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往天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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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
天还未亮，纯黑的苍穹上星河灿烂。盈月当空、夜明如昼，黑戎和温简两人起落在树峰之间。山间有夜风袭来，听着风声，小柒下意识把身体往温简怀里深埋。
感受到小柒的动静，温简把衣襟拢紧，只留一道小小的缝给她换气用。
两人终于来到剑瀑崖下，温简在崖下找了个背风处，铺上软垫、放好毛毯，再把小柒从衣襟内抱出来，让她睡在软垫上，最后给她贴上静音符。布置好一切他才起身跟着黑戎走到萧昭允面前。
“师尊。”
萧昭允还是昨天他们离开时的那个姿势，闻声他睁眼看向他们：“嗯，很准时，坐吧。”
话音刚落，两个蒲团从瀑布中间迎水窜出，飞到两人身后的地面上，黑戎偷偷瞄了一眼，蒲团上滴水未沾。
“我昨日告诉你们，十宗的开宗祖师都是得以飞升的大能，其中百兵阁的祖师便是一位剑修，今日我要传授给你们的，就是祖师飞升前修习的剑法。”
“直到完全掌握这套剑法为止，你们每日寅时来找我修习，辰时你们的师兄师姐会过来，到时你们可以找他们实战切磋。午时之后便是你们自己的时间，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为师不会多加干涉。”
“另外，屹川可曾告诉过你们，宗门贡献点一事？”
温简和黑戎对视一眼，齐声摇头：“不曾。”
“好，那我现在说。此方世界除凡界、修道界外，还有魔界。魔界的修道者被称为魔修，与十宗的修道者不同，魔修嗜血，喜好用活人修炼。他们经常离开魔域，扰得凡界和修道界难得安宁。为维护世间秩序，十宗弟子身兼除魔卫道之责。”
“百兵阁第三峰名为除魔峰，峰上的除魔堂负责与凡界交接。每有魔修出没，除魔堂便会向全阁发布任务，任务分为天、地、玄、黄四级，根据完成任务的级别阁中弟子可获得不同的宗门贡献点。贡献点累积到一定数额可换取进入藏经峰的机会，或是前往灵储峰换取灵石法器、丹药灵符。如果数额足够高，甚至能换取一次进入剑碑峰的名额。”
“剑碑峰？”黑戎一愣，“那不是天临道去的地方吗？”
看着两人皆是一脸迷茫，萧昭允默默叹气，看来大徒弟是太久没带过新师弟了，什么都没告诉他们，真是懈怠了。
“剑碑峰是百兵阁七十二峰中除了宗主峰外最特殊的一峰。峰上有历代百兵阁门人死后留下的天兵，天兵失主容易作乱，因此溪知作为剑宗长老其中一个任务便是镇守剑碑峰，防止天兵惹祸。”
“但天兵实力强大，让它们常年沉寂在剑碑峰内它们觉得不甘，兵修们也觉得浪费。所以两方协商后达成合作，对宗门贡献值足够高的弟子可获得一次进入剑碑峰的机会，由剑碑峰的天兵们判断此人是否有资格成为自己的新主人。”
“百兵阁真是奇了，”黑戎感慨道，“先是由剑谱挑人，现在连兵器都能挑人了，”反手拍拍背上的大剑，他笑对它道，“还是你最好。”
温简又想起了在逐鹿盛会上夜白“叛主”的事，“让夜白生灵”这个念头再次涌现。
一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被遏制，温简不由伸手抚上夜白剑鞘：“师尊，请问怎样才能让兵器生灵？”
一听温简这话，黑戎也来精神了。
“这个嘛，”眼前两人一同看向他，萧昭允失笑，别人都是想方设法要进剑碑峰，他这两个徒弟倒好，直接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兵器生灵，作为师父的他很是欣慰。竖起两根手指，他回答，“有两个方法。”
“其一，你自身修为达到渡劫以上，且每次渡雷劫身边跟着的都是同一把兵器，这样能让你的兵器同时浸润主人的灵力和天道之力。当两种力量都足够强时，兵器便会脱胎换骨，进化生灵。”
“其二，你能找到天材地宝淬炼你的兵器，当淬炼的宝物品级足够高时，兵器也有几率生灵，这要看个人机缘。”
两个方法都不简单，但总归而言是有希望的，更何况面前两人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看着两人眸光坚定，萧昭允便知道他们已有决意。
“言归正传，百兵阁有阁规：亲传弟子一年至少要接一个天级任务、三个地级任务、六个玄级任务，其中一个天级任务可抵十个地级任务，一个地级任务可抵十个玄级任务，以此类推。各级别的弟子要求各不相同，但这与你们无关，我就不赘述了。”
“这十个任务是阁内强制规定需要完成的，除此之外你们可自由选择要不要额外接取任务。进入百兵阁的第一年，新晋弟子需要适应阁中环境，在此期间可以不接任务。但过了第一年，你们也需要像其他亲传弟子一样外出做任务。”
“目前你们的修为较低，可以多接玄级任务来替代地级和天级任务，或者跟你们的师兄师姐一起出任务。如果任务难度较高，阁内允许弟子组队完成。”
观一眼天色，萧昭允看向二人：“时候不早了，闲聊就到此结束。在阁中修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可以去问你们的师兄师姐，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小柒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太阳高悬在苍穹中央，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来，刺得狐狸眼差点睁不开。她起身抖掉盖在身上的毛毯，偏头一咬扯下静音符，然后四下寻找温简的身影。刚转过身，就看到温简收剑朝唐兮风拱手。
似有所感，温简朝小柒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温简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意。
“睡得好吗？”发现小柒醒了，温简抬脚往她这边走来。近了，他弯腰一下把小柒抱起搂在怀里，熟练地拿出梳子帮她顺睡乱的狐狸毛。
“哈~还不错，”七条尾巴慢悠悠晃着，小柒抓了抓耳朵，“今天练的怎么样？”
温简浅笑道：“也不错。大师兄刚刚告诉我，灵储峰上可以用灵石易物，听说那里甚至有普通家禽。我看今天天天气不错，我们去灵储峰换几只鸡给你吃好不好？”
一听“吃鸡”，小柒立马直起身子，前爪按在他胸前，满眼期待：“可以吗？”
“当然，”温简伸手点了点狐狸脖子上的空铃，“我知道，你的存货不多了，今天多做几道，顺道帮你进进货。”
“好！”狐狸后脚一蹬，反身跃下，往前两步走在温简前面，回头看他，“快走啊，别愣着了。要是鸡被换完了怎么办！”
“好。”
今天的百兵阁发生了一件怪事。闻名百兵阁的新晋亲传弟子温简，午时到灵储峰用两块上等灵石换走了灵储峰上所有的家禽。听到消息的各峰弟子匆忙赶到灵储峰上看热闹，然后就看到了温简一人走在最后面，前面赶着上百只鸡的壮观场面。
于是百兵阁内多了几则神奇的传言：
天才总有那么一两个怪癖，譬如温简喜欢杀鸡练剑。
直到温简的剑为什么那么锋利、那么快吗？因为他用鸡血来滋养他的剑。
震惊！温简居然让鸡来给他当陪练。
天才温简的特殊癖好，养鸡。
......
众说纷纭，各种版本都有，等这则消息传遍七十二峰的时候，传闻已经变成了“温简晚上喜欢抱着鸡睡觉”这种离谱版本，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当消息传到剑碑峰时，天临道瞥了一眼告诉他这个消息的颜柯，淡声回他：“他买鸡是因为小柒。”
纵刀峰上，姜长鸣听到这个消息时，叹了一口气，拍拍来人的肩，语气沉重：“是因为柒大人吧。唉、可怜的温简。”
被收作内门弟子的温华霖和姜长峰异口同声：“是小柒。”
另一峰上的温瑜想起那只只认温简和肉的狐狸，为自家弟弟默哀三秒：“是小柒空铃里的肉吃完了吧。”身旁的天云炀点头赞同：“肯定是。”
因为六位知情者的解释，“小柒”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百兵阁弟子耳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百兵阁。但因为六位知情者都没有解释“小柒”是谁，于是传闻到黑戎耳边时，就成了：温简给他买的鸡起名叫小柒。
晚上，当温简做好菜，热情邀请黑戎到他的小楼里吃饭时，黑戎开口就是：“你给你的鸡也起名叫小柒？”直接把温简问懵了。
温简在小楼后面开辟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有几十只活蹦乱跳的鸡。黑戎看着这些鸡差点失声：“你真的养了鸡？！他们不会都叫小柒吧？那小柒怎么办？”
目光移到坐在温简脚边的小柒，黑戎看温简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温简看着满脸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黑戎，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把他扔出去的冲动。额角抽动，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第二天，温简出面澄清，他没有抱着鸡睡觉，更没有给他养的鸡取名叫小柒。养的鸡是给小柒当储备粮的，而小柒是他的契约灵兽。
这消息一出，众人释然：我就说天才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然后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温简有契约灵兽！！？
于是新一轮传闻在百兵阁四起，但这就不是温简关心的了。
此后半年，温简过着平静而有规律的生活。寅时和黑戎去剑瀑崖学习内门心法，辰时和师兄师姐们对练，午时直到第二天寅时偶尔给小柒做做菜，偶尔联系在百兵阁里的亲友和黑戎一起小聚，更多时候是在小楼里修炼。
半年后，萧昭允通知温简，天符阁的人到了。
收到消息时，温简正在和黑戎对练。听到消息，他收回夜白，抱起小柒，跟在萧昭允身后一同前去会见天符阁长老。
天符阁的人主要是送天亦晴来百兵阁，然后接走温简。领头人正是当初逐鹿盛会上天符阁的长老。
长老姓白，单名宸。
见到萧昭允，白宸毫不客气道：“萧阁主，按照约定，亦晴和温简是我们两宗的共有弟子，今后两人可随时往返两宗学习。”
天亦晴被前来迎人的剑宗弟子带了下去，萧昭允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看向白宸：“这是自然，白长老放心，既然是两宗协商好的事，我们百兵阁自然不会失约。”
“那就好，”白宸点点头，然后看到了站在白宸身后的温简，眼前一亮，“来来来，温简，快过来。我们准备回去了。”
温简点点头，从萧昭允身后走出来，回身躬身道：“师尊放心，弟子去去就回。”
“嗯，”萧昭允满意微笑，“去吧，别让李阁主等急了。”
回程的飞行器上，白宸看着温简，面色怪异：“你的师尊是萧阁主？”
温简点头称“是”。
白宸闭眼扶额，长“唉”一声：“怎么偏偏是萧昭允那只老狐狸呢？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任溪知吗？”
睁眼看向温简，目光沉痛：“你说你这小子，怎么偏偏就找了萧昭允当你师父呢？要是任溪知那个懒家伙还好说，落到萧昭允手上，我们还怎么把你拐到天符阁啊。”
温简很想开口跟他解释自己不打算长期留在天符阁，可看白宸一脸悲伤，他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天符阁在另一座浮岛之上，两岛之间相隔万里。飞行器大概行至十余天时，温简看到一副奇异景象：头顶是一片晴蓝，烈日刚刚偏离中央，远处的浮岛上方漫天紫霞、星辰微闪，蓝色与紫色在空中一线相隔、泾渭分明。浮岛边缘有天水泻下、落入云端，不见踪迹。
白宸眺望不远的浮岛，偏过头向温简介绍，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傲意：“如何？那就是我们天符阁所在。”
温简如实回他：“很美。”
“哈哈哈哈，”白宸大笑，看向温简的目光满是赞许，“小子眼光不错，很合我眼缘，要不要干脆就拜我为师？说起来，你的哥哥温煜还是我的弟子。”
“一切听从阁主安排。”
白宸眼中的欣赏和期待实在太过强烈，让温简不忍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等飞行器降落在天符阁阁门前时，温简意外看到温蓉和温煜也在。
“温简！！”温煜兴奋地朝船上挥手，温蓉性格文静做不出这种事，但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温简的那一刻就没收过。
除他们两人外，天符阁门前还站着一位年轻人。
白宸下船后，直奔那位年轻人，躬身唤了一句：“阁主。”
这下温简也知道他是谁了，上前两步见了一个晚辈礼：“弟子温简，拜见阁主。”
李思恒长相并不出众，但他有一双非常特别的眼睛。
他眼窝深邃，乍一看他的瞳色漆黑如墨，可靠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珠是暗蓝色的。与小柒幽蓝色的狐狸瞳相比，李思恒的瞳色更接近黑色。就是这份黑为他添了几分气魄，当他正色看人时，被看者无端会生出一股自己全然被他看透的感觉。
看见来人，李思恒双眼微眯、嘴角含笑，温声道：“你就是温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错，是个好孩子。”
他的笑容与温简平时示人的有些相似，都会让人如沐春风，心里下意识对眼前人生出好感。不同的是，温简的笑容中有两分疏离，而李思恒的笑则更多真诚，让人生出一种两人相识多年的错觉。
“阁主过誉了。”
“哎，叫阁主太生疏了，目前而言我是你姐姐的师父，你可以跟着叫我师父，说不定这声称呼之后就落实了，”李思恒微微侧头，左眼朝温简一眨，语气有些调皮，“或者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我痴长你几岁，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一看自家阁主又在胡闹了，白宸在一旁假咳几声提醒他。温煜偏过头想要抑制住脸上的笑意，温蓉收回看见温简时的笑容，满眼无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思恒，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师父这副不正经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小柒一脸鄙夷，一个老不死的还想让自家幼崽喊哥哥，占谁便宜呢。
李思恒修为大乘，少说也过三万岁，小柒叫他老不死的也算没错。
全场表现最正常的还是温简，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仿佛李思恒刚刚没说什么离谱的话：“辈分不可乱，我还是先跟蓉姐唤您师父吧。”
白宸松了口气，自家阁主这个性子阁里人早习惯了，可外人不知道啊，他生怕阁主那句话把人吓住。但换个角度讲，阁主这么不正经，温简还神色如常，着实是个好苗子，他欣慰笑笑，对温简更加满意了。
“好，那就说定了，我以后就是你师父了。”李思恒闷声把事情拍定了，一旁的白宸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招呼温蓉，“蓉儿，你带你师弟到处转转，让他熟悉熟悉我们天符阁。小煜也去吧，你们姐弟三个刚好叙叙旧。”
他甚至走到温简身后把人推到温煜旁边：“快去快去，我先撤啦。”
白宸的“控诉”姗姗来迟：“阁主，您不能这样，不是说好了大家公平竞争吗？！您这是玩赖！”可惜李思恒人早就消失了，根本没听见白宸的话。
白宸大步离开，看样子是找李思恒说理去了，留下温简三姐弟相视而笑。