮与洛昭然也是自幼相识，时常入宫一道玩耍。
俩人从来都是互相不对付，但偏偏又怎么都拆不散，算是一对冤家。
“等你好一会儿了。这是去国子监？”
“不然呢，谁像你一样，闲人一个。”洛昭然也没停下，一边走一边说道。
邓兮也是见怪不怪的抬脚跟了上去，下巴朝着星回一抬：“让星回先行一步嘛，跟你说个正经事。”
闻言，洛昭然用一副“你还会有正经事找我说的”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邓兮两遍，忍着笑意侧首和同样在憋笑的星回说道：“星回，你先去玄武门找仲阳，让他等我一下。”
星回和仲阳两个人是八九年前杨听泉在民间收养的弃婴，特意放在洛昭然的身边作为心腹培养。
“是，主子。”
星回立即应声，福身行了个礼后便快步离开。
邓兮收了折扇，指了指前方，道：“刚好我也出宫，边走边说。”
“这么早就出宫？”
洛昭然抬头瞧了瞧天色，问道：“你同皇后请过安了吗？这个时辰应该才是六宫妃嫔在晨昏定省吧。外戚还要再过一个时辰。”
“是啊。”
邓兮坦然点头，继续说：“我今日本就不是为了请安来的，所以这不是特意在等你。”
洛昭然噢了一声，接受了这个回答，不过这家伙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到底能有什么事？
对了，前些时候听杨姑姑说皇后已经在留意为邓兮择婚事了，莫非是已然有了结果。
“你的婚事定了？说来听听啊，我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给你这个找猫逗狗的纨绔子弟。”
邓兮脚步一顿，诧异地看着一脸调侃之色的洛昭然，反笑着追问：“我说昭和，你是北镇抚司出来的探子吗？这么精明，我这一个字还没提呢，倒是被你看了个一干二净。”
洛昭然又白了他一眼，“所以你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眼巴巴的在御花园里埋伏着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老天开了眼，你终于要嫁出去了？”
“我......”
邓兮震惊，双目瞪得浑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洛昭然，道：“我堂堂次辅嫡子嫁出去用得着老天开眼吗！”
见她笑，邓兮这才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不是，“嫁”这个字能用在这里吗！”
“那我说你英年早婚，你满意了？”
“......”
掰扯到最后，邓兮终究只得无奈认输。
“定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安大人家的嫡幼女，闺名唤作微澜。”
闻言，洛昭然挑眉，颔首叹道：“何青云之流澜兮，微霜降之蒙蒙。《楚辞》中我也最喜欢这句，好名字。安大人不愧是前朝探花郎，文采不俗。”
“你爹还是前朝状元郎呢。”
话音落，邓兮便觉得后背一凉，连忙开口补救：“我噤声，我噤声。”
“说起来也怪，我一直以为我应该是和你订亲来着。”
洛昭然冷哼，撇嘴，一脸抗拒的望向邓兮：“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现在，立刻，马上和你恩断义绝，一别两宽，死生不复相见。”
“算了算了，看来今生咱们俩也只配拥有那纯洁如寒冰的炽热友情了。”
洛昭然呵了一声，继续毫不留情的回怼：“纯洁不假，炽热收回。”
邓兮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啧了三下。
“昭和啊昭和，瞧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着实让人心寒的很，我是要说，那安微澜与你同岁，咱们这一批勋爵子弟中，现下与你的年龄、身份相匹配的算起来也只有一人。”
“谁？”
“锦衣卫指挥使顾世开嫡长子，顾城。”
洛昭然心头一紧，连带着脚步都停了下来，稍稍抬头迎上了邓兮的目光，难得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话：“邓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邓兮笑了一笑，也是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昨夜，陛下与顾指挥使密谈了一个时辰，连张显光都不曾随侍在侧。更有趣的是，顾大人出了勤政殿后竟然拿着圣谕直接去乾清宫见了长公主，紧接着又是一番密谈。”
听完，洛昭然微眯了眯双眼，下意识抿唇，心思百转千回。
锦衣卫指挥使深夜入宫，面见了陛下之后又去见了长公主，消息又被瞒下来，能压得住锦衣卫和司礼监的除了昌平帝本尊之外，还能有谁？
她倒是不在意密谈内容，就是有些担心邓家。
“此事被锦衣卫和司礼监上下瞒得密不透风，无人知晓。”邓兮顿了半晌后又追加了一句。
洛昭然失笑：“无人知晓？那你这是......”
邓兮回以微笑，挑眉：“你忘了我姑母是谁？”
行吧，后宫诸事，还能有谁比皇后更清楚。
“我连夜帮你查了查这个顾城，消息不多，这顾大人将他藏得挺深。你哥齐子毓不是和顾家的顾怡走得很近吗，对了，你们同在国子监啊，寻个由头问问。”
洛昭然思索了一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调转话头，反问道：“这是你的怀疑还是邓次辅，还是皇后？”
邓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被洛昭然直接堵了回去。
“邓兮，咱们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我一定得劝你一句，朝局之事别掺和太多，锦衣卫和司礼监一同按下去的消息那便是陛下要按下去的，前朝后宫相连乃历朝历代的帝王大忌，古人云：天子之心不可测，这话绝非儿戏。长久窥探圣意，终究会引火上身，得不偿失。”
邓兮抬眸看去，洛昭然神色凝重，眸光凌厉，尽是严肃，没有一丝一毫平日里与他开玩笑的模样。
言至此处，也走到了玄武门，星回和仲阳二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
洛昭然回头看了眼身旁兴致不太高的邓兮，难道适才的话说得太重了？
思及此，洛昭然笑着叹了口气，开口宽慰道：“沉着脸做什么？笑一个，好啦，将才我说的话你若不想听便权当我没说过就是，不必放在心上，先走了。”
洛昭然说完便转身离去。
谁料，邓兮又开口喊住了她，声音略微低哑。
“昭和。”
洛昭然转身，疑惑的看他，等着下文。
“你的话，我记下了。杨尚宫的事我也听说了，今日其实是想来劝你看开点，缘分尽了自然也就该散了。方才我和你说的事也上点心，或许......”
或许，真的会和你有关。
最后一句，邓兮并没有说出来。
洛昭然看着他的样子，差不多也能猜个八九分出来。
她点头，应声：“嗯，知道，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