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出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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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取下玉冠的郑忽，长发如水草，在水中徐缓飘散，加上那英俊的容颜，黑亮的眼眸，竟像极了一只极美的雄性水妖。
蓁蓁见郑忽定睛直视着她，忍不住脸颊如染朝霞，瞪他一眼，愤然扭转了头。
一声闷笑，随后却是一道沉磁声音问道：“山上有人？”
这个问题将她拉回了严峻的现实。
他们两个尚需抛弃前嫌，精诚合作，今晚才能从这湖中出去。
水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可不想在这儿泡一晚！
想到这儿，她轻轻摇了摇头，却用手在夜明珠上点了一下。
“没有看到人，是看到……亮光了？”
这个猜测的腹语，实在是一语中的，蓁蓁笑着用手在他胳臂轻拍，算是回应。
“亮光非常亮？像夜明珠一样？”
轻而不容置疑地摇头。
郑忽蹙着眉头，思量片刻，眼前倏然一亮：“难道只是亮了一下？打火石的亮光！一定是！”
对呀，只亮了一下，她怎么没有想到是打火石的亮光！
蓁蓁瞪圆了眼眸，难以置信而又欣喜异常地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当时是什么情况，让他们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使用打火石呢？
“你有没有觉得，湖周围太安静了？一个尊贵的公女，一个郑国的公子，两人同时落水，竟然无人前来搭救？
以鱼儿的身手，对上那几个刺客，虽不能保证她毫发无损，但逃过这些人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此时的鱼儿，我猜已甩脱了那些刺客，给你两个兄长报信了。
你兄长听闻我亦落湖，在赶来的同时，一定会立即通知我的人！
既然落水两方人员都已知情，湖上却如此静谧，实在不符合常理呀！”
长长的一段腹语后，郑忽沉默下来。
此话极有道理，蓁蓁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赞同。
然而郑忽却不知晓，这个留仙湖，与别处并不一样。
平日里，陈桓公虽未禁止人到此游玩，却不准任何人在此钓鱼或划船。宫内其余的大湖，都没有这些禁忌。
因着这些禁忌，这儿十分清净，平日少有人来。
而这，也是今晚蓁蓁选择来此的原因。
但这些禁忌，真的能成为阻止救人的绊脚石吗？
思虑重重的两人再次落到了湖底，水草弥漫中，两个神采极俊美的人儿，相依而立，一黑一白的衣衫在水中漂浮，长长的黑发亦飘散四周，怎么瞧，这两个人要么是一对儿神仙眷侣，要么便是一对儿水妖。
只是，他们的神情，却是肃然而疑虑重重的。
片刻后，蓁蓁再次浮出水面，扒着湖堤张望一番，然后对郑忽低语道：“师兄，我想了想，那打火石的光，怕是迫不得已，也许等在这儿的人，不止一派。
岂止是假山处，恐怕围着湖边一圈，各派都已经分布好了人手！”
凝神听她讲话的郑忽，徐缓抹着脸上的水，赞同地点了点头，黑亮眸中却仍是带了一丝疑问。
眨眨蓝眸，蓁蓁继续低低道：“既然不止一派，那么，有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而这地头蛇，一则，是太子兄长的人；二则，是佗叔父的人；三则，是我两个兄长的人。
而强龙么，一则，有你的人；二则，是各国使者带来的人；三则，便是当初出手害我们的人。”
她见郑忽眨着黑眸似有话说，伸出食指轻晃，随后继续道：“师兄先听我说完。这个强龙第三则——刺客，也许并未单独出现，而是隐在地头蛇或强龙的阵营内。
然而现今陈国鱼龙混杂，你们四国使者的到来，我猜必定会带来不少国内政敌，在陈国除去自己的政敌，既不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又不会引起国内维护者寒心，何乐而不为？
而这些人，我们看不到，他们就像一只只猛兽，在暗处伺机行动。
而那刺客，或许便是这些人。”
这些分析，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而最后的那句话，更是为郑忽敲响了警钟！
他剑眉蹙起，脸色亦恢复了平日冷凝的状态。
见郑忽思索当前形势，蓁蓁的手在他肩上轻轻一点，在成功令得他醒神之后，她再接再厉，抛出了一个大瓜：“鉴于此，我们想要离开这儿，便不需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只要足够大张旗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即可！”
见郑忽迷惑不解，她又解释道：“当然了，大张旗鼓也要讲究策略，你且不要急着出现，先由我引出两个兄长的人，只要他们聚到了此处，其余的人，无论是太子兄长或是佗叔父的人，还是另外派系的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了！
此时，你再出现，你的人自会前来接应，正大光明之下，今晚，我们必能安全上岸。”
这确实是个非常可行的办法！
认真点了点头，郑忽郑重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水下。这一次，他直接潜到了湖底，然后，贴着湖壁直起身体，抱着蓁蓁的双脚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刚刚安排停当，就听头上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声，声音不高，其间却夹杂着疲累、恐惧以及慌张：“救命呀，鱼儿——鱼儿——快来——”
湖水下面，扛着蓁蓁的郑忽半眯起眼睛一笑。
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句“救命”，她就喊出了这百般的情绪。这炉火纯青的演技，不上台演个什么，当真是瞎了这天分！
而湖水上面，尖声喊着的蓁蓁，却在侧耳静听着周围的声音，一面听，一面用手“噗沓噗沓”拍着水面，制造出游泳时逼真的水声。
脚步声出现了，虽有些迟疑不定，但却是杂沓地向着这边而来。
“鱼儿——鱼儿——救命呀——”
为了那些人直接找到这儿，她又尖着嗓子虚弱地喊了起来。
这一次，她听到了急切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回应着：“十三公女，可找到你了！”
那男子惊喜地笑着，转首立刻吩咐抱琴的护卫道：“弹琴，快弹琴，告诉两位公子已经找到十三公女了！”
琴声悠扬而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动听。只是，琴声扬起的瞬间，四面八方便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已经将脑袋缩回水中的蓁蓁，听清了男子的话，倏然又从水中冒了出来：“狐成，我没事。”
高高瘦瘦的狐成，正是杵臼的贴身随侍，此时他苍白着一张秀气的脸，凌风站在了湖堤上，急急上前拉住蓁蓁的手，一面低低道：“二公子本来找了十个会水的侍卫，准备跳下湖去寻十三公女，不知谁给太子报了信，太子立即在来路上截住了二公子和九公子。
他说国君曾给留仙湖制定了规则，因它是为仙人所建，故而此处不可吵闹喧哗，不可钓鱼，不可划船，怕冲撞了仙人。所以，护卫们不止不能下水，还不能在这儿喊话，也不能在湖边守着，只能隐到四周的花草树木间，静等着湖里的动静。
十三公女不知道，太子调来了大队金卫，二公子和九公子与太子大吵了一架，但又拗不过太子，急得直跳脚呢。
九公子见太子执拗，便悄然吩咐狐成先来此候着。”
原来如此！蓁蓁恍然，细细思量狐成这信息量巨大的一番话，暗暗道：只是太子大兄是如何知道我和郑忽遇到刺客的？！目光短浅的他阻止人营救，若是郑国得知，少不得又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交涉！父君虽然不在，若在，即便不为她，为了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他未必不派人营救郑忽。
浑身湿透的蓁蓁站到了岸上，跟随狐成候在此处的晴儿，赶紧为她拢上了红披风。
她在湖中浸泡了半晚，上岸被风一吹，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狐成躬身，手向着假山处一条青石路道：“请十三公女从此处走，假山那边已备下轿撵。”
“好。”她接过晴儿递来的手帕，摁摁鼻涕，低低问狐成道，“公子忽的人可在？”
“在的。”狐成道。
蓁蓁打了个喷嚏，低低道：“今晚若不是留仙湖的仙人和公子忽，我恐怕要没命了。你速速唤公子忽的人来！”
“是！”狐成低低应声，对身侧护卫耳语几句，那护卫立即小跑着离开了。
狐成微微躬身，再次向着那条青石板小路伸出了手：“十三公女且先回去，今晚此处人员杂乱，并不安全，只这假山上面，狐成估计便有四五派的人。”
向狐成眨了眨眼，蓁蓁说着“稍等”，人已在湖边蹲下，探头向着湖中低低道：“公子，你的人也在，可以上来了。”
只听湖水“哗啦”一声，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浮出了水面。健壮的手扳住湖堤，倏然便跃上了岸。
夜风吹过，红色的披风被风扬起，蓁蓁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她赶紧用手握住披风两侧，却不想又一个喷嚏接连而至，只得用手帕掩在鼻上，向郑忽微微点头后，在晴儿等人的簇拥下，径自向着轿撵而去。
郑忽的人此时已从山上下来，带头的墨致见到自家公子，当即上前附耳低语一番，郑忽面色凝重，连连点头。
陈跃、杵臼两兄弟以及鱼儿等人随后来到，陈跃将护卫分作两批，一批护送郑忽回驿站，一批护送蓁蓁回玉凤院。
盏茶功夫，留仙湖岸边又是一片宁静。星星在墨蓝的空中闪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