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归时携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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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郑国公子忽和陈国十三公女在留仙湖遇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传遍了陈宫内外。
睡到午时方才起榻的蓁蓁，已是神清气爽，她慵懒地坐在铜镜前，任由晴儿给她梳理着长发，听身侧的小目讲着上午流传的消息。
等小目讲完，她抿起唇角，冷冷一笑：“这手段，够高明。如此，那些黑衣人得到消息，应该不敢轻易出现了！”顿了一顿，眸光一斜，柔声唤道，“小目。”
“奴才在！”
正午明亮的阳光下，蓁蓁的黑发在晴儿手中闪着油亮的光泽，她紧抿的唇角忽而绽开一朵明媚的笑，那双蓝玉般的眸子，陡然射出一缕精亮的光芒，这光芒比外边的阳光还要耀眼：“且去放出风声：十三公女原不会水，是留仙湖内的仙人现身，于水底救了她。
郑国公子忽亦为仙人所救，两人在仙人托举下游至岸边，直到在仙人指引下出声呼救，那些一直默默等在湖边的众人，方上前救起了两人。我要宫内众人知晓，这留仙湖，轻易不可搅扰。”
“是！”
小目领命，匆匆便要离开，蓁蓁又嘱咐道：“悄悄儿去传，务必于傍晚前传遍陈宫！”
再次躬身，小目给蓁蓁吃了一枚定心丸：“公女放心，此事只需两个时辰，这宫内便无人不知了！”
朵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进来，笑着来到蓁蓁面前：“公女梳洗后，先喝了这药，这是九公子昨晚吩咐的。”
黑发已经打理好，归儿送来了洗脸水，蓁蓁站在盆前，捧着水洗了两把，眯着眼睛用手巾擦着，不徐不疾道：“我饿了，先填饱肚腹，药过会儿再说。”
“好。”朵儿应了，把黑乎乎的药汤先放到了几上。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鱼儿清脆的声音：“公女可醒了？”
院中一个小宫女回道：“醒了，鱼儿姊姊，公女正在梳洗呢！”
归儿打开门，朝那小宫女招了招手，道：“小英，去厨房问问，公女的饭可做好了？快点儿送来！”
取一点儿擦脸的脂膏，细细在脸上抹匀了，蓁蓁柔声道：“你们且都退下，这儿由鱼儿伺候便是。”
晴儿、归儿和朵儿闻言，皆应着缓缓退了出去。
风尘仆仆的鱼儿，进门便大步行至蓁蓁身侧，附耳低语道：“公女，太子在留仙湖处派了护卫守护，奴婢说公女丢了蔡姬夫人赏赐的玉佩，需去湖心亭寻找，他们才放奴婢过去。
通往湖心亭的走廊上，原有两个蒙面黑衣人尸体，是昨晚你们落水后，一个斗笠黑衣人击杀的，现今已经清理了，但是，奴婢悄然攀爬到走廊下面，却发现了这个。”
在鱼儿莹白的手心里，躺着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图案是一头黑狼，绣得惟妙惟肖，正仰首对月嗷叫。在荷包上方，是两根蓝丝线编织成的细绳。红艳艳的荷包，黑色的狼，黄色的圆月，蓝色的丝线，色彩鲜亮，搭配和谐，图案极其逼真，这个荷包，绝非一般平民可以拥有。
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方质地极好的锦帕，其间包着一颗小小的金豆。这些都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锦帕上有字：归时携魂来。
这五个字笔走龙蛇，劲道十足，显然是男子所书。再结合这方锦帕的质地，不难猜出，写字之人必是贵人！
食指在几上“笃”地一敲，蓁蓁慵懒地半眯起蓝眸，“嗤”地一笑，那笑意却是极冷的，不达眼底：“这种锦，达官贵人家里也未必有，是年年上供给宫内的，各公子及夫人以上的贵人们专用的贡品。看来，这刺客，与我的猜测也差不了多少。”
她拿起酒樽抿了一口，一面细细品着，一面徐徐道：“只要把字体认出，刺客是谁自然真相大白！”
她晃一晃手中酒杯，清亮的酒液清晰映出她的面庞，随着晃动的酒液，逐渐变成无数的波纹。一饮而尽杯中酒，她品咂着酒的味道，蓝眸微转，沉吟着问道：“鱼儿，这荷包，如何会在走廊下？”
“公女勿怪，是奴婢未曾说清。”鱼儿笑着清声道，“走廊下面的两侧，是一些交叉的木条，而每每交叉之处，皆会有一个微凸的木锲子。
这个荷包的丝绳，斜挂在其中一个木锲子上。奴婢想，或是不小心勾住的，而持荷包者因紧张并未发现。”
蓝眸一转，蓁蓁蹙眉道：“昨夜，郑忽不是隐在走廊下了么？怎会没有注意到这些人？”
鱼儿思量着道：“难道这些人隐在水下了？等公子忽跃到湖心亭与公女对话时，他们才悄悄浮出水面，然后隐到了走廊下？”
这话极有道理，蓁蓁最后一点疑虑尽除，“啪”地打了一个响指，笑着挑挑眉，正要说什么，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匆急传来。
是小目，他弯腰禀报道：“公女，曹国太子夕姑派人送来一张请柬。”
在他高高举起的手中，是红色锦帛做成的请柬，上面写着：“今晚酉时初，宛城酒楼为十三公女压惊。”
落款是曹夕姑的印鉴。
“如此正式？！”摸着大红的锦帛，蓁蓁低低自言自语着，瞥一眼小目，问道，“还有谁？”
却不等小目回答，她便把大红的请柬“啪”地放到几上：“管他呢，且去瞧瞧。”
小目微微低头，黑亮的眼眸望着地下，老老实实答道：“有出使陈国的各公子公孙，以及太子免和陈国各公子们。”
手中紧紧握着黑狼荷包，蓁蓁道：“好，告诉曹太子的人，今晚我会准时到达宴请地点。”
“是，公女。”
小目应着退了出去。
蓁蓁把黑狼荷包抛给鱼儿，见鱼儿接住却迷惑地望着自己，蓁蓁笑着眨眼，鱼儿忙走到蓁蓁身边，只听蓁蓁附耳低低道：“你去公子忽处，告诉他如此如此……”
***
酉时，宛丘酒店二楼。
一个娇小的白衣少女手扶红木栏杆，灵动的蓝眸向楼下的街道上张望着。
金灿灿的夕阳穿过一棵高大的桐树枝叶，筛落的光影斑驳落在她侧脸上，那张白皙的面庞，似是遮了一层黑纱和金纱混合的光影，别有一番神秘的味道。
在少女的红腰带上，蓝色丝线悬着一个红色的小荷包。耀目的夕阳照在上面，丝线光彩夺目，更显艳丽。映衬得那荷包上绣着的一头黑狼，简直像是活的一般。
少女把荷包拿在手中，细细望着，意味深长地低低自语道：“我想，师兄定会喜欢这个荷包的。”
一辆精致的马车，从南边街道急速驶来。
白衣少女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问道：“主人，这辆马车会不会是？”
微微眯起眼，同样打量着马车的白衣少女尚未回答，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探身向她们望来。瞧见白衣少女，他冷峻容颜上绽开一朵微笑，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挥了挥。
二楼上，沐浴着夕阳的少女微微点头，白色衣袖蓦然扬起，挂在她腰间的小荷包，闪着灼目的光芒，倏然向着马车而来！
车里的青年自是望见了那荷包，好整以暇地伸出一只手，只待荷包飞来时一把握住。
忽然一阵风起，从天而降一个紧身衣打扮的黑衣蒙面人，双目如勾，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伸手抓向那个荷包！
然而，就在黑衣蒙面人的指尖离那荷包只有咫尺时，斜侧里冒出一支长枪，闪亮的铜尖挑起荷包飞扬的丝线，一下子便将那艳丽的荷包挑走了！
蒙面黑衣人定睛一瞧，原来是护送马车的一个护卫！他双眸冒火，身形陡然一转，拔出腰间长剑，豁然向着那枪尖砍去！
那身形高大的护卫，倏然从马上一跃而起，极其灵活地躲开了长剑的袭击，并奋力踢出一脚，向着蒙面黑衣人下盘而来。
蒙面黑衣人一击不中，瞬间恼羞成怒，正要再去荷包，却见护卫踢来一脚，于是一个漂亮的空翻，躲开那一脚后，稳稳站到了那护卫面前。
那护卫似是无处可避，只得举起长枪相迎，而那个红艳艳的荷包，还随着那蓝色细线在长枪顶端急速地旋转着。
蒙面黑衣男子见状大喜，一面用剑护住自身，一面于耀目的剑光中伸出手去，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那个荷包！
那高大护卫大惊，奋力挺枪迎上，那长枪的上半截，在遇到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妙剑术时，居然瞬间断成了无数的小段，而这些小段，如同无数的暗器，带着凌厉的风声，陡然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
而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那些走着的，推着车的，骑着马的，坐在马车里的行人，无论是身着锦衣的贵人，还是着麻衣的平民，刹那之后，或许都将被这些暗器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