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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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白衣少女震惊地瞪大了蓝眸,甚至忘记了躲避这些暗器。
她身后的婢女则大惊失色,一把搀住她的胳膊,急速退入身后的一间包厢内!
紧急时刻,车内的黑衣青年“刷”地一下扯落了车帘,黑色锦帘如地毯平平飞出,不左不右,恰恰落到剑与枪缠斗的下方!
如风飘过一个如梦如幻般的黑影,那块黑色锦帘不知何时已经四角卷起握在了他手中。
而他,随后又如一缕黑烟,无声无息弥漫到黑衣蒙面人身后,食指在他背上轻点两下,在蒙面黑衣人的剑“当啷啷”落地之时,他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车内。
随着那长剑落地的,还有猝不及防被人点穴的蒙面黑衣人。“砰”的一声,当他仰面朝天落到地上之时,他尚未反应过来,只呆愣愣望着碧蓝的天空。
护卫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将他捆了个结实。马车中的黑衣青年冷冷睨他一眼,衣袖一拂,道:“带他回去!”
“是!”
马蹄哒哒,一个护卫将那蒙面人抱到自己马前,另外三个护卫簇拥着他们离开了。
那辆马车不紧不慢驶到宛城酒楼前,青年大步下了马车,抬首向着二楼空空的栏杆处望了一眼,衣袖一甩背到身后,在伙计殷勤的招呼下,大步走进了酒楼大门。
此时,二楼东侧的一间大厢房中,走出一个长相俊朗、举手投足间如闲云野鹤般的男子,他斜倚在红木栏杆上,悠然自得地摇着一把丝绸折扇,向着迎面行来的青年道:“忽兄的身手,甚是了得!大周朝各国间,能有这种身手的人,实是凤毛麟角。”
漫漫铺洒的夕阳中,青年那张冷峻的脸上,一双黑眸格外明亮,他迈着一条大长腿,转眼已经来到他身边,紧抿的唇角挑起一丝笑纹:“谢夕姑赞,忽这两下子,实不足道。不过是设了一计,让那害人者入彀罢了!”
“忽兄过谦了!”悠闲地摇着一把雾绕青山丝绸扇,曹夕姑点点头,旋身来到二楼西侧的一间厢房,敲了敲门。
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开了门,见到曹夕姑,忙退到一侧,施礼道:“太子,公子,请!”
小小的厢房内,白衣女子坐在几前,阳光透过窗口,在几上描画出一幅淡淡的云纹影子。她细细抿了一口酒,一双水灵灵的蓝眸转向厢房门口,徐缓站了起来:“夕姑,今晚多亏你制造的宴请机会,才能擒到这狠辣的刺客!来,我敬你一杯!”
不徐不疾行到白衣女子面前,曹夕姑躬身行了一礼,万分歉意道:“得知十三公女遇刺,夕姑惶恐不安。
今晨听侍卫告知,昨晚夕姑醉酒后,曾随十三公女至湖心亭,胡搅蛮缠了一番,若非如此,说不定那刺客也不会跟去。说到底,是夕姑的错,还请十三公女原谅!”
白衣少女主仆正是蓁蓁和鱼儿,他这番话令蓁蓁想起醉酒后的他,竟是个浪荡子的模样,与平日的他可谓完全不同,不由心内暗笑。但他用“侍卫告知”四字,言明自己忘记了醉后的一切,把昨晚的尴尬全部化为乌有。
但他说刺客是因他去湖心亭而去,便有些可笑了。若刺客针对的是曹国太子,自会趁他在时出手,若他离开,也会继续跟踪他,岂有傻到待他走了才行刺的道理?!
而在宫宴上,血煞对郑忽说出——幸而你未曾有把柄落到我手中,不然,你这条命休也!——之后,曾与陈佗有过瞬间不愉快的目光交流,当她望见变了脸色的陈佗时,她便已经想到,血煞的出现必与陈佗有缘故。
而据鱼儿跟踪太子免,却无意中得到了陈佗的人与血煞的对话,则完全揭开了笼罩在她想法上面的那层轻纱:佗叔父与血煞有约定,对于佗叔父提出的杀郑忽的要求,血煞谨遵自己的本心,没有理睬。由此,完全可以证明,当晚佗叔父的人,是最想暗杀郑忽的人之一。
至于说之一,是刺客遗落的荷包里锦帕上的五个字:归时携魂来!且不说这字迹陌生,这五个字里暗含的意思,任是谁,也能瞧出,这必是异国之人的期盼!
想到这儿,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时,却听郑忽沉磁的声音道:“夕姑,此事与你无关!”
站在曹夕姑身后的郑忽,从从容容在客几前坐了,肃然道:“此事确是因我而起,初入陈国边境,我的人曾遇过一次埋伏,但我已暗中先走,故他们未曾得手。这次在陈宫内刺杀,他们胆子够肥,算是意料之内的意外。”
在郑忽随意自在坐下时,鱼儿已经无声无息来到了厢房外,并轻轻关上了房门。她知道,蓁蓁在此处厢房,实是在等郑忽,她要亲手把那个至关重要的物证交给他!
果然,厢房内,蓁蓁取出一个宫内常用的普通荷包,扬起手向郑忽一抛,郑忽优雅地伸手接住,修长的手指撑开荷包,锦帕飞出落在几上,当他瞧清上面的字时,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大笑!
而这笑声,不是开心,而是冷笑,笑着笑着,他青筋暴突的手紧紧握起,“砰”地砸在几上,仰头自嘲道:“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却总像是仇敌!恨不得立刻死在他们面前方好!”
安静坐着的曹夕姑,目光迷惑不解地转向郑忽。
然而,郑忽却并不解释,只是把锦帛用指向他一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很想知道,在曹宫之内,可有这种情形?!”
在那张冷俊的脸庞上,此刻因着愤怒,漫上一片深红和青紫,郑忽的嘴唇微微颤抖,握紧的拳头展示力量般晃了一晃,厌恶道:“有时候,我真想像他一样,不顾兄弟之间的情义,毫不留情地,来一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重重回击!”
吐出一口郁闷之气,因着情绪的低落,他的声音变得微微暗哑,反而更添了一份男性的魅力:“可是,你瞧瞧,我的忍让唤来了什么?!”
锦帕上的字触目惊心,曹夕姑震惊得瞪大眼眸半晌未动,在神智恢复清明之后,为了缓解这尴尬气氛,他道:“曹国不会有这种事,忽兄应该知晓,我父君只有我母亲一人,他们二人生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个,我上面两个姊姊,下面一个妹妹和一个只有五岁的弟弟。
父君早已明确属意于我,前些天已经定了我的太子之位!”
他的这番话,令得郑忽一阵沉默。良久,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苦笑着道:“夕姑,我甚是羡慕你!我父君——不知他是不是故意针对于我,或者是想由此锻炼我?至今,他仍旧在我、突、和亹之间,摇摆不定!
我本是嫡子,太子之位理所当然,因着父君的左右摇摆,郑国国内,如今生生分成了三大派!而风头正健势力雄厚的一派,则是我那个庶弟突!”
在郑忽那双黑眸里,有愤怒和苦恼纠结着,但他的嘴角,却浮上一丝自嘲讥诮的笑:“他表面上处事与我十分融洽,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只求着速断速决。“
眸光一斜,落在曹夕姑拿着的锦帕上,他冷冷道:”当然,这个速断速决,便是如此!幸而我蓄养了一些死士,若非如此,在周朝为质期间,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夕阳斜射入室内,明亮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右脸上,根根直竖的细细汗毛和小小的毛孔,都照得清清楚楚,纤毫必现;而阴影中的半边脸,则灰扑扑的,能望见的,唯有那暗沉的表情而已。
慢条斯理地把锦帕装入荷包,曹夕姑悠闲地两指一弹,荷包便优雅地飞向了郑忽。他轻抚着那雾绕青山的丝绸扇,抬眸微微一笑:“忽兄,事在人为。”
深谙宫内斗争其味的蓁蓁,则挑挑眉毛,直言快语道:“既然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让别人抢去?若是我,才不会纠结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制造一次毁灭性的打击,看他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说这番话时的力度,却是如此的深、狠、绝,一时间,室内的两个异性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她。
单手支着下颌,蓁蓁迎着郑忽若有所思的目光,和曹夕姑赞赏的表情,含笑举起面前的酒杯:“为了这难得的推心置腹,和暂时的友好,干杯!”
在三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时,她把酒杯停在唇边,闭起一只眼睛,俏皮道:“诸君,既然彼此能推心置腹,那么此后,若三人中任何人有难,不求另外两人相助,但求莫落井下石!”
她的声音清脆异常,似是玩闹之语,眼神中却分明流露出认真的神情。
郑忽和曹夕姑仿佛被蓁蓁蛊惑了,爽快地饮了杯中酒,彼此照了照杯,异口同声道:“此后,若三人中任何人有难,不求另外两人相助,但求莫落井下石!”
春秋时代的人重诺言,可以说一诺千金,甚至有为了自己的诺言而自尽者。所以,当蓁蓁这句似是而非的诺言,从两位可能成为国君的人口中发出,已经产生了眼睛看不到、手摸不着的、减少未来巨大风险的收益!
是的,是减少巨大风险!国与国之间若无利益纠葛,有时候转脸比翻书都快,而有了这个诺言,他们将来若为一国之君,在彼此利益冲突之时,只要记得这个诺言,便会谨慎再谨慎。
其实,蓁蓁不过是感叹,因郑忽之事而引发的感叹而已。但正是这句感叹,为她不久以后的复仇寻图之路,添了两个未曾料到的后盾。
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蓁蓁,只是开心至极,愉悦之极,小小的脸儿上,笑靥如花,尚带着青涩的眉眼中,光彩毕现,竟是令得两人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